亓零茫然地睁开眼睛打量四周,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过往的记忆断断续续,完全没有任何的头绪。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看上去是一家酒吧,除了他之外酒吧里还有许许多多的人……不,不能算是人,至少不能算是人类。长着尖尖耳朵倾国倾城的精灵、有着人形外表却浑身长着毛皮的兽人、散发着光芒的球形生物、短小精悍的矮人……许许多多的怪胎,在亓零的眼中,这里无疑是童话里的世界。然而很奇怪的是,亓零并没有感觉惊讶,尽管他还是一个天真的十岁孩童,但是他也明白这些异于常人的生物不应该存在,但是他就是没有感觉到惊讶。就好像在潜意识里已经接受了这个事实一样,不过一个十岁的小孩自然考虑不到这样的违和感。
这里的每一个人,每一个生物都十分安静,彼此之间完全没有交谈,就好像梦游一般,每个人都无神的盯着之间的眼前,每个人的眼前都放着一个杯子,里面有着不知道是什么的饮料,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酒吧很大,对面的墙看上去很近,却有感觉十分遥远,酒吧里的人很多,却感觉并没有多少。在这里,亓零感觉自己的意识就像是泡在水里,不断的向下沉沦,直至分不清现实与虚幻的界线。
他慢慢将目光放到了自己的眼前,他的位置在吧台前,吧台后面摆着琳琅满目的各种饮品,吧台上放着形形色色的杯子。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杯饮料,亓零也不例外。他看着自己眼前的杯子,却发现在杯子里面的倒影,却并非他本人那稚嫩的面孔,反倒是像放电影一样呈现着一段一段的影像。在那里,他看到了如同君王般威严的高傲父亲,他看到了如同泡沫般触之即碎的病弱母亲,他看到了如同皓月般被星辰簇拥的双生弟弟,他看到了性格怯懦经常躲在远处同父异母的妹妹。他还看到了,那个被所有人都不待见,被视为无能之人的自己。
静默之中,不断有人举起杯子,慢慢饮尽杯中的液体,然后慢慢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和那些奇形怪状的种族一样,亓零并没有对这一幕感到惊讶,就好像他其实知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一样,这种感觉很奇怪,但是一个十岁的小孩子是说不出来的。
“怎么?不满意我调制的酒?”宁静终于被打破,亓零抬起头,吧台的后面,说话的人笑眯眯的站在那里。那是一个大概二十岁出头的女性,有着和人类相似的外表,却有着和人类不相似的高贵气质,茶色的卷发被精心盘在脑后,未化过妆的素颜却有着绝世无双的美艳,酒保的服饰将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全勾勒出来,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可以让人失神甚至失去理智的女人,她的一颦一笑,都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癫狂。
“这……是什么?”尽管没有压低声音,但是在这寂静之中,亓零和酒保的声音都并不明显。
“你的一生。”身为酒保的女人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我的……一生?”像是在思索这句话的意思,十岁的男孩皱起了眉毛,“难道……”
“没错哦,”似是猜到了他的想法,女人戏谑的笑着,“你……已经死了。”
突如其来的情报如同晴天霹雳,让亓零震惊的忘了呼吸。或许这个年纪的其他孩童还不能很好的了解死亡的定义,但是亓零可是清楚的知道。因为他亲身接触过死亡,她的母亲为他诠释了死亡的概念。那时,幼小的他看着母亲那安静的面孔,感受着那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了解着那再也不会说话不会笑,不会再温柔注视着他的事实。
死是什么?是一切的终点,是生物最后的历程,是无尽的痛苦和孤独,是……悲伤。
“可是……如果我死了,我为什么还能说话,还能动,还可以思考?”回想着那根本不愿再想起来的过去,亓零有些不解。
“因为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啊,小鬼。”女人微笑着,“如果是人类的话,看你的样子算是东方人吧,那应该听过神话传说中的地府吧?这里就和那个类似,不过我们都称之为冥界。这里是所有灵魂转生的中转站,而我则是这里的管理者,爱丽丝。”
看着男孩那根本反应不过来的表情,名为爱丽丝的女人继续说道:“而这……就是你们神话中的孟婆汤,喝下去之后就会忘却一切,然后就可以安心去转生了。好了,小鬼,赶紧喝了它上路吧。”
亓零迷茫的看着爱丽丝,其实他并不需要思考太多的东西,只要将眼前这杯饮料喝掉,就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消失,然后根据爱丽丝所说,这就是轮回转世。他慢慢将杯子拿起,凑到嘴边,杯中液体散发的清香让他感觉到灵魂仿佛得到了洗涤。酒液入口,甘甜的味道漫过口腔,逐渐向后,马上就要顺着喉咙流进体内。一种轻松的沉沦之感俘获了亓零的内心,让他感觉到无比的安稳。
“吐出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在亓零的脑海里轰然炸响,整个脑袋中都在回荡那三个字。
爱丽丝微微眯起眼睛,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小鬼。那本该迷茫的小脸一瞬间变得狰狞,杯子被他狠狠的扔出去,马上就要吞进体内的液体也被他近乎疯狂的咳了出来,然后就是剧烈的咳嗽,毕竟在那种情况下呛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爱丽丝没有说话,默默的等着亓零终于停下了咳嗽,脸上那股狠劲再度消失,又变回了迷茫天真的小孩子。他有些茫然的看着爱丽丝,似乎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过了很久,爱丽丝才幽幽的说:“看样子你并不想要转世呢,还是头一次看到对生前执念这么大的孩子呢。”
亓零没有说话,确切的说他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当然转世这种东西我们并不是要强制完成的,只是有这种抗拒的执念的人很少罢了。”爱丽丝笑着说道,“而这样的灵魂,我们会给他一个机会。”
然后,爱丽丝豪迈的翻过吧台,闲庭信步的走到亓零的面前。随着她的靠近,亓零不自觉的后退几步,一种恐怖的威压从对面的女人身上散发出来,就好像他那个君主般的父亲,有着令人生畏的气势。
爱丽丝逼到亓零身前,弯下腰,玩味的挑起亓零的下巴,盯着那双慌乱的眸子:“小鬼,你想要成为……神明么?”
亓零不由得吞了吞口水,他有些不理解对方在说什么。神明这个字眼在神话传说和故事书中曾出现过无数次,他们无一不代表着绝对的力量和权柄,有着无上的骄傲与威严。他很怀疑,自己这样的无能之辈,真的能够成为那样的存在么。本能的,他不敢去看近在咫尺的那双漂亮的眼眸,然而就在这时他却发现自己不能动了,并非是因为爱丽丝做了什么手脚,而是一种来自于自己体内的神秘意志,让他死死的盯着那双带着玩味的眼睛。
“我想。”虽然声音很小,但是却透着一种异常的坚定。亓零不自觉的做出了回答,但是那仿佛根本不是他的意志一样。
“很好。”爱丽丝勾起嘴角,似乎对亓零的回答十分满意。她抓起亓零的手臂,眼睛里闪过蓝色的光芒。
紧接着亓零便感觉到一瞬间的眩晕,就好像整个人失重坠落一般,浑身传来一股不是很舒服的感觉,然后他就发现周围的景象变了。之前还是欧式的酒吧,现在却变成了一副奇怪的大厅,虽说有着办公室的风格,但是却并不是亓零认知中的模样,简约的白色器具上流淌着蓝色的纹路,就像是有水波在流动一般。整个房间的场景有些超现实,让亓零不禁想起了看过的科幻小说。
不过……如此超现代未来风格的房间里,却出现了亓零见过的东西,那是挂在墙上的一些纸张,上面绘制着穿着奇异的任务,摆着各种各样的pose,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被成为海报的东西。而在角落的类似柜子的结构上,他看到了摆放着的,一排排人物模型,那好像是被称为手办的存在。
爱丽丝对亓零怪异的眼神视而不见,拉着他径直走到角落里的办公桌面前,伸手在空白的桌面上一点,桌面上便浮现出蓝色的键盘和其他控制模块,而前方则出现了蓝色的投影终端界面,就好像电脑的显示屏一样。虽然上面有着很多的快捷方式类的客户端,但是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和海报一样的背景。亓零有些困惑,这个自称爱丽丝的女人,很喜欢这些东西么?
爱丽丝做到椅子上,双手在键盘上飞快的操作起来,但是操作方法和亓零知道的电脑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很古怪的操作方式,和人类程序员十指翻飞的敲键盘完全不一样,那是一种在各个方位跳度很大很复杂的操作方式,但是爱丽丝的动作却是如此的优美,让亓零看的有些呆滞。
屏幕上不断出现程序,然后被爱丽丝操作,在约么几分钟之后,一个界面出现在屏幕的中央,而爱丽丝也终于停下了动作。接着,她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她伸出手,就那么伸进了屏幕里,然后捏住了那个界面,把它拖出了屏幕,而离开了屏幕的界面,变成了一张古旧的羊皮纸。
然后爱丽丝把羊皮纸递给亓零:“这是合同,你看看之后就可以签字了。”
“合同?”从刚才开始,亓零就有些意外,在酒馆里他感觉到的是一种玄之又玄的气氛,来到这里又变成了高科技的画风,现在那古旧的羊皮纸又让他回到了之前古欧洲,连续的画风突变让他有些适应不过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合同,那上面的文字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每一个字符都如同精妙的壁画,让人不由得赞叹。虽然他并不认识这种文字,但是他居然可以理解那些文字的意思。读起来没有任何的障碍,就连本来没学过的汉字都似乎知道它的意思。看着合同的内容,亓零的表情有些微妙,这就像是一个人上班和公司签的合同,只是公司的名字叫暗零帝国,职位的名字叫管理神。
这和他的想象一点都不一样,虽然年幼,但是他也是看过一些小说的人,毕竟家里没人管他,像那个被称为天才的弟弟可是被管制的很严格的。在他的印象里,成神要通过悬崖下遇到白胡子老爷爷,然后得到传承,然后在打败很多很多敌人,最后才能成神。
但是看着在一边翻翻找找的爱丽丝,再看看手里的合同,亓零觉得这里真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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