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又迷路了。
辨识方向的脑细胞似乎还未从漫长的睡眠中苏醒过来。
……这里是住院部么?
沉闷的空气。消毒药水的味道似乎变得更加的浓重起来，混杂着淡淡的花香，以及难以形容的酸馊味，极具攻击性地刺激着我的嗅觉。
来往的护士还有探望的家属也逐渐地增多，却无法改变这个场所联系着死亡的沉重氛围。偶然可以看见几个穿着白色睡衣的病人拄着拐杖或者坐着轮椅缓缓地经过。失望，焦虑，不安，紧张，疲劳，痛苦……在他们那憔悴的脸庞上，汇聚着各种各样的阴暗情感。对生命的执着，对健康的渴望，在正常人眼中理所当然的每一天，也许就是他们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的愿望。
生病的体验能够让人重新省思活着的意义。
似乎有谁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在我某次病倒了的时候……是母亲么？
我频繁地左右顾盼，想要拦下一名护士为我指明方向。
前方突兀地响起重重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几声慌乱的惊呼，然后——
“你们就那么的不想死吗?就那么的想要活下去吗?”
一声带着哭腔的呐喊，夹杂着明显的恶意，狠狠地撕裂这里所刻意营造起来的寂静与安宁。而几乎同时地，我开始了奔跑。
是绿矾的声音。
经过空气的传播，经过墙壁的反射，尽管已经变得有些模糊，却毫无疑问地是绿矾的声音。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说出那种话?
怀抱着这些疑问，我朝着传来声音的地点飞奔而去。
走廊的尽头——
在人群的包围下，绿矾双手环抱在胸前，紧紧地抓住手臂，耸着肩膀低着头，就像正忍受着巨大的痛苦一般剧烈地颤抖着，艰难地维持着站立的姿势。下垂的刘海让我无法看清她的表情，不过，偶尔会有透明的液滴从她的脸颊滑落，笔直地坠往地面。
“……你是哪位病人的家属?怎么可以在医院里说这种话?你脑子没问题吧……”
一名医生模样的中年男主正滔滔不绝地质问她各种各样的问题，其他人也交头接耳地讨论着，不时地朝她投去鄙夷的目光。
但是，绿矾却只是一言不发地伫立在原地，孤独地，无助地，仿佛马上将会被这个带有敌意的世界所吞没，然后完全地消失。
我作出了决定。
“让一让……”我拨开人群挤了进去，直接拉起绿矾的手，“……对不起，是我错了，原谅我好吗?”
绿矾惊讶地抬起头，围观的众人也将视线集中在我的身上。
“好像给大家造成不小的困扰了，真是抱歉呐。”我一边摸着后脑勺，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其实她是……嗯，我的女朋友，刚才在那边受到了点刺激，我们吵了一架，结果她跑到这边来发泄了……这么大的骚动，不好意思呐……”
我竭尽全力地表现出轻浮的样子。
“什么?吵架的理由，这里是医院，你们都懂的……总之都是我的错，希望你们不要责备她，明明只是我们两人的私事却打扰到大家，在这里给大家道歉了……等一下会亲自去院长办公室道歉的……”
“总之，希望大家能原谅我们……”说完，我拉着绿矾开始往外走。
留下目瞪口呆的一群人，我紧紧地握住绿矾的手，迅速地撤离现场。
直到离开住院部，我才回头向绿矾询问道：
“你认识路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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