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铃声响起——
难得的休息日到底是谁打电话过来……被铃音吵醒的蓦然软绵绵地把手机拖入被窝。原本以为是田雅静或者周美瑜，但睁开眼看见来电人名称的一瞬顿时精神起来“喂？”
“蓦然，起床了吗？”
她看了眼梳妆台上显示着十点三十分的电子闹钟，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早就起床了（为什么听到这家伙的声音我就睡意全无了。）”
“我已经出院了。”
“诶？不是说要四到五天吗，今天才第三天吧。”
沙华的语气有些无奈“难道妳想我晚点出院吗？”
“我……”
“好了，妳快过来凌霄区。”
“干嘛要去凌霄区。”
“不是约好要陪妳去见妈妈么，该不会忘了吧，到时候可别再在我面前可怜巴巴地说自己没勇气去，要找人陪。”
“给我站在地铁站出口不要动！”按下结束通话的按键，蓦然狠狠地把头往被子里钻“这个笨蛋，居然敢在嘴上占我便宜……”
咔——声音完全消失，收起手机后的沙华低头笑了笑，步入了凌霄区有名的‘工艺品一条街’。庆幸的是，张风率领的不良集团似乎对这条专门卖工艺品的街道没兴趣，所以这里并没有被波及，商店也都在好好地营业。
距离上次逛这条街已经过了四年多了，没想到被驱魔协会下了禁止进入令后还能再次来到这个地方，在不知道协会接下来会对自己怎样前，应该好好地把握机会，把记忆中的凌霄区再走一遍。
反正，地铁站距离这里不远。
———
走出地铁站，尽管凌霄街道还在重建当中，可路上的行人却不减反增。蓦然记起周美瑜曾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或许张风在几天前大肆破坏的情景，不久后就会被彻底遗忘。再加上现在电视台都在播警方和驱魔协会开始正式合作的消息，人们的目光自然也会从张风的身上转移到神秘的驱魔协会上。
不过让蓦然关心的是——
“为什么那笨蛋没有乖乖地在出口等我……”拿出手机，盯着那最近联系人的号码重重按了下去。
“喂？”
蓦然把正想吼出来的两个字咽下肚子，冷冷地问道“你在哪里……？”
“诶，妳已经到了吗？”
“嗯。”
“我现在赶来，两分钟……不，一分钟就行！”
结束通话前，蓦然能清楚听到他起跑时的呼吸声，说明他在紧张吗……而且，自己会不会太过心急了。蓦然总是在为田雅静和姜雨的初次约会而担心，实际上，蓦然只是和周美瑜这个闺蜜有过多次约会，像这样穿着便服，在不怎么熟悉的街区和男生约好见面，还是第一次。
“久等了！”
仓促的脚步声打乱了蓦然的思绪，她顺着声音望去那熟悉的笑脸，心里竟顿时觉得舒坦。
“哈……哈……”沙华弯下了腰，不断调整自己的呼吸“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到最佳状态，跑步还是有点勉强呢。”
视线中出现了蓦然递来的纸巾，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把汗擦掉吧，干嘛这么急。”
“因为我不想让妳等太久嘛，而且……我哪知道妳这么快就到。”
“照你这么说，怪我咯？”
“没……”抹去额上的汗水，沙华尴尬地笑了下“我觉得女生出门或多或少都要费时间打扮一下。”
蓦然听到‘打扮’二字后开始留意自己的衣着，上身是一件有简单数字图案的白色短袖，下身牛仔短裤以及踩着休闲鞋。如果裤子长度到膝盖，头发再短个十公分，单看背影就可能会被误认为苗条型的男生。
“你觉得我这么穿有问题吗？”奇怪，蓦然觉得自己今天真的很奇怪。要是平时她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质问沙华是不是在笑她没女人味，不会打扮。但现在，她却很想知道沙华是怎么看待自己这一身的。
“嗯……”沙华细心打量了一番，满意地点了点头“我很喜欢妳这双腿，皮肤又白又滑，真是大饱眼福。”
“叫你评价我的穿着，你却盯着我的腿看！？”蓦然下意识往后缩了两步“先说好了，虽然你今天的任务是陪我，但可别以为能趁这机会摸我。要是敢摸，我绝不留情痛扁你一顿！”
“行了我不会乱来的，快带路吧。”
没有拿出那张皱巴巴的纸条，蓦然便带起了路。她在张风闹事的那一晚就已经在母亲居住的小区附近徘徊了不止十次，对那附近的路况可以说非常熟悉，只是因为不敢面对而愣在外面。
大概走了十五分钟，丽香小区便出现在两人视线中。然而就在登记名字的时候，蓦然的左眼忽然刺痛，引导她望向了区内正打算外出的那名女士身上。
“是妈妈……”
“蓦然，妳怎么了？”
蓦然冲着那名距离门口还有十余米距离的女士喊道“妈妈！”
女士也注意到蓦然，但几乎没有属于那种多年不见女儿而激动的神情，只是带着些许意料之外的笑容，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她就是妳妈妈么？”
“对，尽管已经有十年没见，但我还是认得的。”母亲越走越近，蓦然的心跳便越快。她有在内心模拟过与母亲重逢的场面，但更多的却不是重逢后的感动，而是有许多复杂的问题都凭借这股劲涌了上来。
“蓦然，妳长大了。”
“对……”蓦然没有上去拥抱，而是不断往沙华身边靠“都十年没见了，肯定会长大呀，我还以为妳已经不认得我了。”
“妳身边的是……”
“诶？”蓦然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可在这时，沙华却主动地牵起了她的手。
“我是她男朋友。”
“（胡说什么呀……！）”被握住的手，怎样也无法挣脱出来“（可恶，这笨蛋不是说身体还没恢复吗，哪来的力气！？）”
“是吗，我替妳感到高兴，蓦然。”女士对着沙华笑了笑“我叫涂伊尹，蓦然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蓦然是个很好相处的女生。”
“那就好，我还以为蓦然会因童年没有父母陪伴而变得性格怪异，经你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
原本紧张的心，却因涂伊尹的这句话而平复下来。蓦然不再理会被沙华牵拖住的手，冷冷地望着这个被自己成为‘母亲’的女人“这就是我今天来的原因，妈，为什么十年来妳都一直拒绝和我见面？如果不是那个可恶的老爸老实交代，我甚至连妳的住址都不知道。”
“……”涂伊尹看了眼近在咫尺的物业保安，走出小区“我带你们去个地方吧，到那里再解释。”
沙华以为涂伊尹会把他们带到一些提供客人休憩的饮吧或者餐厅，但走着走着却远离了繁华的凌霄商业街，步入了令他意想不到的写着‘社区服务中心’字样的建筑内。
“原来妳一直在做社工吗？”
打开办公室的门，涂伊尹坐在了软椅上“对，因为我喜欢帮人。”
“那妳怎么不帮我找回童年的那份快乐。”
蓦然的这番话，把涂伊尹彻底问倒了，她好不容易才回答了句“因为你爸爸不准我见妳。”
巴掌狠狠地拍在木桌上，蓦然顾不得矜持而大声喊着“别骗我了，老爸不准妳见我？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做，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吗？再说了，既然他不让我们见面，为什么还要把妳的住址给我！”
“冷静点，蓦然。”沙华轻抚着蓦然不断颤抖的背“稍微回想一下吧，你父亲是因为什么才把涂阿姨的住址给妳的？”
蓦然瞪了沙华一眼，一股骇人的气势正侵袭沙华的全身，把他整个人怔住。
“冯淩……我是说了这个女人的名字，老爸才把妈妈的住址给我的。”
“蓦然，我患有输卵管闭塞，这意味着什么妳懂吗？”
“……意思是妳无法怀孕？”
涂伊尹艰难地点了下头，开始回忆以前的事“十八年前，一个几乎遮住了整张脸的女人出现在我和妳爸爸面前，妳爸爸貌似认识那个女人，并从她怀中接过了一个刚出生不久的婴儿。”
“遮住脸的女人……是冯淩吗，那婴儿就是我？”
“嗯，本来无法生育的我极度渴望能有一个孩子，我也不会去计较什么，只想把妳当作亲生女儿一样去抚养。但不知道为什么，妳爸爸总是不让我接近妳，说妳很‘危险’。我不断向他问原因，但得来的只是争吵。”涂伊尹的眼眶早已被泪水浸湿“哪怕分开，我依然每天都在妳爸爸的监视下生活，连见妳一面都难。没有陪伴妳度过童年，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沙华插了一句“如今妳父亲不反对妳和涂阿姨见面，说明妳已经查探到自己的真实身份，继续隐瞒下去已经没必要了。”
“就算那样，我所知道的妈妈依然是妳，我也依然是妳的女儿。我和妳的联系，是不会因此而断的。”蓦然像是解开心结般一脸轻松地打开办公室的门，头也没回地对身后的沙华说道“走了，男朋友。”
“……噢，阿姨再见。”
没有半点哭声，看着蓦然离开时的背影，涂伊尹只能任凭眼泪不停地往下流“谢谢妳，蓦然……”
———
苦涩涌入口腔，直达腹中，滴酒不沾只爱果汁的蓦然也初次品尝到了啤酒的味道。一路无话的她回到紫藤区后马上买了一打罐装啤酒，拧着咣咣铛铛地跑到了紫藤区的小海湾。
沙华担心她做傻事，默默无闻地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她乱扔一次罐子，他就帮忙捡一次。直至喝掉最后一罐啤酒，脸色绯红的她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沙华的肩上。
“为什么……”
“还问为什么，一打啤酒都被妳喝光了，能不醉吗？”
蓦然不断用有气无力的拳头捶打沙华“都说了……你别趁这个机会……碰我身体。”
“妳已经不省人事了，我送妳回家吧，不过我好像不知道妳家在哪呀……”
“我才没有不省人事……”蓦然慢慢离开沙华的肩，望向天边出现的缤纷晚霞“原来我的孤独是老爸一手造成的，每次放学见到有妈妈接送的同学的笑脸，再看看孤形单影的自己，我心里就特别难受。不过呐……时间真是个好东西，因为时间的关系我习惯了孤独，也开始觉得一个人生活其实挺好的。直到，有你的出现。”
“哈啊，我？”沙华指了指自己“喂喂，妳不会醉了就把那个自来熟闺蜜给忘了吧。”
“美瑜固然重要，但你给我的感觉有些不同。你没有因为我为了保护自己而披上的荆棘退缩，反而不断接近我。开始我觉得你很烦，可能也是因为时间的缘故，我慢慢喜欢上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因酒精的作用而飘忽不定的视线最终定在沙华的五官“我想你以后都能这样陪我。”
沙华的心跳开始加速，他尝试性地接近蓦然，用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轻轻将其拉过来。但这一瞬间，沙华猛地想起与曼珠相处时的画面，使快要触碰到的唇忽然停下“（为什么，妳们会那么相似……）”
“怎么了……我不讨你喜欢么？”
沙华放弃了这次机会，主动远离“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冲动。我把妳送到我家吧，有人可以照顾妳。”
童谣说过假期中都会暂住在自己的家，她和蓦然都是女生，照顾起来也方便一些。他抱起醉醺醺的蓦然，离开了逐渐入夜的紫藤海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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