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
一小会儿过后,菈雅正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见克利斯将帽子压了下去。
“诶?”她正有些不解。
“菈雅,”克利斯的声音传来,变得有些沉着,“稍微冷静一下听我说……”
“怎……怎么了吗?”
克利斯的视线穿过街道上的人群,只见在不远处,两个并肩行走的男人正向这边过来。
“他们就在这里,”他说道,“昨晚上袭击我们的那些人正隐藏在街上的人群之中,现在往这边来了。”
菈雅不安地看过去,几十步开外的两个男人似乎正一边说着什么一边走过来,目光在四周的人群中来往,像是在寻找什么。
“看样子应该还在四处搜寻我们的踪迹,”克利斯轻轻说道,“不过应该还没有发现我,所以暂时不用担心。”
“嗯……”
尽管菈雅这么回应,但克利斯发现她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不自觉地轻轻颤抖起来,看得出稍稍有些害怕。
于是克利斯将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同时微笑道:“不用担心,不会有事的。”
菈雅点了点头,这才觉得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们穿过面前来往的人群渐渐向这边过来。
“感谢您的惠顾。”克利斯这边也正好送走了一个客人。只见经过摊子面前时,其中一个男人停驻了脚步。
他的神色在低着头的克利斯身上注视起来,一旁的菈雅心里顿时变得紧张,但尽量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询问道:“你好,请问要买些什么吗?我们有新鲜的山菜和蘑菇,还有刚产下的鹅蛋。”
“喂,怎么了?”另一个男人问他道。
他来到摊子前,看着面前的克利斯:“你也是在这儿做生意的?”
克利斯点了点头。
“啊,抱歉,”菈雅忙过来说道,“这是我的一位……亲戚,请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男人缓缓开口道:“你看起来跟我们正在找的人有几分像,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么?”
他的语气冰冷,听到他这么说的同时,另一个男人也反应过来,忙凑上前来。
克利斯隐隐瞥见了两人外衣下隐藏的短刀,他把头低得更低了,做出一幅为难的样子。
看到这幅情形,男人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伸出手来想要扯开克利斯的帽子。
“这位客人……”菈雅想要出声制止。
“闭嘴!”可是男人一声冷冷的呵斥再加一个凶恶的眼神让她动弹不得。
另一个男人手慢慢地向外套下的短刀刀柄伸去……
“昨晚让你们给跑了,不过这次……可没那么好运!”他靠近克利斯,以只有两个人能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下一个瞬间,帽子被无情地掀了起来,男人以凶神恶煞的目光注视着克利斯,然而……
“什……”
眼前的景象并非如他所想的那样,只见克利斯帽子下的脸庞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绷带,将半边脸庞裹得严严实实,已经快看不出原本的样貌了。
这幅姿态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克利斯瞬间又埋下头去。
菈雅急忙过来挡在他面前:“太过分了,他曾经遭遇过火灾,脸上被烧伤留下了很严重的伤痕,你们不能够这样……”
像是为了衬托菈雅所说的话似的,克利斯从喉咙里发出两声嘶哑的声音。
“咯……”男人手中拿着摘下来的帽子,咬了咬牙,“把绷带拆下来我看看!”
说着他扔掉了手里的帽子,再次向面前伸出手去。
“客人,你们这样是不行的,他因为脸上的烧伤已经很自卑了,怎么还能让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伤疤露出来呢……”菈雅一面与对方据理争论着,一面双手抓住对方伸出的手想要制止。
“给我走开!”
然而男人凶狠地一挥手,只见菈雅整个人都向旁边后退了好几步,重重跌倒在地上。
篓子里的白鹅受到了惊吓飞到了路面上“嘎嘎”叫了起来。
“菈雅……”克利斯看见这一幕立刻起身,撞了一下挡在面前的男人,来到被挥倒在地的她面前,蹲下身去问道,“没事么?”
“嗯……我还好……”菈雅看起来摔得有些疼,挤出笑容来对克利斯说道。
因为发生在这儿的骚动,附近行走的人们有的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还有空关心别人啊,”两人身后再次传来男人不怀好意的声音,“赶紧给我看看你的脸!”
克利斯回过头,绷带里的目光注视起一脸凶神恶煞的男人。
“喂,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男人不满地叫道。
克利斯的目光只是平静,异常的平静,但在男人眼中不知为何就是觉得自己被那种眼神轻视了:“你这家伙!”
他捏起拳头就要上前来,可是刚走了两步突然就走不动了,低下头一看,只见一个老人正死死抱住他的脚,然后拉开了嗓子大声叫喊起来:“好疼啊!救命啊!这个年轻人刚才把我撞倒在地上也不扶我起来就想跑!大家快过来看一看,帮我评评理!光天化日的,还有没有王法了呀……”
莫拉女士声泪俱下地喊道,简直让人觉得出自她口中的话正是刚发生的事实。
“莫拉女士?”菈雅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在帮自己。
克利斯将菈雅从地上扶了起来,然后扭头看向正抓着男人脚不放的莫拉女士。
“喂……放手!你个死老太婆,我可没动你啊!”男人推搡起她起来,有些慌张地叫道,“别冤枉好人!”
“没天理了!”莫拉女士又哭喊道,“这年头撞了老人家不管的人都能自称好人了,大家快来看看,我真是有冤无处诉说啊,我太可怜了……痛痛痛……”
因为莫拉女士逼真的演技,四周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大家开始向男人指指点点,同时议论声在人群中四散开来。
“咯……”男人眼看怎么也推不掉老人,又被四周的视线弄得着急,一下子愤恨得咬牙,手里的拳头对着莫拉女士的背就要砸下去!
而这个时候,克利斯出现在了他面前,伸出手去接住了他试图向莫拉女士落下的拳头。
“不能对老人家动粗。”克利斯说。
“啊啊!看呐,他还想打我这个老太婆呢,真是一点儿人性都没有……”莫拉女士又继续大喊大叫起来,将周围人们的同情目光吸引过来,有的人开始出声谴责起男人的行为。
“你小子……”男人死死盯着克利斯。
这时,另一个男人不由分说地从身后一脚踢了过来!
克利斯当下扭头,竖起手臂格挡了一下,自己连续后退了几步,目光冷静地看着两人。
跟爱丽丝的动作比起来差远了,他想道,这两个人的话自己应该……
“不准欺负老人家!”
“快滚开!”
“想引起众怒么!”
四周此起彼伏的声音让两个男人有些招架不住,两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变了,看来根本未曾想到事情会变化成这样样子。
两人靠在一起,有些不知所措。
莫拉女士趁此机会又是一通大叫:“啊啊啊!好痛啊!”
“滚出去!”
人们的叫喊越来越激烈起来。
“喂,这情况可不太好啊……”男人小声对同伴说道,“现在还是先……”
话音未落,只见从人群中飞进来一块小石头砸在了他脸上。
“啧……”他捂着被砸得生疼的脸,这时下也没能去考虑是谁扔的了,使劲从莫拉女士的手中逃出来之后,和同伴两人留下了一句“给我等着”便悻悻地离开了。
人群中欢呼起来。
克利斯和菈雅过去想要扶起莫拉女士,她却轻轻摆了摆手,自己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现在这些年轻人啊,就是这么冲动不计后果。”
“谢谢您,莫拉女士。”克利斯笑着道谢,同时慢慢将脸上的绷带条取了下来,那原本是缠在帽子上的,刚才在情急之中被拿来这么用了。
莫拉女士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去:“哈哈,我是在帮菈雅而已啦,别客气别客气。”
看着她向自己的手工摊走去,克利斯对菈雅开口道:“莫拉女士,真是个有趣的人呢。”
“哈哈……”菈雅笑了两声,“是的。”
四周围观的人们散得都差不多了,忽然间,克利斯的视线向远处某个角落投去,然而目光所及之处空无一物。
菈雅抱起刚才受到惊吓而蹿到路上的白鹅,看见克利斯的反应,疑惑地开口道:“怎么了吗?”
“啊,”他回过头来,笑道,“不用介意,应该是我弄错了,刚才总感觉有人在那边注视着我们呢。”
“嗯?”菈雅发出疑问声。
“说起来,”刚走了两步,克利斯又自言自语道,“刚才那块石头是谁扔的呢?”
“不过……也不重要了。”他笑道,与菈雅一同收拾起摊位来。
“今天的东西已经都买得差不多了呢,”菈雅道,“回去吧。”
“好的。”克利斯说。
一会儿之后,看着两个人的身影慢慢从眼前这条街道远去,街头角落拐口里的人探出半个身子。
在这之前他的身影一直隐没在石头建筑的阴影里,透过人群查看着那边的情况。
“欸……我还以为被发现了呢。”他将一只手中的小石头抛着玩,然后将另一只手拿着的烤肉串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说起来……”他脸上的神情产生微微的变化,“这个的味道还不错啊!”
心满意足地说完后,他的身影转眼又消失在了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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