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往的行人熙熙攘攘，今夜的城市莫名的有些寒冷。一个有着银白色发丝的少女走在边界的小路上，她的眼睛，眉毛也是同样雪白。
虽然是夏日的夜晚，但她只穿了一件轻薄的白衣。看不清她的长相，有着一种朦胧的美感，最后少女向身后的城市看了一眼，独自走上了那幽深寂静的道路。
温暖的日光照射进车窗，这刺目的光芒让顾钟夏从深思中清醒过来，他自嘲道，自己在想什么，这可还在开车呢！
他的目的地是一栋楼房，说是楼房，终究是很久以前建的了，顾钟夏叹息一声，走进了楼门。
楼道里粘满了过去的小广告，他从兜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随后看了看面前的门：“嗯，是这门没错。”
手刚伸到门板前，顿了顿，这才敲下去。门里的人始终没有回应，听说年纪已经大了，也许有些耳背，他只好又敲了几下。
“来了。”门里传来苍老的声音。随着声音的出现，顾钟夏的心情也更加沉闷，罢了，无论遇到什么事情，他早就拥有觉悟了。
开门的是一位老太太，枯黄的皮肤，满脸褶皱的面容，有些佝偻的脊背，年纪应该有八十了。
老太太眯了眯眼睛，毕竟年纪这么大了，眼神不太好：“请问你是？”
顾钟夏嘴巴僵硬，半响才说出话来：“请问您是罗浩的母亲吗？”
老太太的脸色明显不太好，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声音带着忧伤：“是的，我是罗浩的母亲。”
顾钟夏的声音难以发出来，因为这是一件非常麻烦的差事。也就是向之前在无人区战斗中牺牲者的家属给予补偿。
这份工作是邓衍亲自交代下来的，用意不言自明。顾钟夏很清楚，邓衍是在考验他，考验他的决心是否还稳固。
顾钟夏鞠了个躬，道：“老奶奶，我是来致歉的。您应该清楚自己的儿子加入我们的事情，虽然未能解救他现实的伤痛，但死后，他的灵魂将回归神的居所，获得永恒的幸福。”
这是明灵教常用的借口，因为就连教众也很少有人知道真实情况，更何况是家人这种圈外的人，所以出了事情，都会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也许很多老人都封建迷信，但这位不是，她不相信神佛，心里也非常清楚自己的孩子死去了这个事实。但至少顾钟夏的这份心意不能糟蹋，这个人是来安慰自己的，尽管是用虚无缥缈的说法。
老人家的眼中有些湿润，显然想起了孩子的事情，有些抑制不住。她抹了抹眼睛，道：“但愿你说的是真的吧，不管怎么说谢谢您。要进来喝杯水吗？”
“不，不用了。”这种感觉就像被锤子砸在胸口上，那是明灵教犯下的过错，但此刻还要以谎言来欺瞒老者，对方的善意只会让顾钟夏更为难受。
他将一笔钱交给了老人，这是抚恤金，尽管老太太再三推辞，但顾钟夏还是硬塞过去，不然良心实在过不去。
顾钟夏走到门口，再次回望那栋楼，那个门，所有的想法都化作一丝哀叹消散在了空中。
老太太关好门，孤零零的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呆滞的看着手里的钱，眼中开始出现泪光，随后再也止不住了。
她低下头，双手遮住侧脸，头靠着桌子，手紧紧抓着那纸张，再多的钱又如何，这永远代替不了那孩子的性命啊！
“我的孩子啊！”老太太的身体颤抖着，不断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抽泣。
父母对于子女的爱永远是无私的，在伴侣死后，那孩子更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与依靠。老人家如今的世界，是暗淡的，是冰冷的。
坐回驾驶座，顾钟夏的手指敲了敲方向盘，这并不是第一家，之前也去过好几家了，而面对的态度也都各有不同。
有真的以为亲人的死与明灵教无关的，对于顾钟夏的行为表示友善。而有些人家不明实情，但就是觉得和这个教会脱不开关系，不然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所以找了顾钟夏的麻烦。
上面两种都令顾钟夏的心灵遭受重压，但最令他难以应对的是知道实情的亲属们，他们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就更加的愤怒，亦或是哀伤。
愤怒倒是好的，无论打骂，顾钟夏受着就是，他早就有这种心理觉悟了。真正令他难以应付的是那些明知实情还是没有谩骂的人。
其中有些已经被洗脑的彻底，他们相信自己的亲人会回到神的居所，会获得幸福，明明那双眼睛早就哭干了泪水。
这或许会减少伤痛吧，他只能这么想，然而自己所受到的自责却没有丝毫减少，越是看到他们，自己就越是困苦。
他按了按额头，那张没有精神的面容就好像几天没睡一样，苦笑道：“我居然会动摇啊？以前明明不会的，是因为那个孩子吗？”
顾钟夏收拾好心情，继续去下一个人家，就这样一直工作到下午，把车停在了路边，将头靠在方向盘上，他要睡一会儿才行。
这一睡就睡到了九点，不用思考还是好的，至少这样能让心情放松一会儿。
刚要发动汽车，就看到了熟人，落下车窗：“喂！小丫头，你一个女孩，晚上还是不要一个人走路的好。”
荀薇薇回头一看：“这还真是巧！居然会在这里遇上大叔你。不过，不要叫我小丫头！”
她的脸气鼓鼓的，这种日常的景象稍微让顾钟夏贫乏的心得到了慰藉，他笑道：“这里离你家挺远的吧，我送你回去好了。”
有车不坐白不坐，荀薇薇立刻坐上了车座，系好安全带，她坏笑道：“大叔，你这算搭讪吗？”
顾钟夏觉得好笑：“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瞎想些什么？”
“这回可是性骚扰了！”
开车开了一段，遇上了堵车，顾钟夏从兜里掏出根烟，刚要点燃，荀薇薇立刻把烟抢走。
她皱眉道：“大叔，这里还有人呢！吸烟有害健康，还是早点戒掉吧。不对，你以前记得不抽的？”
“啊，是这样来着。最近烦心事太多了，所以才开始抽起来。”顾钟夏又想起了那些工作上的事情，脸色明显不好。
是那些事吗？荀薇薇默默的想着：“果然大叔也会有搞不定的事啊？”
顾钟夏歪了歪头，看着她：“那是当然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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