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弹过无痕
枪响了。
这声脆响以每秒三百四十米的速度向四方扩散，而那枚子弹则以秒速九百米的速度从枪管飞出。
那不是一枚普通的子弹——或者说，那根本就不是子弹——而是被打磨成子弹形状的晶体。
那晶体的名字，是为贤者之石。而这个名字所代表的含义，不仅仅是炼金术界最传奇的造物，还是一个独属于一人的、无法被复制的奇迹。
而最后，有幸观赏到这奇迹绝世风姿的，只有区区三双眼睛。
…………
子弹射出的那一瞬，时序并未感觉到什么异常，他甚至没有从那颗子弹上感受到能量的波动，这让他有些失望。
但是随后发生的一切，却让他始料未及。
没有任何前奏，毁灭的乐章便已悄然奏响——
千分之一秒后，一个半径为十米的“圆球”，突兀的出现在了这栋大楼中，它并没有实体，只是一个由周遭物体的外观变化所共同呈现出来的“形状”。
构架出它的弧形切面无一不光滑到几无摩擦力，而这个圆球内部的所有物质，则都已消失不见，只留下一个连接了楼上楼下好几层的巨大空洞，就像龙的枯骨。
那不是单纯的传送或破坏，而是彻彻底底的毁灭与抹消。
至于波尔德和他低智商的走狗，更是连句遗言都没说，就黯然退场，终结了自己罪恶的一生。
于是……这就完……了？
时序有些发愣，这种虎头蛇尾，高开低走的情况，他可是从来都没有见过。
“是啊，这就完了。”药师解恨的吹了吹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摸着口袋里沉甸甸的传送晶石，用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淡然语气道：“当我发射那颗子弹的时候，事情就注定会是这么简单。”
他说这话的时候，太阳正逐渐从地平线上升起，这个漫漫长夜，总算是过去了……
朝阳将金粉洒了一地，将此地装点得居然有了几分诗情画意。在满溢而出的日光下，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从这个圆形空洞看出去，可以清楚的看到夜的黑幕在快速向后褪去，闪烁的群星依次闭上了眼睛，将穹顶下的舞台让给了光明。
药师懒散的提着黑箱，眯着眼眺望远方，全身沉浸在光中的他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两位……”想好道别词的药师回转过身，空余的手已经握住了闪光弹，他张开嘴，正准备讲话，最终却没能发出声音。
或许是阳光调皮的魔术，女孩跪坐在地上的身姿竟与他脑海中某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重叠了起来。此刻，她们脸上的表情……是何等的相似。
药师叹了口气，朝女孩走了过去。他终究还是无法狠下心忽视内心对那个人深深的愧疚，他的行为或许在旁人看来充满了伪善，根本算不上任何补偿，但好歹也是他对自己的一次救赎。
“……姑娘。”药师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这么称呼她：“我……有办法能帮助你。”
女孩痴痴的看着手上因能量耗尽而变得晶莹剔透的魂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悲伤之中，两行清泪从她的眼中流出，缓缓滴落在地上。她压根没有听到药师的话，直到药师蹲下去，扶着她的肩头，将那句话又大声的说了一遍，她才像落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揪住了药师的领子，语句凌乱的说：“……你，你，有办法，能……？”
“……是的。”药师回道：“那颗晶石的物理形态并没有出现损伤，或许我能够重置它，使它回到你想要的样子。”
女孩眼泪汪汪的看着他，一言不发。药师却悚然一惊，在说完那番话后，轴心设置在他的脑内的投影突然跳出了一个前所未见的界面，那上面写着：
【异世界生命（这是一段奇怪的文字，大概是名字），愿意追随于你。】
【是否接受？】
迟疑了很久，最后，药师还是选择了接受。他很明白，想要履行自己刚才的话，需要大量的时间，而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不合适的，况且今后想要回到此方位面更是困难重重，要是自己这么就离开，就等于给女孩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让她一生都在虚无的希望间挣扎……当然不可否认的是，如果有这么一个“凶”级的追随者，自己的存活率也会大幅度上升，毕竟这可是件互利互惠的事嘛！
女孩的目光在他选择接受之后就立刻变得迷离，很显然，这是轴心在给她灌输必需的知识，看来还得持续一段时间。药师牵着她的手站起来，抬头看着一脸不明觉厉的时序，干咳了一声。
“我似乎是应该说什么话的……”药师道：“不过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你究竟是谁？”时序颇为困惑的道：“政府秘密机关的人员？怎么会拥有如此杀伤力的武器？”
“那谁知道？”
药师耸了耸肩，抛回了一个故弄玄虚的答案，同时冷不防的将闪光弹扔在了地上，那枚小东西在地上轱辘轱辘的转了两圈，而后陡然绽放出灿烂的闪光。
在刺目的光中，他的声音渐行渐远，直至细不可闻：“况且……那又有谁会在意呢……”
炫目的亮光渐渐消失，时序毫不意外的发现了药师两人已不知所踪的事实。他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转身，踏着稳健的步子朝楼下走去。
而留在他背后送别他的，是占据了半个苍穹的晨光，以及，崭新的一天。
…………
离去的时序和药师都没有注意到，在石块与石块之间狭小而晦暗的缝隙中，有一块碎肉在悄悄蠕动着。
它只有常人的大拇指大小，颜色白中透绿，外表上看不出来头尾之分，更无从得知它的感知器官何在。
但它，就像饥饿的人扑在面包上一样，确实在坚定的朝窗口移动，它有意避开阳光，只在阴影中狼狈前行。
在经历长久且艰难的跋涉后，它终于接近了梦寐以求的窗口。现在，它只需要爬完这最后的一段路，从窗口落下去，随机掉到某个路人的身上，那么，不日便可卷土重来。
它明显加快了速度，每一次扭动都充满了对生命的喜悦，对求生的渴望。
近了，又近了一步。
好不容易，它越过了光滑又尖锐的碎玻璃，立在了窗子的边缘，像所有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样，俯视着这座将明未明的城市。我相信，如果它有发声器官的话，此刻一定会发出深沉的冷笑。
然而，就在这明日之星即将要跳下去的一刻，一柄片状的黑色飞刀，如鬼魅般闪现而出，准确的命中了中心，将它牢牢的钉在了墙面上。
它徒劳的扭动着身子，做出种种痛苦不堪的姿势，它凭借身子两端上下运动，一点一点向上挪动，眼见着就要从刀口上滑脱。这时候，另一件事的发生，将它的希望彻底粉碎。
飞刀犹如火焰一般，从头至尾燃烧了起来。这冰冷的刀刃连带着肉块一起，化作了一撮黑色的灰烬。
就像所有微不足道的生命一样，这团肉块没有在世间留下任何存在过的痕迹，风一吹，它就散成了无数灰尘，消失在了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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