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介的身影凝固了一秒钟。
“鱼又不能凭空长出脚来,理论上这改造要用现有某人的基因去催生鱼的神经才行的——你也知道,基因影响很多东西,比如脚的模样。”科姿耸一下肩。“等以后研究有进展了,我如果愿意在爱丽丝的伪装状态下捐一点骨髓去提取基因的话……烟染长出来的腿脚大概就和爱丽丝一模一样了;我想,也算是种逝者的纪念吧?”
男人听着,手指有一搭没一搭的轻敲着烟灰,说出来的话却是重复的。“她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
女神王有点意外的挑挑眉,舔了一下嘴唇。
“烟染不是为我活的,也不是为爱丽丝活的——这世上没谁一定要为别人活。”华介抬眸看着科姿,很慢的说。“我没有养过鱼,她是我养的第一条——直到现在,我也不了解她和其他的鱼比起来到底能力如何,但我觉得她有完全能力给自己的未来如何做决定;我一点都不想看见仅仅因为我和爱丽丝的故事,她就得用别人的腿脚去走接下来的几十年。”
“你这人也太双重标准了。”科姿佯嗔一句,把伸出来的腿又盘回去。“说的真好听……你要是真的对谁都这么想,为什么刚刚还在浴池里尝我的脚?”
“因为你能变回去——什么时候你不想要爱丽丝的脚了,你还有的选。”华介说。“但她没有。”
“……”科姿哑口无言,竟然想不出这回答有什么好反驳的,最终也只能失笑一下。“……这还真是有理有据。”
华介不说话,床上盘腿坐着的两个人都在闷头抽烟,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男人才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女神王。“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大概是我心里的爱丽丝想再给你做点事情。”科姿说。“她不想看见你一直郁郁寡欢的活在她的记忆里,她希望你即使没有她也能平安喜乐的活下去,她希望能有一个新的女人能在你身边——虽然她走了这么久新来到你身边的却不是人而是鱼有点意外,但如果能陪你走出最伤心最黑暗的岁月就是值得的。就像……就像破晓一样,破晓之前总是最黑暗的。”
华介沉默,他凝视着自己指尖的烟头,黑暗里英挺脸庞的轮廓像在用力咬着牙。
“说到这个,我们聊点别的吧……”科姿轻咳两声,抬起头来。“你知不知道东国的三支军队名字都是怎么起的?[迷雾部队]叫迷雾是因为她们战甲的特性:全军一起雾化移动的时候,黑压压的就像一团漆黑无光的雾一样,在里面迷失的神王没几个能完整走出来的;至于破晓……”
“是因为军装——[破晓部队]的军装是蓝黑的,就像破晓前的黑暗天空一样;但[破晓战甲]的银色就像破晓后大亮的天光。”华介有点不耐烦的打断她,但声音却很轻。“我要是连本部队的这点寓意都不知道,这十年将军也白做了……但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这名字是我当年起的——我在两百多年前起的。”科姿云淡风轻一笑。“你不会不知道,东国现有的反神王技术的起源,十有八九都是我这个女神王曾经研究出来的吧……你以为我仅仅是神王们的起源而已?”
“我以为是。”华介说。“那么,[暴雨战甲]为什么叫暴雨?总不见得两百年前阿施隆德下的雨都是暗红色的?”
女神王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秒才回答,眼神就像是在说你可算愿意主动说一两句话了。
“[暴雨降世,无所不至;暴雨出征,寸草不生]。”她说。“……说的不是颜色,而是当时设想中那支部队的狂猛和震撼,虽然依旧不能和真正的狂风暴雨相提并论,但也算很像了。”
华介又不接着往下问了,但他看起来也不是刚才一直无精打采兴致缺缺的样子,反而像在沉思,科姿饶有兴致的眨眨眼。“……你之前跟威尔兰特问花宴,现在又跟我问暴雨,要是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钟情那个蓝头发的小美脚呢。”
华介抬头,看着科姿——看着爱丽丝温柔而活泼的眸子,终于很轻很轻的笑一下。“我若说是,你吃醋吗?”
“不会。”科姿淡定的说。“因为我不信。”
“为什么不信?”华介随口道。“不是就连你一个女神王都对花宴的裸足评价很高吗。”
“因为……”科姿托着脸,很可爱的笑。她知道竖起一根纤细的手指,在华介面前的空气调皮的画了个圈,才突然下指——指的方向是华介胸**面的盖着的被褥阴影轮廓。“……因为直到现在,你还在对着我的脚起反应呢。”
华介一怔,隔了半秒钟才一直到她在说什么。他下意识想拉一下腿上的被单,科姿却笑嘻嘻的前倾身子凑过来打断了他,女神王压到男人怀里。两个人一起倒靠在宽大的床头上时,嘴唇也碰在一起,然后分开——然后又碰到一起,又分开,又碰到一起,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的重复着相同的动作;接吻,喘息,拥抱,翻滚,最终停下来的时候,科姿躺在华介下面;女神王从被褥里伸出胳膊,抬手一寸寸摸着男人的面庞,宁静的微笑着。
“做/爱吗?”科姿温温柔柔的说。“闭上眼睛,我就是爱丽丝了。”
“嗯。”
华介从科姿身上起来,转身要把床上的烟灰缸和六弦琴放到一边的柜上去,正好被坐起来扎头发的科姿看见。她目光闪动,忽然开口说。“……等一下,那是你以前给爱丽丝买的琴吗?”
六弦琴什么曲子都能弹,所以在东国还挺流行的,不算稀奇的东西。但这把分量纤细,一看就是姑娘用的,琴身的共鸣箱是一个很奇特的镰刀形,成色看起来也不是很新了。华介点一下头,把琴递给科姿。女神王接过去,复又盘腿坐着摆弄了片刻,忽然抬头。“……我给你弹首曲子再做吧?”
“嗯。”华介扬一下眉。“但你连这个都会?”
“我不会啊,但是爱丽丝会。”科姿抱着琴,笑一下。“虽然我以前没摸过乐器,但,我想弹得也不会太差吧……你想听什么?我想想她以前都给你弹过什么……”
“不用。”华介说。“你想弹什么就弹什么——你想给我弹什么,就弹什么。”
科姿流转眼眸想了一会儿。“好,那我给你弹首My Darkest Days的《Still Worth Fighting For》。”
华介楞了一下。“……什么?”
“……啊,是其他世界里的乐团和曲子。”科姿稍微失笑一下。“一些神王曾经离开阿施隆德去往别的世界,她们回来的时候,也把这首歌从其他世界带回来——我感知了之后觉得很好听,就记下来了。”
“其他的世界是什么世界?”
“好像叫地球吧,我记不太清。”科姿说。“但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比我们这里漂亮多了——另外这个乐团的名字很有意思,My Darkest Days……用阿施隆德人的语言翻译出来,意思是[我最黑暗的岁月们]。”
华介不说话了。科姿含情脉脉的看着他,把吉他的带子慢慢套在自己肩膀上——她依旧**无暇的坐在那里,一丝不挂却挂了一把六弦琴,那样的姿态看起来又美又神圣,让人反而连一点点和性有关的欲望都没有了。女神王低头反复拨弄着琴弦,熟稔的动作像在调音。
“So hard to let go……”她轻咳一下,终于曼声低吟着开口。“and I still hear the sound of your voice singin’ in my head……”
嗓音和六弦琴流露出同样的感情,那调子沉静,优美,又不失热情。
So hard to let go,And I still hear the sound of your voice singin’ in my head
太难放手,你的声音始终回荡在我脑海
I can’t surrender cause the rope’s slowly coming apart but hangin’ by a thread
我无法屈服投降,因为这绑缚你我的绳索慢慢断裂
It’s gone on for too long
早已摇摇欲坠,早已不复存在,湮灭太久
And this is it
那就这样吧
…
昏暗的房间里气息潮湿。窗帘没有拉严,阿施隆德的暗影月从窗外单薄而入,一线月光照在沾染些许鱼鳞的秀气双手,和手中捧着的那顶华丽而厚重的冠冕上,正中央的暗色珍珠像是发散着不可见的微光——烟染随便披着一件睡袍坐在梳妆台前,她慢慢的抬起胳膊,举高双手,有如手中千斤重的把那顶冠冕一点一点带在自己的额头上。鱼人姑娘的金黄双眸在黑暗里像是发着光,良久良久的看着自己,像是从未见过镜中人一般,沉默着不发一语;
…
So take a look into my eyes one last time so we never forget
亲爱的最后一次在看看我的双眼这样我们才能永远不忘
The way we were before
曾经的我们
When we came alive at the moment we met
我们邂逅的那一刻,像是宛若新生般
This is still worth fighting;Still worth fighting for
仍值得我们不懈斗争,这仍值得我们不懈奋斗
…
医院病床结实的护栏由于床上人过于剧烈的挣扎而松散的晃动着,坐起来的女人像是刚刚从噩梦中醒来,穿着件血迹斑驳的破碎红袍,上半身那件古朴暗金造型神圣的胸甲此刻看起来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无人能褪下。她全身颤抖着,剧烈的咳嗽着从床上摔下来,闻声冲入的四五个医护员想把她合力按回病床上却竟然不能,女人挣扎着,那双给人感觉本该沉稳美丽的凤眼此刻却茫然无望看向这个房间的每一处,遍布血污和伤痕的五官上,表情在无声的呐喊着什么;
…
A love that wants to live
这份爱渴求生存的空间
I'll give you all I've got to give
我会给予你我该所给予的一切
So let's try one last time,so we never forget
就让我们最后一次竭力尝试,所以我们永远不会忘记
This is still worth fighting for(I'm ready for one more battle scar)
这仍值得我们不懈奋斗(即使是又一道战火的伤疤,我也安之若素)
This is still worth fighting for(I'm ready for one more battle scar)
这仍值得我们不懈奋斗(即使是又一道战火的伤疤,我也安之若素)
This is still worth fighting
仍值得我们不懈斗争
Still worth fighting for
这仍值得我们不懈奋斗
…
一声巨响,被炸开的金属部件四分五裂,如同红绣色的废铁般掉在实验室的地面上。
无论是什么实验,这都不像是成功的样子。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默不作声的拿着手中板子转身,回到自己的岗位上继续做事了——他们不发一语的样子不知道是因为对实验失败的失望,还是因为恐惧此刻站在宽大实验室中间的,这个有着一头蓝发的女孩子:花宴还是站在那里,手翻来覆去的握在一起,本该很年轻可爱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一身军装的小悠立在花宴身后几步处。她的身边,还站着那个穿着一身苍白颜色的修女,面具雕刻出的五官沉默而诡异:一人一鱼不知道已经在那里站多久了,依旧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就好像面前的大小姐只要不讲话,她们就心甘情愿站到地老天荒似的。
“……将军,这就是问题所在了。”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头的研究员捡起破碎的金属,仔仔细细的看了很多遍,才转头对花宴谦卑的说。“之前的战甲开发瓶颈是能源不足以支撑战甲的高性能,现在看起来您提供的新能源解决了这个问题。但反过来战甲的材料强度却又支持不住如此强大的高驱动——您或许不爱听,但在我们完全不了解这东西的情况下,开发是不会太顺利的。”
“我知道了。”花宴毫无感情的说。“失败不要紧,总结教训重新做就是了。”
“是。”研究员说。“还请将军指点。”
“无法承受这么大的性能压力不止是材料的问题,看起来便携式战甲的结构也太过脆弱,所以重新开始做雏形的时候不必考虑这些了,直接以不可折叠不可收缩不可便携的冷盔甲构架来做。”花宴说着,背着手往前走,走向那一地的破铜烂铁。“至于能源……”
大小姐慢慢的弯下腰去,那只编织着金丝的白手套伸出去,从面前一地碎铁中轻轻扫了扫,找出一块石头来:黑色的楔形石没有手大,上面却有着忽明忽暗的纹路,就像里面一直有火烧着似的。
“至于这个……没关系。”她说。“我亲自来。”
城堡和鳗鱼女仆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剑来》、《我是舰娘》、《她们都想成为我的女主角》、《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道诡异仙》、《NoBattleNoLife》、《带着修真界仙子们天下无敌》、《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