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本来正常的晚上，却搞出这么多事情来。
华介明显还在思考，所以要不是烟染提醒，他的心思都想不起来给抚子买晚饭；他们买完东西回到酒店的时候，抚子看起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给两个人开门的时候“嗷”地一声扑上来，搂着华介的脖子。“我……我好恨……”
“抚子姐姐恨什么？”烟染被逗得破功一下，把手里的几个油纸包塞到抚子手里，金发姑娘一把眼泪接过来。“我，我好恨为什么没有跟你们一起出去吃饭，我后来才反应过来你们不会回来太早的……”
时间确实不早，都快算后半夜了。华介明显没什么心情笑，摸了摸抚子的脸就自己先进房间了，抚子看着男人从自己身边挤进门口的样子，一脸莫名其妙，“……华介笨蛋和铁象城那大少爷吵架了？”
“还不如吵架呢。”烟染干笑。
于是十五分钟之后抚子就盘着一双白生生的裸腿坐在床上撕油纸包吃东西了，她大咧咧的坐在靠着枕头的华介身边，只穿了件轻薄宽松的背心和三角内裤——里面也没穿胸衣，几乎能看见丰腴形状上两个漂亮的点。看得一边收拾行李的烟染不住的分心。“那个，抚子姐姐……你平时晚上睡觉也都这么穿的吗？”
“不啊。”抚子终于把烧鸡的油纸包撕开了。“我平时在家都全脱的，不穿衣服舒服。”
华介半个身子靠在床上，手里点了根烟，没有说话的看着华丽房间落地窗外黑暗的铁象城。抚子用嘴叼了块鸡腿肉，在床上手脚并用的爬到华介面前，想笑吟吟嘴对嘴喂给他，却被男人轻拦了一下，轻声说。“我不饿，你吃吧。”
“哦……”抚子很媚的眨眨眼睛。“我用脚夹着喂给你你吃不吃？”
“抚子姐姐你自己吃吧。”烟染还在一边忙活，鱼人姑娘把华介白天穿过衣服挨个挂起来掸灰，她说。“我们两个真的都吃完了，一点都不饿的。”
“我不信……按你们说的今晚的事，你们根本就没来得及吃两口面啊。”抚子叹了口气，身子缩了回去，自己动手开始拆烧鸡说。“而且要不是你们说，我真的没看出来铁象城这花花大少一样的少主有这么好的身手。”
“他小时候喜欢看些讲古代时候事情的小说，被里面角色一手出神入化的飞刀神技迷住了。”华介抽了口烟。“……所以就想自己也练一手，我以为只是小时候玩而已，没想到他真的练到现在，还练成了。”
“练成是什么意思？”抚子问。
“就是没有浪费这十几年苦练的意思。”华介说。“他的飞刀虽然是我早年送他的暗质装备，但却是赤手空拳用自己的力量扔出来的，那一刀的快和狠，已经不比专业部队训练出来的差多少。”
抚子啧啧称奇。“……既然你发小这么强，而且今晚也算虚惊一场，你还在愁些什么？”
华介没有说话，又闷头抽了两口烟才说。“一个人若是太过锋芒毕露，就很难让人完全放心了。”
“你说的不是铁象城少主吧。”抚子问。“是晚宴上的那个小女孩子将军？”
“是。”华介说。“[暴雨部队]本来的最高将军是铁虎哥，苏沐尔大姐年纪比我大，铁虎哥年纪比她还大，对我们两个而言就算不是长兄如父，大概也差不多了。他人如其名，是条铁骨铮铮的汉子，而且对东国一片赤胆忠心……全东国朝野上下，没有人比他更适合做[暴雨部队]的将军了。”
“但现在已经不是了啊？”抚子说。“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铁虎哥在几年前的一战里中了[瘟疫神王]的病毒，从那以后，身体就慢慢不行了。”华介说。“宫廷的医生换了一批又一批都治不好他的全身溃烂，前段时间苏沐尔大姐和那个神王猎人成功的把[瘟疫神王]从境外活抓回来之后，就一直没有下文，我以为铁虎哥的毒已经治好了……但现在看来并没有。”
他停了一下。“铁虎哥这个妹妹是亲的，比他小了几十岁，他父母老来得女，溺爱的很，从小到大都百般照顾，而她也没有变成那种刁蛮任性的大小姐；铁虎哥出事之后，她就去暴雨部队帮忙了，从来没出过差错，甚至很得部队里人心的样子。”
抚子一直在认真听着，又说。“但这样的话，妹继兄位不是也很正常吗？从你们的描述听起来，年纪小些也不要紧吧能力够了就可以……现在随便一个平民都知道东国上流精英阶级的年纪都不大。”
“我也不知道。”华介按了按额头，闭目说。“你要是再多见几次，说不定就不会这么说了。”
“让你这么不舒服的人，我才不想见第二次呢。”抚子笑着凑上去亲亲华介的唇角。“既然那头都让你等到明早了，有事天亮再说嘛……等我吃完陪你做两次爱，早点睡觉。”
华介低眉垂眸的伸出指尖，摸了摸抚子的眉眼。“今晚不了，你要是真的想让我早点睡觉，还不如讲几个故事给我听。”
抚子吐了吐舌头，踮着脚尖跳下床去，到烟染身边地上的箱子里翻找东西。“要我说啊，多亏那女神王暗杀的不是你，身上也没带你的资料，不然你那花宴大小姐要是知道了你睡前非要听女人轻声讲故事的习惯，就真的笑到失眠了……我的故事书呢……”
“故事书我好像都放在小箱子里了。”烟染终于把衣服整理完了，看着抚子说了一句。
“小，小箱子。”抚子转头，手在小箱子里捞鱼一样的胡乱摸了一圈，终于摸出本厚重的书来。“当当当当——找到今晚的故事啦！！！嗯不对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书……”
“……这好像是我的书。”
烟染红着脸从抚子手里面拿过来，就要放在别的地方。却又被抚子拦住了。“哎呀我倒是忘了鱼妹妹看爱书了，不过这么保密干嘛呀？快让我看看是不是你是不是太看什么什么学坏的东西……这么大本书真少见啊……”
一个抢书一个护书，女人和鱼人打打闹闹的从那边过来，齐齐的滚到床上，柔软的床垫用力的弹了一下，把华介手里的烟灰都弹掉了；男人看着亲亲热热的两个雌性生物，眼神里似乎也不是很愁了，说。“什么书，我看看。”
烟染咬着嘴唇把怀里紧抱着的书双手递过去，可这书哪里不正经？简直正经得要命，精装厚重的硬皮封面是蔚蓝的大海和鱼群，上面的金色的标题写着《阿施隆德海洋志》几个字。
抚子看清了标题，又有点不好意思又不解的摸摸头。“这是百科书吧？鱼妹妹这有什么好藏的……”
“上面……上面有我们鱼时候的样子。”鱼人姑娘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有，有我们张嘴时候的样子，总觉得别看见不太好……”
抚子定定的看了烟染三四秒，仿佛在咀嚼烟染话里的意思——鱼人姑娘本来一直以为她不知道鱼人的嘴这回事的，但没想到抚子伸出一根手指，在烟染下巴的竖线上点了一下，说。“鱼妹妹不是说这个吧，这个我早就知道了啊。”
“……”
这回答很妙，于是就轮到烟染也定定的看了抚子三四秒了，抚子被她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鱼妹妹鱼妹妹，你在想什么啊？我这两年跟着华介笨蛋风里雨里走南闯北什么没见过，我就算确实没钱买不起鱼，但别人家的鱼长什么样子我总是见过的吧？书上鲨鱼的牙那么多都没人害怕，你还怕我们因为几颗牙就不喜欢你不成？”
“我的牙应该是比鲨鱼多一排的……”
烟染弱弱的说，但心里早就没那么别扭了，她慢慢把三瓣大嘴在抚子面前张开——鱼人姑娘心里的感觉真的很好，这种根本没人讨厌她，嫌弃她身上难处的感觉——这种家人一样的无限理解无限尊重的感觉，实在太过可遇不可求了。抚子脸上的表情又新鲜又惊奇，她忍不住伸手指碰了碰这朵血肉之花上的牙尖。“这……鱼妹妹你真的不是鲨鱼吗……”
“很多海鳗都有里外两层嘴的。”华介靠在枕头上，早就把那本书翻开一页页看着了，平淡的说。“外颚长牙有力，负责擒获；内颚细牙结实，负责撕碎。一旦咬上，不掉块肉是挣不开的。”
“我们家鱼妹妹这么听话，怎么会咬人呢。”抚子嘿嘿一笑，拿指甲轻轻敲了敲烟染的长牙，就凑到华介身边去一起看出了。“海里的东西都这么别致的吗？我知道阿施隆德现在海里活着的东西已经不算多了，以前海里的东西能写这么厚一本书？”
“不是写的。”华介说，又翻过一页。“这是很多鱼的照片和图画，不过也够多了。”
于是一人一鱼都缩进华介被窝趴着，一左一右的把男人挤在中间，烟染和抚子都分出一条胳膊来当书架，把书架在华介头上，抚子眯起眼睛，一页一页翻着，突然眼睛亮了一下。“啊，我找到鱼妹妹了，这个鱼的嘴和鱼妹妹一样一样。”
“这个不是。”烟染笑着说，她的嘴完全张开的时候因为没了嘴唇，讲话难免有点口齿不清，就又闭上了嘴。“抚子姐姐不知道的，这种鳗鱼叫[冥渡月光]，和[黄泉鲡带]算是一个科目的，血缘关系很近，所以小时候我们长得几乎没有区别，但据说它成年之后鳞色会大变如同月光一样，鱼鳍也会变成像蝴蝶翅膀一般，看过的人永生难忘。”
“那为什么这上面没有成年之后的图啊？”抚子问。
“因为[冥渡月光]前几年已经正式宣布彻底灭绝了。”烟染有点黯然的说。“这种鱼种群数量本身就少得可怜。虽然万里挑一般的少见，但因为小时候长得平凡，所以有时候即使人捞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捞到了这么宝贵的东西，于是没人见过她长大的样子，就连我也只是听说过而已。”
抚子惋惜的叹了口气。“地面上也是好多动物早就灭绝，只能在书里看到了，真的好奇它们活着时候的样子。”
烟染抿嘴一笑，算是安慰，和抚子继续翻书给华介看——抚子不知道这书在王城有段时间卖的很火，毕竟人们对于海洋深处的好奇，无论哪个时代都没有减弱分毫。这本百科是宫廷的研究所几年时间搞出来的，算是目前最权威的海洋生物收录了，不仅人好奇去看，王城不少鱼人也会想买办法买一本回来，看看自己曾经的故乡里都有些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鱼……好壮啊。”抚子喃喃的说。
她们翻到的这一页上的大黑鱼肥壮异常，整个头胸都被骨质一样的结构紧密包围着，鱼嘴里没有牙，只是两片又长又锐利的骨刃，有点像某些喙很大的鸟类。这鱼头极大，眼睛却极小，看起来很不舒服。虽然整体看起来很肥，但感觉一点都不可爱，反而有些凶神恶煞。烟染说。“这是盾刃鱼，顾名思义，头如盾，牙如刃；这是巨型的纯肉食鱼类，能长到我的两倍长呢。”
“鱼妹妹的两倍？”抚子低呼一声。“那……那不就快十米了！？”
“嗯。”烟染说。“这是真正的大洋恶兽，不旦没灭绝，而且现在在阿施隆德海里活着的还不少。几乎没几样东西单打独斗得过这种鱼了：毕竟只要是比嘴小的东西，这种鱼都会吃下去。它还经常捕食小型鱼类，算是我们的天敌了，”
“嗯，陆地上就没这种丑东西啦，多好。”抚子笑眯眯的，伸出胳膊越过华介的胸膛摸了摸烟染的头。又翻过一页，一个黑白相间的长条动物映入眼帘，她瞪大眼睛。“这个……这个是什么，好可爱呀。”
“这个长得可爱，实际上可就不可爱了；这叫虎鲸或者逆戟鲸，都说还没灭绝，但我在海里的时间太短，也没亲眼见过。”烟染皱眉回忆了一下。“我记得它还有个别名叫杀人鲸——可东国历史记载上别说杀人，好像连这种东西伤人的记录都压根没有。”
“那为什么要叫这么吓人的名字……”
“可能是因为这东西太过强大，几乎什么都杀过，只差没杀过人了吧。”烟染轻声说，她伸出手，指着图片下面的文字跟抚子说。“盾刃鱼只是没脑子的野兽而已……而这种逆戟鲸极度聪明，它们都有六七米长，永远成群结队行动捕猎，三四条在一起就敢虐杀一条更大的盾刃鱼来吃；他们几乎已经聪明得不像野兽了，甚至有人说他们已经有了自己的语言和文化……”
“这。”抚子咂咂嘴。“这不就是人吗？”
“嗯。”烟染说。“但谁知道呢……除了渔民在近海捞鱼以外，东国外面的大海已经十几年没人探索过了，没人亲眼见过这些东西。”
抚子点点头，又想起了什么，肩膀顶了顶身旁一直看书的华介。“华介笨蛋，你不是说过年前后要去一趟王城吗？我记得王城有座很多人都说修的很不错的海族馆啊？到时候你带我和鱼妹妹去看看好不好？”
没有回应。
抚子和烟染刚刚一直在看书，她们齐齐转过眼睛去看向中间，才发现男人英挺的眉眼不知什么时候阖上，早就在烟染和抚子的轻声细语里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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