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伦斯蹲下来,用手指戳戳有些湿润的土地,站起身,对奥萝拉道:“果然不对劲,虽然现在正是东风盛行的时节,云梦泽的水汽传了过来,但赫比留汀在东北部有山脉阻挡,怎么降雨这么频繁?”
奥萝拉不说话,点点头,表情凝重。
东风祸起,北有萧墙。正是应了这句话,他们正被带往一个不知其踪的位置。一路上在不少旅舍停留,可店主人们却对方向地区闭口不言,每当奥萝拉询问,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索伦斯抬起头,望着布满阴云的天空,遥想若是折翼九万里的鹏遇上这压抑的天空会怎么样。是一展云翼,冲天而起,在空中撕开裂缝,夺回光明;还是隐忍不发,待东风消去。
——
在几日晃悠悠的马车赶路后,索伦斯一行到了目的地。奥萝拉下车前就听到这里热闹喧嚣,觉得环境出乎意料。
——这种偏远之地竟然有市井?!
不过,下车后,奥萝拉发现事情严重程度远超意料。
——费部的高丽·铮华路,格力高的石器专家丹尼尔·菲力索夫斯,“提亚的侦探”比图,魔术吩察师傅得……
“男爵竟然请了怎么多专家,”奥萝拉扶额叹息,深感事态蹊跷,“小小男爵如何动员这些名家?”
一位留着络腮胡的魁梧男人笑眯眯地向他们走来,索伦斯连忙走上前伸出右手。魁梧男人也礼貌回应。
男人笑道:“欢迎,欢迎!想必二位便是十四学社的索伦斯先生和奥萝拉女士吧,非常感谢您们为了我们的事千里奔波。我名叫德坞·梅,是这里的一手管事,请称呼我德坞。我们以乔瑟的眼承诺,将会给你们绝对恰当的报酬!不过我记得您们一行应该有三人……”
“还有一个人是我,”夏尔福这才慢悠悠从紧跟在索伦斯奥萝拉马车后的车上走下,“夏尔福·东风。幸会幸会。”虽然他嘴上说着“幸会”,但他的脸毫无波澜,像是似岩的“抗震层”灰岩一样僵硬。
德坞没有在意夏尔福的无礼,仍是笑着:“夏尔福先生,久仰大名!我拜读过您的《轻轻一瞥》,感触颇深,幸会!之后还要多多仰仗您的帮助啊!”说着,他的两只手一起探出,想要郑重捧着夏尔福的手。
听闻话语,夏尔福轻蔑一笑,不去接德坞的讨好:“你这人正是有趣,明明在心底讨厌与我这个傲慢自大,仗着几分头脑和出生而稍有名气的富家子,却热情地想要把我贡在神位上。”
“明明不曾接触我那幼稚无用的研究文章,还表现久仰大名。”
“呵,内外不一,城府不浅!从外表看,本以为是的文明人,内在却与俗人无异,虚伪——这样说来常人也是无趣了,我之前居然没注意到,可笑。”说到最后,夏尔福甚至别过头,不去正视德坞,完全是自言自语了。
“怎么会?您多想了……”德坞额头沁出汗珠,想要争辩。
——本以为只是那男爵随意请来的混子一员,没想到竟在看人上有一手,直白揭人阴暗一面,我的心理都被看出。当真令人厌恶。
“‘怎么会?’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夏尔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张嘴大笑,接着神情自然,目光闪烁,语速飞快,“你在和索伦斯握手时以右手小臂为轴,向左偏上挥动,这是标准的罗布人迎宾方式的开头,但你也只是匆匆做了开头,便结束肢体问礼,而这在传统的罗布文化中是一禁忌,不过这一禁忌也只有真正在罗布生活的人才会看出。所以你仗着我们是北方的宅人不曾远下南方,更不说了解罗布,只需在外表欢迎上做做功夫就行。”
“然后你和索伦斯叨叨几句就急切地提到我,在我下了马车,你因我轻蔑无礼的态度愤怒,却一笔带过,根本不想纠正我的行为,不想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可是在真正庄重的会面场合,主人会允许客人的放荡吗?你本来也没有把我们当一回事。你每天迎接的人太多了,其中不乏声名远扬的大学者。大学者你都见多了,熟视无睹了,还在意我们这些可能是来混数镀金的小金主?”
“别看你对我的态度很恭敬,很尊重。这不过是你的应付差事。如果不是男爵专门交代——虽然男爵很看得起我,但我猜你也没必要那么听一个小小男爵的话——那就是看在家姐的面子上。”
“我说的有哪些错误?请指正,涂蒂卡都的领主管事,德坞。”夏尔福一扫轻蔑神情,温暖地微笑,灰蓝色的瞳孔熠熠发光。
看着德坞那涨红的肉脸,奥萝拉既是想笑又是无奈。
——才来就得罪了管事,接下来要怎么办。
夏尔福没怎么在意德坞的表情变化,自顾自说完后冷笑一声:“啊,我这人有些直白,多有得罪,见谅!请问有关石像资料的副本在哪?啊,不劳烦您来指引,我担心您还没从宿醉中醒来,拿不稳资料,坏了事。嗯,小伙子…对就是你,麻烦你带一下路吧,谢谢。”夏尔福指着德坞身后的一个年轻仆从说到。
“那你就自己去找吧!祭勒,带他们去!”德坞愤怒大吼,活像一头被惹怒的野猪,挥手招出人来。
——
在离开德坞较远后,索伦斯和夏尔福突然笑了起来。
这对学生时代的宿敌竟因一件小事而一起笑得开心。
索伦斯虽然不服夏尔福的高傲和推理,但对于一个假面而轻蔑的人,他一直都不容忍。不过他没有夏尔福那般口才和身份,只能默默让其“耀武扬威”。
在索伦斯看向德坞之前,来往的人们没有一人把他们的朴素马车当一回事,无人理会;德坞其实早就看见了索伦斯一行,但他一直和一个佣人纠结着他的专用马车的“流苏”的问题,把索伦斯晾在一边。索伦斯亲自向他望去,甚至向其走去,他才露出一副“远朋到来,未迎失礼”的模样来问候。其实他只是势利地看不起那个穷酸的马车而已。
索伦斯生气,可是没有办法,身份摆在那里,纵使他诗书满腹,也不及权贵的美酒粱肉。
索伦斯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他知道,在为人处世之道上,夏尔福远远比他更直爽,干练。
奥萝拉好奇问到:“夏尔福,你是怎么得知德坞的具体情况的?”
夏尔福来了兴趣,眼睛发亮,知道是他炫耀一波的时候了:“很简单,就如同我写的文章那样,只用‘轻轻一瞥’。”
“从德坞的神情和言行来看,很容易得出他根本不待见我们。这一点非常容易,不说你,就连索伦斯都可以得出来。”
索伦斯狠狠瞪了夏尔福一眼:“什么叫我都能知道!我看你有要胡说了,你怎么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就分辨出德坞所用礼仪有问题,又怎么体现他的轻蔑?”
“嗨,索伦斯,你真够笨的,”夏尔福笑道,“诈他一下,诈他一下!我更本就不懂什么罗布礼仪,而且本来就不可能那么清晰地分辨他的手势。一切都是虚假,都是圈套。”
“他知道他自己并不重视我们,还要表现出热情是很容易被人揭穿的。这就是一个洞,一个矛盾点。因为他在另一方面又觉得,应该没有什么小细节会让人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不足。”
“他的头发油光闪亮,梳得一丝不苟,衣着正式,说明他是一个好大喜功而爱面子的人。”
“当我说到他的礼仪属于罗布时,他心里就会一惊,觉得我确实有几分真货,会开始担心我揭穿他。我只需虚张声势,他就会自动暴露——他爱面子,根本不会纠结我所说的礼仪是否属实,因为一旦纠结就会显得他很无知,很无礼。实际上,他为了敷衍而做的事才是真的滑稽无礼!至于为什么我要大费精力去嘲讽一个刚见面的,还算东道主的人——我早就听说他嘲笑贬低我的推理思想的无礼举动了。”
“那你又怎么知道他昨天晚上喝了酒?”奥萝拉问。
“他虽然酗酒,但他昨天晚上没有喝酒。要是喝了酒会误事,所以我猜这几天他都没喝。这并不是因为他的责任感,而是他妻子不让他喝了误事。所以那只是我对他的调侃。嗯,你问我怎么知道他酗酒?怎么知道他有妻子?这不是明摆着吗?”
“他的眼底有血丝,目光浑浊,与人握手时手微微颤抖,这一切都诉说着酗酒的危害。而他的粗手指甲被剪的整齐平滑,根本不可能是德坞自己所为。而为什么是他妻子而不是某个下人为他剪的,这也很容易解释。”
“我之前有提到过他爱面子。他爱面子,自然也爱追潮流。现在不是正流行什么‘职业本位,勿越伦理’的思想吗?他是管家,是服务者,不管他服务的人多么高贵,他的身价也跟着高涨,他终究是服务者。服务者岂能让服务者服务?所以他不可能因剪指甲的小事坏了他的名声,再加上他干净的围巾,故得出结论:他有一个妻子。”
夏尔福自信地说完,想要得到听众的掌声,但他没有。
索伦斯和奥萝拉都沉浸在推理的路程上,没缓过神。
不得不说,夏尔福的思想的敏锐程度是他人难以企及的。无论索伦斯或奥萝拉。
想到这,索伦斯感到一种挫败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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