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变革时代之初,魔种的诞生使得菲尔斯大陆一度陷入黑暗。直到魔法出现之后,人类才获得与之抗衡的力量,得以在这片大陆立足。
然而对当时毫无秩序的社会而言,魔法带来的意义却不只是表面上的力量那么简单。
至那之后,大部分人已经不愿再当艰辛又平凡的劳动力。
他们一个个放下耕具,全心钻研魔法,生活的需求则利用魔法消灭魔种,然后向受魔种迫害的平民换取报酬来满足。
可是这表面美好的互补关系还没维持多久,却因为比例严重失调而打破。
随着劳动力的剧减,人们需求的资源越来越匮乏,魔法者也开始对贫乏的报酬感到不满。
终于,他们还是对弱小的平民伸出了掠夺之手。
从那一刻开始,魔法滋养的已经不再是一批人类的守护者,而是一群拥有强大力量的强盗。
这些“强盗”并不自认为是强盗,也不容许别人称自己为强盗。在他们眼里,拥有神力的自己就是为了消灭魔种而被选中的救世主,不管做什么事都是出于正义。
话虽如此,但讽刺的是,这片大陆却开始出现一种奇怪现象——
魔种横行的地方不一定就有救世主的身影,可若哪个地方资源富饶,却一定会迎来他们的“救赎”。
就这样,菲尔斯大陆好不容易才恢复的和平又被打破,演变成另一种恶劣的局面,而最初研究出魔法的大贤者则成为了继特尔德雷斯之后的又一位千古罪人。
但与特尔德雷斯不同的是,大贤者在世人的谩骂诅咒中并没有丝毫怨恨,反倒一心一意地钻研破解魔法的方法,试图将世人从痛苦的地狱中解救出来。
传闻中,他在最后研究出了破解方法,可世人却只是等来了他自刎谢罪的事实。
至此,活在黑暗时代的人们依旧等不到解救。或许他们永远也忘不掉了,那三个足以代表曾经「魔王」二字的恐怖名词。
魔种。
魔法。
以及……猎魔人。
*
「魔法变革第三十四年。
猎魔人的暴乱正趋向巅峰期,各处地方都受到外来者不同程度的入侵以及掠夺,而真正维护和平的正义人士却仍未现身……」
在某处的深山中,存在着这么一个依山傍水的无名村庄,既没有魔种的骚扰,也没有人类的争端。常年都是一副富饶又祥和的模样。
这样的村庄在乌托邦时期随处可见,而对于这个时代而言,它却如同人类之地的最后净土,也如同无价之宝。
然而正因为它的价值,祸端终究还是产生了。
猎魔人们发现了这个地方,刚一踏入就进行了一场残酷的救赎。
他们讲述着从未在村子里发生的魔种入侵,然后以保护为名义,强占这里的所有资源,并将一部分原住民掳做为奴隶,多余的人则赶出这里。
猎魔人们表面上为自己「赶尽而不杀绝」的仁慈感到自豪,但他们心里谁都清楚,一旦离开这个地方,被赶走的人只是在死前多见识一趟人间地狱罢了。
……
此时此刻,猎魔人的“救赎”早已落下帷幕,只能见到被赶走的人们没有丝毫反抗、两手空空地离开这里。
“呜……妈妈…我不要离开爸爸!他们是强盗,抢走了我们所有东西,为什么……呜、为什么不把他们赶出去……?”
“嘘,不哭了,而且这种话不能说出来。”
紫色长发的小女孩对母亲哭哭啼啼的,在这被赶出去的原住民队伍中极为显眼。
等到小女孩的母亲制止、四周的原住民投来劝阻的目光时,那些强盗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喂!你们这些家伙还在闹什么!?趁着「魔种还没出现」,赶快离开这里吧!剩下的交给我们善后就行了。”
其中一名猎魔人走了过来,对着人群笑嘻嘻地劝道。
周围的人即便多么心有不甘,也只能咬咬牙忍着愤怒的情绪,继续迈起离去的脚步。
这时,紫发小女孩却突然从人群中窜到猎魔人面前,露出一副又怨又惧的表情。
当坏人明明要受到惩罚才对……
小女孩从小到…小未曾遇过这种荒诞的事。她虽然知道这些猎魔人是坏人,但却不能理解坏人为什么可以为所欲为,她更不理解他们的强大之处。
“你们这些强盗!呜……滚出去!”
“嘿嘿~小鬼,你在说什么傻话呢?我们可是专门铲除魔种的猎魔人。要知道外面的世界可比这里安全,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这么做都是为了你们好。”
猎魔人没有动怒,仿佛早就被那样叫惯似的。如果不是为了颜面,他甚至不想嬉皮笑脸地对一个小鬼狡辩这些。
这时小女孩的母亲也跟着跑了出来,拉住小女孩,强行按着她给猎魔人鞠躬道歉。
“对不起!猎魔人大人!我家女儿还小……不懂事,请您见谅……”
“算了,我今天心情好,不计较这些。你们快走吧。”
“谢谢猎魔人大人……”
而就在小女孩的母亲刚弯身鞠躬的瞬间,小女孩连忙挣开母亲的手,就地捡了个石头,扔中无所防备的猎魔人的眼睛。
“唔…好疼,你这个小鬼不要命了是吧!?”
“你们就是强盗!抢了我们的东西,猎魔人都是……呜……都是强盗!滚出去!”
不明白!完全不明白!小女孩不明白为什么要让他们抢走东西。
“可恶的小鬼——!”
猎魔人这下彻底被激怒。
他一边捂着右眼,一边握紧拳头汇聚出一股水流,化成利刃的形状,毫不留情地往小女孩刺去。
呲啦——鲜血夹杂着水滴落。
但刺中的人却是突然凑上前护住孩子的小女孩母亲。
“真是碍事。”
猎魔人将水刃化开,无趣地甩了甩手。
而小女孩脸色苍白地看着眼前一幕,无力地瘫坐在地,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
……
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不久之前还在一起吃着午饭……
明明不久之前还其乐融融地一起玩耍……
那些记忆在小女孩脑中逐渐粉碎。
为什么会一下子变成这样……?
……
“听、听话……不要闹了,离开这里……”
听见母亲的虚弱呼喊,小女孩顿时回过神来,可取而代之的却是撕心裂肺的痛苦。
她一下子扑到母亲身上,紧紧抱着母亲嘶声大哭,泪水如决堤一般。
“吵死人了,小鬼。我可不想一边捂着眼睛,另一边还要捂着耳朵啊。”
依然捂着左眼的猎魔人再次在手中凝聚出水刃,眼神与之前一样毫无怜悯,显然打算再次下死手。
正当他举起水刃之时,一个男人从猎魔人之前走来的方向凑过来,连忙跪在猎魔人面前。
“猎魔人大人……至少…请放过我女儿吧,我的妻子都已经……求求您!”话没说完,男人也落下泪水,不禁扭头看向身后那令人绝望的一幕。
“爸爸!!妈妈她!她……呜呜……”小女孩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地望向父亲,但这根本无济于事。
“我记得…你是收编在奴隶队伍那边的吧?”
这时候,猎魔人也确实心生收手的念头,可传入耳中那稀里哗啦的哭声却仿佛仍在激发他的施暴欲望。
“那么——”猎魔人转念一想,突然裂开残忍的微笑,“就伸一只手出来吧。你的也行……你女儿的也行。”
经历过这群人的残害之后,男人很明白这位残忍的猎魔人准备做些什么,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后的生存机会了。
男人没有丝毫犹豫,闭着眼睛紧咬牙关,缓缓伸出一只手。
“不要!!爸爸不要!”
撕啦——
伸出手之后不到一秒,猎魔人手起刀落,将整条手臂切了下来,鲜血直涌。
男人倒吸口气,强忍着不喊出声。那钻心般的疼痛让他痛苦地蜷缩在地,挣扎着。
“爸爸!!为什么…妈妈、就连爸爸也……我、我……”
小女孩此时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一边是失去生息的母亲,一边是可怕地挣扎着的父亲,她完全不知道看向哪边,最终满怀怨恨地盯着猎魔人,泪水依旧不尽地落下。
这时,猎魔人的其他同伴也问声赶来。他们看着面前这一幕却惊奇地对那位猎魔人说道,“哇,我记得你的水刃之前还切不断骨骼,现在已经这么干净利落了吗?看来有好好修炼啊。”
“这是当然,我可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下场。”
猎魔人放开捂着的眼睛,得意地笑了笑,随后又看向那对狼狈的父女,对他们面露笑容,“嗯……本来不想留一个活口的,但念在你们对这村子也有贡献,我就仁慈地留你们一命。另外为了让你们父女有个照应,你也不必留在这里了,好好照顾你的女儿去吧。”
“十分感谢……”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在男人心里,这确实已经是猎魔人对他的「仁慈」了。
猎魔人也满意地点了点头。可这时小女孩那不可置信的声音却无力的传过来。
“爸爸……他们是做错了…他们对妈妈、对爸爸做了这种事……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还要向他们道谢……?”
“道理不是很简单嘛,因为从一开始,错的是你们。”猎魔人这时作出一副耐心讲解的样子,指着小女孩父亲又指向四周,“不信你问他,甚至是周围的人~”
“……是、是我们的错。”
以小女孩父亲卑微的应答作为开头。四周的人也心虚地附和了一遍,随后又悻悻地转身离开。
“我…我做错了……吗?”
小女孩满怀怨恨的眼神被击碎,最后的坚持也被无情地践踏。她又哭了起来,这次包含着更深刻的绝望。
“又哭?”猎魔人不耐烦的声音。
所幸,小女孩的父亲敏锐察觉到猎魔人皱起眉头,连忙按着自己女儿的脑袋往下倾。
可他这才发现自己得不到另一只手的支撑,转而变成将女儿的头往满是血的地上砸。
即便如此,他也只能强忍心疼,甚至不忘一字一句地告诫自己的女儿。
不要再哭了……
不要再出声了……
不要去管他们了……
爸爸……求你了……
小女孩不哭了,也不再发出声音。
只是从那一刻开始,这几句话夹杂着心痛、夹杂着疼痛、夹杂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狠狠烙在小女孩心里。
或许她也终于察觉到自己做错了什么。
……
时隔多年,这些已经变成一个梦,一个似乎很遥远的梦。那时的恐惧与痛楚早已荡然无存,留下的只有「沉默」。
*
荒凉的沙漠,一片遮不住烈日的残垣断壁中,偶尔出现的魔种总会被游荡于沙地表面的鲸鱼之影捕食掉。
过了许久,鲸鱼之影似乎才得到满足,紧贴着沙地游回小女孩(?)身上。
“……”
小女孩孤零零地坐在废墟中的石床上,无趣地晃动小脚丫。
她的身边除了几具干枯的猎魔人尸体之外,还有一座被风吹去大半的小沙丘,沙丘里暴露着半具尸体,其上还有一块用稚嫩字迹浅浅刻着「爸爸」二字的木牌,被风吹得歪向一边。
身处于这种恶劣环境之中,身处于尸体的包围之中,小女孩就这么一脸淡漠着坐着。
该去哪里?
想去哪里?
该做什么?
小女孩什么都没想过,仿佛在等着什么。
于是……她等来了日出,等来了月落,又等来了日落,又等来了月出……
日复一日,小女孩只是一直守在这里。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她终于等来了一个女人——
随风荡起的赤色长发,随处可见的猎魔人装扮。
她一边朝着小女孩走来,一边裂开类似于猎魔人的残暴笑容,在举手投足间将狂涌而来的魔种大军烧成灰烬。
但下一波魔种又再次涌来。
“喂,帮个忙,把这些东西赶跑。”
听见那个人的呼唤,小女孩终于有所动作。
她望了那块木牌一眼,随后跳下石床走了过去。同时,她的影子渐渐变得浓黑,响起一阵绝非人类的怪异吟声。
「咛————」
成千上万的魔种瞬间如鸟兽散。
“愤怒。”
“叫我红莲。暴食。”
小女孩仰着头望着红发女性,又最后望了「父亲」一眼。
“可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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