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事情说开了……嘛,也就是在凤鸾那边想开了,在他娘秀莲那边,心里还是一串疙瘩。
李凌倒是展现出了他的男人担当,因为秀莲折腾了一夜身体虚,专门在金家湾的行市上买了一架骡车。这骡车不比马匹,速度慢但坐着舒服。而且速度慢也是对于步行来说,在这雪有半尺厚的破烂山路上,有个车坐也总比步行强。
至于被抢的事……他们这一行人里长得惹眼的秀莲对贼人的诱惑力比骡马强多了,难道他要为了安全抛下秀莲?他李凌算是想明白了,比起那预测不了的风险,还是过好当下更现实。
呼呼的北风杀人般咆哮着,小冰疙瘩和雪花夹在风中似小刀子般向人砍来。李凌艰难地跋涉在山路上,一手牵着骡绳子,一手不停将落下的雪花从骡身上扒拉下来。
“李凌……你,你还是坐上来吧。”坐在车上的秀莲看李凌在地上走的辛苦,忍不住出口劝道。她知道李凌心里是咋想的,发生了那件事后,这孩子就再不敢近自己的身,害怕让自己难堪。唉~傻孩子啊,这事儿就算是她心里有怨气,也是怨那个黑心店主,怎会怨他这个纯良的孩子。
“就是,你昨儿就在雪里趟一天,今儿再趟一天的话腿冻坏了咋办?”凤鸾也出声劝道。
“我在军中打熬身体久了,这点儿风雪还挡得住。”李凌自是不敢再和秀莲坐一辆车的。“再说这骡子虽壮,拉三个人也有些勉强。”
秀莲还想再劝,被边上的凤鸾拦住了。
凤鸾看着在这大雪天还拉车拉得满头冒汗的李凌,嘴角浮出一丝微笑。这小子可以啊,有人品、有担当,他真是越来越中意这个……或许是未来继父的人了。
金家湾出来就是平原的一个大县——柳县了。三十里路程,有骡车走了半天就到了。晌午正是天热做买卖的时候,一堆穿得破破烂烂的小摊贩在叫卖着东西,不过因为行商进不来的缘故,大多都是些手工品和粮食。
对这些东西李凌一行人看都不想看,又逛了一阵儿,眼尖的凤鸾突然发现在集市前的空地聚起了一大堆人。
“咱们去看看吧,兴许是有什么好东西卖呢。”不由他人分说,前世就好热闹的凤鸾跳下车拉着骡绳子就挤了过去。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乓——!”人群当间儿的汉子举起手中的铜锣敲了一声。李凌打量了一下这汉子,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手上厚厚的老茧,看上去是个练家子。但从他那松松垮垮的站姿和比二流子强不了多少的气质来看,不是个行伍人,应该是个浪荡江湖的游侠。
“我!刘强,相信在场的爷们儿也有不少人认识我,封城天金行的镖头子!这次打平原过,给爷们儿们带了一大好消息!咱这商行带人过封城,一人五十文,想去的到那边排队登记!”说罢,那刘强一指边上的一个小案。
“带人,还是去封城!?”
这消息让李凌一行人都激动起来了,跟着一大波人走,总比自己担惊受怕地慢慢挪好啊。
仗着腿脚快,李凌一溜烟儿窜到了小案边。只见那小案上贴着一张告示,上面写着带人的规矩。简而言之就是四条:一、五十文现付,一文不能少;二、不带家口只有青壮的不要(在乱世一行人只有青壮,十有八九不是什么良善人);三、进了队一切听镖头安排;四、有本事者优先。
“有本事?不知怎样算是有本事……”李凌嘟囔道。
“哼,瞧见了没有,案边上有个石锁,举起来,就算是你有本事。”边上刘强正好经过,听到李凌嘟囔,嗤笑道。这小年轻一看就不是混江湖的,出门带兵刃还带四棱铁简这种就力气大的人能用的样子货。看他这年纪,耍两下就得喘气。
李凌看了看,确实是有个石锁,用铁环箍着,大约有两百多斤重。边上有个壮汉过去试了试,费了老大牛鼻子劲儿提起来一点儿,也被那小案上的书记划成了“本事人”,没交钱就被带上了,而且还被安排在了队伍中间。
“免交五十文倒不是啥大事儿,可秀莲和小鸾的安全得有保障才行。能在队中间,总比在边边沿沿的地方给人挡暗箭强。”
这么想着,李凌也走到了书案边,伸出右手握着那石锁把手,先掂了掂分量,感觉到分量合适后,一把就举了起来。
“我的个乖乖。”李凌这下算是把刘强惊着了,他可从没想过一个十八九的后生能举起这箍铁石锁啊!
“呵,神了嘿……”
“这小子年纪轻轻,好大力气。”
“我看像是个有本事在身的。”
……
边上的人也是议论纷纷,还有些人对着站在李凌后面的秀莲和凤鸾指指点点。秀莲有些害羞,拉着骡车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了书案前。
“我就是俺夫的家口,后面是我们孩子。”对着书记说出这话,秀丽的脸红得几乎发烫。但她别无选择,她是个女人,夫君死了,儿子就是她的天。现在她娘儿俩孤苦无靠的,不靠着这看上去还能信任的李凌,还能靠着谁?生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嫂——”李凌话还没说完,就被秀莲拽了一把打断了话头。他从秀莲那躲躲闪闪的眼光中,看到了她的害怕,还有期望。
怕他抛弃她们么?笑话,他李凌又怎么会是那种无义小人!
“没错,我就是她夫家。”李凌大大方方地拉住了秀莲的手。秀莲开始还有些抗拒,但感受到那大手传来的温暖后,咬咬牙,也应了下来。
“照顾好我和鸾儿……”
走过李凌耳边时,秀莲淡淡道。
“我说镖头,这趟小掌柜可是跟着的,咱还带人啊?”刘强边上的副镖头王旭皱着眉头看着越拉越长的镖队。这趟老东家为了历练一下少东家,专门安排了少东家随行,这带了这般多的人,可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老王啊,你的担心我清楚。可弟兄们一年到头也就这么几回机会接私活儿,不趁机捞一把如何能过个肥年?”
“可毕竟——”
“放心吧,少东家也是体贴下人的好人,不会因这些小事与你我计较。再说我们有整整八十多人的护卫,外加带着的两百多号人,平原城这些使刀都没把子的蟊贼焉能害了我等?”
“倒也是。”想想王旭也放下心来。平原城有点儿威胁的也就那几股子残兵,上上下下早打点好了。
很快,商队招人的名额满了。一些没被招上的人赖在商队车前哭天喊地,被几个壮汉子拿着朴刀把一个个抽走了。坐在车上的李凌看到这一幕,不禁感叹,宁为富贵犬,莫为乱世人啊。
他李凌也是皇姓子孙,何时才能掌权柄,安天下呢?
就这样,李凌一行人跟着商队走了几天,一直安安稳稳。倒也有几股子土匪想打商队的主意,不是被全副武装的几十个镖师吓退,就是收了买路钱后放行。再加上镖队走的是大道,路宽,过了大概半个月,就已经走到了平原边上的延县。
“镖头,前面就是延县了。出了延县,把这些人一放,我们把货一交就算完事。”王旭说着脸上算是浮出了他这十几天来第一丝笑。每次带人总让他头大,半夜有哭的有笑的有闹的,扰得他颇不安稳。
“太好了王叔,终于能睡个安生觉了。”刘强没开口,边上的少东家袁刚先忍不住了。这几日来闹腾得,让他简直想把耳朵卸了。可他也清楚不能不让镖师揽这些私活儿,这些私活儿收入已经成了镖师们的常例钱钞,若禁了,镖师便要先剁了他。
“少东家,俺老刘对不住你啊!耳根子软,听了那些怂汉们的话,扰了您一路清静。”刘强这话倒是真心的。这少东家一路来没喊苦和累,一身厚重的两档铠睡觉都不卸,十七八岁的年纪,也着实不易了。
“哪里,刘叔您费的心不比我少。说来前面延县可是靠着乌族人放牧的牧场的,我们这些人过去会不会变成那些蛮子口中的肥肉啊?”袁刚有些担心的问。
“少东家莫慌,老爷之前就派人送了盐和茶打点了延县边上的两个部落,已经万无一失了。”
而这会儿,李凌正张罗着给秀莲和凤鸾准备饭食。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啃干饼子,却把路上买的馒头包子和酱菜让给秀莲娘儿俩吃。
“你也别干啃墩饼啊,吃些肉干吧。”握着手里还带着些热气的馍夹肉干,再看看李凌嘴里啃的干的掉渣的墩饼,秀莲有些过意不去。这一路上李凌为了她们娘儿俩的安全日夜护卫,眼珠子总是充满血丝,有啥好吃的还先紧着自己和鸾儿吃……唉~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一天天被照顾下来,她心里那点儿怨早就被磨没了。
“没事儿,在军中的时候我吃的比这还差呢。你个弱女子,鸾儿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应该多吃。”李凌捏了捏自己的钱袋,买了骡车之后也就剩下几百文了(先前的钱换了两锭金给了秀莲),要省着点用才是。
凤鸾倒是没做声,只是默默的将自己边上的水壶递给了李凌。这壶里放了红糖,能让李凌安安神。
可惜天公不作美,就在大家都在期望着到达封城的新生活的时候,异变突生!
“吱儿——!”
一声又尖又响的声音划破了长空,传进了商队每个人的耳朵里。
“这声音……是乌族的响箭!”
李凌条件反射地将凤鸾和秀莲拉到身侧,一脸紧张的看着前方。
而镖队的人显然也知道这响声意味着什么。刘强马上下令镖手将车拢成圆阵,弓箭手也赶忙将弓弦挂在了弓上。
一盏茶的功夫,一些小黑点便从前面的路边冒了出来。李凌眼尖,看见那正是打着旗号的乌族人。只见那乌族人阵形松散,约摸有个百余人,都是一人双马。
完了,事儿大了。
李凌的头上手上渗出了细细的汗。他就是边军的人,和乌族人也见过仗。乌族骑兵可谓凶悍异常,和大许兵对上往往能以一当三。现在他们在平地上遭遇了数量相当的乌族骑兵,胜算……几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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