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鸡毛敢拿自己的脑袋发誓，自己长这么大从没见过比眼前更恐怖的景象：如同暴雨一般倾泻而下的箭矢将他藏身的木板射成刺猬，从木板的缝隙里他看到无数阴森的白骨越过要塞的城墙涌向内部。天空上，巨大的怪物张开大嘴吐出一个个僵尸和骷髅，那就是亡灵的运输机，负责将部队运输过生死分界线！之前是哪个天杀的学者说他们越不过分界线的？？！
“别、别过来！”一个骷髅摸到了白鸡毛藏身的木板处，凭借着天生对生者搜索能力很快发现了木板后的家伙，情急之下，白鸡毛随手抄起身边一个死去士兵的燧发步枪扣下扳机，然而只听“卡塔”一声什么都没有发生——步枪刚刚被丢在水坑里，火药已经湿了。
骷髅已经抓住了白鸡毛的胳膊，常有人说生人所发挥的力量只有自身潜力很小部分，如今的白鸡毛真的信了这句话，这该死骷髅似乎要把自己的胳膊捏碎！
“去死！”白鸡毛大骂道，一枪托子将骷髅脑袋砸飞，骷髅身子似乎也发现脑袋不见了，只好放开白鸡毛去捡自己的头颅，然后……又将脑袋安在了身上。这下白鸡毛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句怒骂是多么可笑——眼前这家伙都已经死了，又怎么“去死”呢。
“什么鬼啊！”白鸡毛咬着牙，将步枪刺刀对准眼前的骷髅疯狂突刺，却毫无用处。猛然间他注意到一丝微弱的火光从旁边的房间里传出，一阵冷风吹过掀开了门帘，展现在白鸡毛眼前的是墙上的一支火把，以及，角落里堆着得的火药。
“他妈的拼了！”白鸡毛大吼发疯似的冲进仓库，抄起一个炸弹点燃引信，一把卡进了骷髅肋骨缝隙里，伴随着“轰隆”一声爆炸，骷髅也化为一堆白骨粉尘随风而去……
如果不能杀死亡灵，就让他们永远不能复生！
没时间休息喘气……
白鸡毛拿起步枪喘着粗气，发疯似地朝要塞大门跑，他不想死，尤其不想死在这里。从这里出去不远就是道难山，他可以在山里躲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再化名成一个小人物重新开始人生，或许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当工，种地，拥有自己的房子甚至家庭，再平静度过这一生。啊，未来是多么的美好……
可是……
可是关键是现在怎么逃走！四周遍地都是会走路的死人和被砍得走不动的活人！逃跑！逃跑！逃跑！这是白鸡毛心里唯一所想，至少是目前所想，直到他逃到督军府门口，逃到那辆鸢尾花贵族马车旁边……
有马车，那个鸢尾花家族的马车！
他的内心剧烈的波动，眼神显露出一丝疯狂歇斯底里，仿佛一瞬间忘记了恐惧。口水透过紧咬的牙齿滴下来，如同一头愤怒的恶狼，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夜晚，那个悲伤的夜晚，拉玛城大道马车带走的那抹温柔的孤影。
“快，快上马车！”两个衣着华贵的人从督军府奔向马车，他们的狼狈无比准确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这是从未有过的大变故，他们必须奔回帝都告知皇帝，然后联合人类诸国一通抵御这些未知的敌人。
但是……
愤怒，极端的愤怒，在熊熊燃烧……
“啊！”一声剧烈惨叫，其中一个贵族回过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同伴已经被一把刺刀洞穿了胸口，杀死他的是个衣着破烂的“疯子”，如同恶狼一般的疯子！
“你……你是谁？啊！”还不等贵族拔出佩剑，白鸡毛又将刺刀送进他的胸口，贵族狠狠地抓住刺刀试图阻止其向里面进一步刺入，白鸡毛却不让他如愿，如同用铁锹挖土一般一脚踢在刺刀根部的拐弯处，洞穿了贵族的心脏。
“哗啦！”督军府被一颗巨大的爆弹击中，强大的能量瞬间震死了拉车的马，好在白鸡毛见势不妙敏捷地躲进马车才逃过一劫。啊，看来贵族的马车果然坚固异常，不愧是有钱人的东西……
“你……你是谁？”这声音充满了恐惧，白鸡毛这才发现马车里原来还坐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女孩，看模样与自己差不多大，身着华丽的淡蓝色贵族长裙，低下头，白鸡毛就能看到她脚上的一双白无一丝污垢的皮质贵族女鞋，这家伙绝对是贵族人家的小姐，而且还是这个“鸢尾花”家族的小姐……这个家族的人……必须死！
白鸡毛眼睛顿时变得血红，一把掐住少女的脖子。
“放……放手……咳咳咳！”少女不断地挣扎，但她怎么可能是饱经锻炼的下层男子的对手，尽管奋力抵抗，一切却都是徒劳，刚刚白鸡毛从贵族尸体上摸来的匕首尖已经贴在了少女的脸上，只要白鸡毛的刀刃在前进一分，匕首就会割破少女的脸，即便是不死也会是毁容，对于一个贵族大小姐而言毁容常常和死时同义词，且常比死还恐怖……
“轰隆！”又是一声爆炸，马车猛然翻了个个，想必是已经被气浪掀翻，透过破碎的车窗白鸡毛看到亡灵大军正在向这个方向逼近，看来要塞已经完全失守。
“走！”再这么待下去绝对是死，白鸡毛当机立断抓住少女的胳膊就钻出马车逃跑。
即便是多少年之后，白鸡毛也没想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傻到拉着仇人家的少女逃跑，这一切都是本能，当他回过神来时就已经拉着她逃进了山林，或许是当时最后一丝人性驱使的吧……
……
不知跑了多久，或许是一小时，也或许是两小时，白鸡毛和少女跑到了山腰出的一个山洞，这里并没有亡灵的身影，但却能看到山脚下熊熊燃烧的要塞。此时白鸡毛右手一把步枪，虽然没有子弹；左手拉着那个少女，贵族少女却狼狈的多，一身珍贵的长裙已经沾满泥土，价值不菲的高跟女鞋也在逃跑时丢掉了，此时的她就算说自己是哪个农村来的姑娘也不会有人对此表示怀疑。
“进去！”白鸡毛一把将少女推进山洞，这个山洞看起来应该是巡逻人员的休息处，里面储存了柴禾和一些诸如地图之类的文件，很明显驻守这里的士兵早就被要塞警报召唤过去当了亡灵的美食。
“你……到底是谁？”少女蜷缩在墙角，白鸡毛没前进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你要是敢胡来，我就自杀！”
“那你自杀好了。”白鸡毛朝着自己与少女之间的地面吐了一口吐沫，“本来我就打算在马车里解决你，或者丢给那帮死人当粮食。鬼知道出了什么岔子居然脑子一抽救了你，正好，你要是自杀也帮我省了力气。”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说到这，白鸡毛猛然转过身逼近少女，速度快到少女都来不及后退回避，白鸡毛直直盯着少女的眼睛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强大的握力使她呼吸不能，奋力的张嘴却只能吸入一丁点的空气。白羽发青的嘴唇颤抖着，高升的血压似乎压制了思考神经，混乱的大脑只能拼凑出一段不着边际的连珠炮：“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做了什么？是偷了那块该死的面包逃上那条该死的路还是看着该死的贵族撞死亲妈？或者是加入该死的帮派收该死的保护费来到这个该死的地方遇到这该死的事？真他妈的该死！”
“这……和我无关，我从没干过这种事情！啊……咳！”少女痛苦地试图撑开掐住自己脖颈的手，却毫无作用，她的脸已经紫红。
“当然和你无关，那时的我在偷面包和野狗抢垃圾桶被丧母之痛折磨地死去活来，那时的你想必还在豪宅里学习琴棋书画！”白鸡毛终于松开了手狠狠向后打了个趔趄，扶着墙壁粗喘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他抬起头，却正对上少女的目光，那种略带惊恐却依然不失风度的眼神，宛如一张大手狠狠抽打着白鸡毛的脸。
即便是如此，对方依然没看得起自己，贵族依然没看得起自己这个囚徒。
他低下眼沉默了，许久，才弯下腰捡了些柴堆在洞穴中央一个明显是火坑的地方，将旁边箱子里翻出的打火石丢到少女面前，“我去找些吃的，你把火升起来，这里足够远不用担心亡灵来，你也最好不要逃跑，我敢打赌你独自在森林里一个小时都活不下去。”
说完，白鸡毛拿起那把没有子弹只能当刺枪用的火枪离开了山洞。只留下那个少女呆呆地留在山洞里，她右手捂着脖子掩盖住掐捏造成的紫青色，眼睛紧张盯着洞口，显然在防备白鸡毛会不会突然折回，趁自己不注意干一些不利之事。
许久，少女才慢慢挪动身子靠近火坑，她实在是太冷了，拿起了两块打火石。这是她第一次亲手触碰到这种在家里只有下人才会持有的东西，全然不知道如何使用，只能回忆着家中下人生活的模样打击了一下，却直接将打火石砸在手上，瞬间，她白皙柔嫩的皮肤就被砸出了淤血。
从小到大，她从没有遇到过这么多事情，正如白鸡毛之前所说，她的童年就是在学习琴棋书画和各种礼仪。甚至出了错也有下人替自己受罚。而现在，她穿着从没穿过的潮湿衣服，手中拿着从没用过的打火石。
“啊！”少女捂着手，眼泪立刻从眼眶涌出，平时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下人赶紧送来手帕，但现在，自己只有一个人。
一个人，空旷的山洞，洒满冷雨的山林，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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