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是短暂的疯狂,中午陷入沉眠,而下午则是指定轮转的劳作。每个人都在自己的规划中放肆,因而A市的黄昏才能一如既往地沐浴在嘈杂中。
谢聆提着巨大的零食购物袋晃晃悠悠的走在路上。她的这副模样,任谁见着了都会想狠狠说教几通。“啊——好重。”她的手已经被勒到泛红,就好似酸胀的肌肉是垂下的一抔土。
跌跌撞撞的步伐是井然有序的旋律中唯一的糟粕,谢聆垂首时朝着一成不变的路线走去。她眯着眼睛,偶尔与人擦肩而过。“啊…不好意思。”半死不活的调子慢慢吞吞的从似乎撑死吊着一口气的喉咙里划出来,她下意识微微睁开了些许眼睛便瞧见了。
绿色?
陈旧的绿色,被污垢染脏的棉花突兀的黏在上面。“喂。”心脏疑似骤然被攥紧,窒息感扼制住脖颈,驻足转身有些不确定的说。
没有停下…?
黑色的墨水迅速将周围吞没,地面是酸水积攒的污垢。谢聆望着渐行渐远的陌生人皱了皱眉也不再做停留,兴许是神经过敏吧。她这么想着,转身时与人踏出的频率毫无预兆的重叠在一起。足下的涟漪在第一步时化作鲜艳的赤红,第二步落地好像是某种指令,周遭的环境仍是熟悉的景象。剪影一般的行人,喋喋不休的话语。她还是用不着调的步子,眼前是不知为何拥挤的人群。
按理说,一般来讲遇到这种场景她都不会去凑热闹的。可今天呢——谢聆突发奇想,莫名想瞧瞧那儿是在作甚。说不准是小三被扒衣,正妻怒骂街的戏码呢!谢聆越想越开心,她扒开人群凑上去一看——
现在跑还来得及么?笑容一僵,安安静静的退回去。
“谢聆!”一声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人群里爆出,她的步子下意识一僵,吹着口哨加速远离。
蜷缩在巨大“走失儿童”纸箱里的穆塞拉见状恶狠狠一咬牙,太阳穴的青筋微微暴起。
靠,傻■啊!面上却是装作娇弱模样,泪水不要钱似的一桶一桶的掉。“姐姐,姐姐…求求你,带我回去吧!我好饿…呜呜呜呜呜。”哭腔,委屈。这他妈,奥斯卡影后啊,谢聆的嘴角抽了抽。人群齐刷刷的转过头,八卦欲熊熊燃烧在眼里,谢聆被盯着有些发虚。穆塞拉见状暗笑,哭的越发越撕心裂肺起来,配着那副长相着实惹人怜爱。
“你是她的姐姐吧?你这么能这样呢!”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引爆了舆论炸药。接下来越来越偏离事实真相的议论声,便似波涛般掀满各处。
“我说,怎么会有这么狠心的女孩子啊,抛下自己的妹妹在这儿不放。”
“就是啊,这么小就这样长大以后还得了啊!”
“瞧那小孩都饿成什么样了,啧啧啧。”
诸如此类瞎话越来越响,竟然连争夺家产这种狗血豪门句都冒出来了。谢聆叹了口气,认命般伸手揉了揉自个儿的脑袋。
唉…这都是些什么事啊:-(
…
最后最后的最后——当然是可爱谢聆冤大头,哀怨的把傻■小孩穆塞拉领回家啦!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两人走在昏黄的路灯下,影子被不断拉长,变得极薄再散入黑暗中。夜是有双眼的,它悄然无息的睁开,月与阴霾各居一侧。
今夜还是没有星星,偶尔掠过的飞机在云层破开诡谲的直线。
谢聆在阴沉的路灯下突然说,穆塞拉就在身侧不紧不慢的啃着从谢聆手中零食袋里拿出的好■友派。折腾了许久,她们去买了衣服,奶茶还在手中泛着热气。“我只是想找个借住的地方来着,而且在这儿我也就认识你一个。”穆塞拉对谢聆说,咽下了嘴里第一口蛋糕。谢聆轻笑了一声,有点像碎掉冰柱子,穆塞拉突然觉得有点儿泛寒。
“你只是个破碰瓷的,我最讨厌别人无缘无故缠着我。”轻轻的,风极缓,谢聆淡淡的对她说。光线折在脸上有点晦暗不明,穆塞拉的直觉告诉她谢聆的心情现在相当不妙。“…”她张了张,想要说一些什么。“嘘。”风带过单音传进她的耳畔,抢先一步被制止了啊。
什么啊…?她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待反应过来时谢聆已经侧身将她挡在了身后。
头顶的灯光发出“滋啦——”的惨呼,忽闪忽暗。“啊——”好像是叹息,又好像在感慨。谢聆的肌肉紧绷着,她想起了今天晨间了那一则新闻。心里却又兀自安慰,觉着自己应当不会这么运气背。穆塞拉此刻的状况并不怎么好,她的瞳孔在一瞬间蜷缩起,伸手死死的拽着谢聆的衣服。
“怎——靠?”谢聆看了她一样,安慰性的拍了拍穆塞拉的脑袋。正欲安慰的调子兀自折了一个度,暗处突然想起了一阵急促的笑声。尖锐的,又病态的。那笑声伴随着阴寒的哭声,似乎又是碎语正逐步靠近。地面转来似有似无的,类似于利器摩擦顿物的声响。谢聆拽着僵住的穆塞拉后退了一步,穆塞拉的恐惧是显而易见。是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她动了动鼻尖。罪,血腥,绝望,重生捏造起来的恶臭。
魔…穆塞拉哽了哽,她因恐惧而苍白的唇面颤抖这挤出一个生冷的口型。她没有办法发出任何声音,攥紧谢聆衣袖的手指逐渐的松开了。
不可以,不可以伤害到普通人…绝不可以。“小孩,你…”谢聆察觉到了这边的异样,她看见穆塞拉死死咬着唇瓣一声不吭的放下了手。她正想出言训斥,却被接下来的举动硬生生捏碎了后面的话。
她,挡在了她的身前?搞什么啊这是?明明怕成这样——真以为cos了某个动漫人物就法力无边了?别开玩笑了啊喂!我说,就算是中二病也该有个限度吧。
笑声愈发愈近,那哭腔沉沉的落在耳畔,仿佛近在咫尺。利器摩擦的声音变得更像爪子划过毛躁玻璃,噪音是从地狱里溜出来的。穆塞拉娇小的身子挡在了谢聆的身前,谢聆敛下了睫毛好像在发呆。“快走。”穆塞拉勉强挤出了两个字,嘶嘶的气流声将两个本就不清晰的字包裹的过于喑哑难辨了。谢聆松开了捏着的购物袋,意味不明的叹了口气。
“听不懂啊,如果想要说些什么的话——不说清楚可是不行的。”这家伙,是白痴么?穆塞拉闻言怔怔的看着她,这种平淡无奇的语气…难道不怕么?
“出现了噢?躲到我后面吧。”谢聆没有管穆塞拉此时的表情,她慢吞吞的把兜帽戴上了。啊——如果是要钳制杀人魔,果然还是这样比较帅呢。她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有些虚浮的目光扫向前方不远的影处。
绿…?是刚刚。呃…出现了。谢聆有些呼吸困难的攥紧胸前的布料,她眉眼间的懒散逐渐褪去。暴露在光下的是令她极为熟悉的绿,肮脏,颓废,狼狈的绿…嗤、她突然不明所以的笑了一声。
喂喂喂,居然是流浪汉杀手啊——啊啊、还以为是美丽小白脸变态呢…突然失去兴致了。
穆塞拉被搞懵了,她茫然的看了眼谢聆。
这家伙,被吓傻了?她这么想着,下意识看了一眼躺在胸口的羽毛状挂坠。
如果是魔的话…应该会出现了吧?
掌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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