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舞,顾名思义,就是以剑起舞。
以地球上的那个男人的胆量,从容地施展招式都很成问题;不过同样的,以拜萨侬迪的前世性格,能耐下心来陪女人共舞也是一件相当了不起的事。
决定已经做出,手中无剑的男人腆颜下问,倒让名为杰兰蒂耶的年轻女子惊奇不已。
不过碍于王(皇)命催促,虽然很想问“难道我是那种一看就随身携带利剑的女人吗”这样的问题,到头来还是不假思索地从衣襟内侧解下一根绸带,将悬挂其内的无鞘之剑递给拜萨侬迪。
把脱离剑鞘的剑贴身放在那么接近肌肤的地方,又仅仅用绸带包裹……
“相当粗枝大叶呢……哦不,真是一把好剑!”
不由说出心里话的骑士,被一双噬人目光逼迫,旋即立马改口。
杰兰蒂耶似是被戳中了要点,没好气地将绸带甩向地上。
而在那之前,借与拜萨侬迪的剑却抢先一步,以剑尖挑起即将落地的绸带,撩向空中。银色细带如云如缕,那持剑之人或以剑背左右上下拍点,或是伸展身型从下至上而抻。待到万事俱备,骑士女剑在拜萨侬迪手中反转,抬肘曲肘之间,绸带任由重力牵引,落在剑背之上正好三叠!
“这个……就叫做阳关三叠吧。”
拜萨侬迪淡淡一笑,在女士面前躬身施礼。
“请。”
即兴表演赋予自创的名目,着实让旁人大开了一回眼界,果然拿来做开场再合适不过。礼乐指挥则识趣地开篇,随着宫廷音乐的奏响和身边贵妇团的就位,杰兰蒂耶收下绸带,应情应景地就此展开舞蹈。
哼!说什么剑舞……他把母亲的剑术当做什么了呀!
杰兰蒂耶刚点出第一步就觉得不对,仔细一看那男人的姿势更是七窍生烟——那根本就是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路数。
她像是故意避开拜萨侬迪,轻盈的身子故意压得很低,几步之内把架势摆到靠近殿下群臣的边缘。群臣纷纷退后,方才杰兰蒂耶杀人于无形的魔法,令人印象深刻。
拜萨侬迪随即紧跟上去。
“诶?都被这样讨厌了还要凑过来?当我是软柿子捏?”
杰兰蒂耶一气之下在绸带上施加了火焰咒术,这种控制了温度的火焰仅仅具有靓丽的色彩而不会真的烧着。虽然这样的表演增添了帝国一方的气势,无论是附庸们还是女帝本人都兴致很高地喝彩,但是对于图拉沃一方却是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的感觉。
“给我适可而止一些啊!”
内心慨叹而无从张口的拜萨侬迪,不得已加快舞剑的幅度,使得自己步伐上自然地靠近。
“呼呼。”
游走在杰兰蒂耶附近着实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拜萨侬迪好几次后背被杰兰蒂耶绸带上的火苗刮到,也只能忍着不发作。除去体力上的大消耗,脸上还要赔出剑舞者的神采。
“喔喔,小拉蒂斯塔公加油哇!风头都被副手抢去了啊!”
洛娅女帝雀跃着给场面添油加醋,诚如她所说,围绕在贵妇火燎之舞外的拜萨侬迪,全然没有了一开场的绅士风度。为了维持局面,几个轻拿轻放的观赏性动作做得大开大合。反而是正中央,本着再怎么戏耍也会有人兜着的态度,索性放开心态,在方圆三米之内纵情操控着火咒。
“红莲、青灯、紫萝、黑魂、银闪……”
杰兰蒂耶这丫头居然还有闲情逸致给自己多姿多彩的造物一个个取名字。
“奥坎辛兹提帝,鉴于是代表古圣贤的伦德凯洛特宫,稍稍有请手下留情可好?”
正座之拉尔斯冲着尽兴的女帝淡然问道。
“不必呢,正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有事先商量好胜负。”
“胜负?既然如此的话……不如我让拜萨侬迪卿收场好了。”
“您会错吾意了呢。在贵国悠久的英雄之殿上,杰兰蒂耶她绝不可能取胜呦。”
女帝刚才还调皮地给拜萨侬迪加油,转眼间又对秃顶的私生子国王传来温婉的宽慰,多疑的拉尔斯根本摸不透她的想法。
不过有一点是明知的,那就是这个看上去像是被惯坏的大小姐女帝,不久之前还将图拉沃王国逼到了战争的边缘。所以仅此一点,拉尔斯就只好闭口不谈。
阶下,地毯和砖石上升起一簇簇摆弄好的火焰,红莲、青灯、紫萝、黑魂、银闪各种花样应有尽有,拜萨侬迪那边也是忍耐到了极限。
“我算是明白前世为什么不喜欢魔法了。”
莫说一般暴躁的人,就连拜萨侬迪现世的性格也无法包住内心的焦躁之火。
“喂!到底有完没完啦!!”
阴沉的声音席卷而来。
突然之间,伦德凯洛特宫内热闹的气氛,像是随发条播放的八音盒突然断掉某个音梳一样,从中发出了刺耳的杂音。仅此一梳,发条崩断,齿轮停转,偌大的英雄之殿寂静无声。
群臣们惊恐地看向大殿中央,就连国王拉尔斯也深深为之侧目。
这个男人叫拜萨侬迪,是诶,简直是因为差点忘记就要罪该万死的名字。
眼前粗暴的征兆似乎在预示着什么最简单的旨意,没错,对几乎所有人来说,上次的血色场景历历在目。——犹记得老国王臃肿的傲慢在那六月霜降的一天终止!
洛娅开了口,却咬住字不发。摆在她面前的,是满满一席鸦雀,就连刚才玩得欢的杰兰蒂耶也一副不肯认错的模样有些不知所措。
她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拉尔斯王,有些无奈地微微摇头,喃喃自语道。
“嗯……我果然不是什么懂得威严的人呢。”
红莲、青灯、紫萝、黑魂、银闪依然在跃动,不过失去了主人的加持,变得忽明忽暗。
“王上,以及奥坎辛兹提帝,在下无端之行为惊扰二位了。”
大殿内第一个发声的,反而是屈膝行礼的拜萨侬迪。在造成自己根本无法预料到的后果之后,他反而是感觉畅快许多。至于胆大妄为的罪过,打心眼里居然没有正视。
总之是多亏了前世撑场面的爆发呢。
就这么想着,迟迟得不到回应的拜萨侬迪愈加不安。所以说仍然要治罪的吧?
“请您平身吧。”
随即,得到客座的女帝谅解,拜萨侬迪却并没有如言起身。他在等待图拉沃的王,拉尔斯陛下的亲恕。
反观拉尔斯国王,瞳孔张弛过大的样子,只有离得最近的女帝看得清。
“拉尔斯王阁下,贵属在恳请您的宽恕呢。”
洛娅拿“贵属”二字想要点醒拉尔斯,可没想到后者像是刚刚开始融化的冰,只是有了面部上的变化,对文字却只有一知半解的理解力。
“是、是啊,摄政王他、他……献上了极致的表演。”
场面一度变得很尴尬,任谁都听出了王的文不对题。
忽而殿上又迎来作怪的女声——谁想是洛娅女帝在模仿中年的拉尔斯王的声音。
“小拉蒂斯塔公,索性起身吧。”
拜萨侬迪不禁颇为意动地抬头,被洛娅逮了个正着。
“图拉沃是王国呢,公爵衔位的摄政王您,现今享有的可是仅次于拉尔斯王的权力呦。因为一些小事踌躇不前的话,王国从此也会抬不起头来,所以请考虑这点之后起身吧。”
不再扭捏,拜萨侬迪起身之后,先是将手中佩剑归还给了愤愤的杰兰蒂耶,又在拉尔斯国王座前行了简礼,最后重新落座于三柱臣之座。
“心情大好,嗯!接下来就摆正姿态大谈国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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