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里世界的学生
到了晚上，秦霜余依旧住在陈泽宇家中，似乎理所应当，只不过这次她挪到了陈菲的屋中。
陈泽宇彻夜未眠，只是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暗无星光的夜空。他百无聊赖，无数次幻想着有一颗流星划过，或是其他什么天马行空的场景。但直到天蒙蒙亮，夜空都一如既往的毫无变化和惊喜。新的一天来了，他看向开始恢复生机的城市，觉得相当有意思。明明一切都历历如昨，但廖小雅的离去，已经是三天前的事情了，就在转眼间。
自己步入里世界，也已经三天了。
想到这里，陈泽宇叹了口气，起身褪去睡衣，开始换上新学校的校服。
待陈泽宇着装完毕，他走到卫生间简单的梳洗一番。等一切都做完后，擦好脸的陈泽宇一回头吓了一跳，到现在他才发现秦霜余不知何时，已经穿好衣服，悄无声息地坐在昏暗的客厅内梳理自己的黑色长发。注意到陈泽宇的视线，秦霜余转过头，取下咬在嘴中的发圈，给自己扎了个干练的马尾。
“你吓死我了。”陈泽宇不由抱怨道。
“什么时候醒的？”
“一夜没睡。”陈泽宇打了个呵欠，“失眠了。”
“你姐姐和你一样，失眠一夜，等我穿好衣服才睡着。”
陈泽宇不由朝着陈菲的房间看去，里面昏昏暗暗，勉强能看到陈菲躺在床上纹丝不动，显然是睡得很香。明白今天早饭是吃不到的他，走过去将陈菲卧室的门关上，带上钱包打算到外面的早餐店去吃点。
“今天下午有活动，别回来晚了。”
“活动？”
“有几个队员刚从上海回来，我们去接他们，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哦……等等！”
秦霜余穿上鞋，撂下这句话便径直走出家门。而陈泽宇则是无奈地摇摇头，穿好鞋匆匆跟上走得飞快的秦霜余。陈泽宇的学校距离商业区不远，如果秦霜余是打算回基地的话，那么两人正好同路。但当秦霜余走到门口，她伸手招来一辆的士，不由陈泽宇反应便钻进车，甩下少年扬长而去。
“真是的……嗯？”
突然，陈泽宇口袋内有一样东西开始震动起来，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口袋里竟多出一部手机。他连忙掏出来看，是部型号较新的智能手机，屏幕上有封短信提示，来信人正是甩了他一脸灰的秦霜余。打开短信，里面只是简短的一句话：“手机是你的，有事情打电话，勿关GPS。”
“天哪……”
她哪来弄的这部手机？
陈泽宇可以确信昨天秦霜余没有去过手机店，那么这部手机又是从哪里出现的呢？疑惑之下，陈泽宇有不免觉得有趣。于是将手机调为完全静音后，放回口袋内，坐上通往自己新学校的公交车
高中的“第一天”，陈泽宇几乎就是一个人度过的。
高二，还是在十月份转学而来，这很少见。通过整个高一时期，已经凝为一个集体的新班级，对于陈泽宇有种难以言语的抵触。而且初来乍到的陈泽宇，便表现出一种不同常人的颓靡，不说话，也不主动融入集体，只是一个人简单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做一个学生应该做的事情。即便有壮着胆子想要和他交流的人，也在我一句他点头的情况下败下阵来，最终选择离这个奇怪的人远远的。当然，陈泽宇也自然愿意如此，此后的高中生活，他倒也想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过下去。
中午放学时，陈泽宇收到一份短信，来自秦霜余的。
“龙灼华找你去了。”
还无法习惯突然拥有手机的陈泽宇在看到短信后，立刻拒绝了几位想要和陈泽宇一起去食堂吃午餐的新同学。他找班主任申请了出校的通知，然后跑到校门口寻找起龙灼华的身影。果不其然，穿着一件白色T恤和牛仔热裤的龙灼华，正站在校门口马路对面，热情地冲着陈泽宇挥手。
“龙灼华小姐……你好。”
“又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么见生干吗，叫姐姐就行了。”
比起有些尴尬害羞的陈泽宇，龙灼华倒是落落大方毫不紧张，十分热情地给了陈泽宇一个拥抱。恰巧那些对陈泽宇有些好奇的新同学路过，都笑着窃窃私语起来，让陈泽宇有些无法适从。再加之初秋正午艳阳高照，脸红起来的他瞬间冒了一身汗。
“你没事吧？”
“啊不，没事……”尽管由龙灼华身体上传来的阵阵清香令他有些恍惚，陈泽宇还是连忙推开她，用衣袖擦去脑门上的汗，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情非得现在说吗？你知道我现在在学校……”
“你该不会是害羞了吧？”
“我……”
龙灼华自然会注意到来自那些学生的目光，仔细一想便可轻易联想到陈泽宇的顾虑。她露出狡黠的笑容，拉住陈泽宇的手便往远处走去。
“午休多长时间？”
“两……两个小时。”
“我请你去吃饭，顺便给你上第一课。”
陈泽宇只好苦笑着点点头，跟着龙灼华来到学校附近的一处面馆。这面馆有些旧，看来是很久以前就已经在这里的。老板是个留着地中海的男人，似乎已经熟识龙灼华，见到她进来后，立刻热情地招呼起来，就连她身边的陈泽宇，也受到了热情的招待。找了张干净的桌子坐下后，龙灼华笑盈盈地盯着陈泽宇，并从怀中掏出一包未开封的万宝路，全然无视墙上写着的“禁止吸烟”。
“新买的？”
“哦？果然是秦霜余那小丫头。”
龙灼华露出无奈的微笑，拆开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上，但摸遍全身却找不到打火机。站在门口拉面的老板看到这一幕，放下手中的面团，将打火机扔了过去。陈泽宇好奇地看着这和谐却又违和的一幕，这个老板，居然一点都不惊讶像龙灼华这样的年轻女性吸烟的表现。
“你和老板很熟？”
“那当然，这里的面味道很棒，我天天来吃。”在向老板示意要两碗牛肉拉面后，龙灼华吸着烟，回答道，“我呢，喜欢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放下手头上的工作，到这里来一碗拉面，喝点啤酒，再吸上一根烟，那感觉，简直能让我忘掉一切。”
“感觉就像是个大叔一样。”
“永远不要相信外表年龄。”
“嗯……那你知道秦霜余多大了？”
“从一个女人这里询问另一个女人的年龄，是很失礼的事情。”龙灼华笑着碾灭烟头，“不过，我倒是可以说，秦霜余的真实年龄要远远大于她的外表年龄。我认识她都已经五年了，五年前的她和现在没什么两样，就是一个小豆丁，那时候她得冷漠和城府就让我吃惊，更别谈现在了。”
“你们的面来喽！”
这时，老板端着两碗热腾腾的拉面走了过来，十分热情地摆好面递上筷子。突然，他又鬼鬼祟祟地凑到龙灼华身边，悄悄说了句话，逗得龙灼华不由哈哈大笑，引得其他食客好奇围观。
“不是的啦，大叔。”
“哦？那是什么关系呀？”
“他是我第一个学生，将来也不可能排除有进一步发展，耶！”
龙灼华俏皮地回答道。而陈泽宇自然领会这其中的含义，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老板倒也自来熟，冲着不知所措的陈泽宇嘿嘿一笑，便转身招呼其他客人了。龙灼华只是笑着，没多说什么，拿起筷子便开始享用那碗拉面。
“哦，对了！”
陈泽宇突然想起来，于是便将口袋内的那部手机拿了出来。
“这是你的手机吧？”
“是我的啊，不过怎么在你这？”龙灼华咽下口中的面，伸手接过手机把玩着，看到手机内的东西基本上被删完了，便不由叹了口气，“啊，肯定是那小丫头，把我手机偷来换了张卡。算了，既然已经给你了，你就拿去吧。”
“不不，我还是……”
“拿去吧。”
重新接过手机的陈泽宇不知该怎么做，愣在那里。反倒是龙灼华心细，伸出筷子敲了敲陈泽宇面前的面碗，提醒他再不吃就凉了。于是，陈泽宇喃喃道了声谢谢，便埋头吃面。
吃完饭后，两人一同来到了佳南河的河堤上散步。
这条宽度不足5米的小河，是卧龙市的母亲河，贯穿整个卧龙市南北。前些年由于重工业的污染，河水一度污浊不堪，臭气熏天。后来市政府投入重金治理，这才将佳南河变成一条干净的河流，而河岸也渐渐成为了极佳的散步地点。
两个人并肩走在梧桐树下，步伐很小，可谓是悠哉悠哉。这是陈泽宇这几日最轻松的时候，虽说吃完热腾腾的拉面之后，汗流浃背，正午的骄阳也毒辣得很，但同龙灼华散步，陈泽宇只觉得心如止水，不焦躁也不烦闷。他侧头望向身高同自己差不多的龙灼华，心想这种令他沉静的魔力，是否来自于这位才认识一日的“老师”？
“小宇。”
“什、什么？”
“你现在的目标是什么？”
“呃……”
龙灼华这突然一问，令陈泽宇不知该这么回答。
在进入里世界的这几天，少年一直处在一个迷糊的状态，虽然知道自己目前的状况和处境，但要说有什么确切的目标，陈泽宇实在是想不出来。他对里世界和未来还是一头雾水，但他自己也明白，摸黑一步步走下去的方法显然是不妥的。于是，他只能冲着龙灼华摇了摇头。
“你该不会真想杀了秦霜余吧。”
“……想。”
“我能理解你，但是，你先听我说。”
龙灼华停下脚步，双手放在河堤的大理石护栏上，俯视着平静的河面。
“你现在的目标只有一个，那就是活下去。你刚刚步入里世界，就像新生的婴儿一样对这个陌生的世界丝毫不知晓，是这个世界最为弱小的存在，稍微的波澜，就会将你置于死地。即便是受到秦霜余的格外保护，你仍然时刻面临着致命的威胁。”
陈泽宇点点头，不置一语。
“然后你觉得在活下去这个目标下，你有什么阻碍吗？”
“我的力量很弱小。”
听到这个回答，龙灼华很满意地点点头。
“为了达到一个目标，你必须努力把所有可能会让你失败的因素给克服掉。你自身的实力是你最大的影响因素，你如果想要活下去，就必须要加油锻炼自己，而不是把你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秦霜余身上。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廖小雅的惨剧已经发生了，总是沉溺在其中也不是办法。”
“可是我……”
面对内心矛盾的陈泽宇，龙灼华也只能叹了口气。
“你加入了仙道众，成为里世界的一员，现在你应该知道当初廖小雅的行为是多么危险的吧？而且当时你差点要被廖小雅杀了，你也应该清楚的吧。”龙灼华看着沉默不言的陈泽宇，继续说道，“秦霜余是为了救你，更是为了表世界和里世界的稳定……”
“这些陈顺都和我说过了。”
“如果你还是无法和秦霜余之间保持平衡，那么你活不过一年时间。”
龙灼华稍稍犹豫了一会，然后开口说出这残酷的后果。陈泽宇自己也清楚，身为尊长的秦霜余是自己在变强大之前唯一可以依靠的靠山，如果自己放弃这根救命稻草，那么在他们口中充满血腥、杀戮的里世界里，陈泽宇不可能活太长时间。但道理是这样，陈泽宇一想到廖小雅的死，悲愤之情根本难以压抑，本身只是普通的人，为什么偏偏被卷入这样的世界当中！
“我不甘心。”陈泽宇淡淡说道。
“我能理解。”
陈泽宇望着河对岸的行人，虽然都站在同样的大地，呼吸同样的空气，但他明白，此时的自己和对岸的人早就是两个世界的了，他们或许能平安活到老死，而对于陈泽宇来说，死刑似乎已经宣判，只是时间的早晚而已。
“为什么偏偏是我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既然遇到了，就要想办法把困难解决，我知道你现在很难过……但没有办法。”
“我明白你的话，我自己也很清楚，我还有个姐姐，不为了自己，为了姐姐和廖小雅我都得在里世界活下去。”陈泽宇抬起头，直视着面带微笑的龙灼华，眼睛一亮，先前的颓靡似乎全部褪去，“秦霜余我会想办法接受的，谢谢。”
龙灼华听到这话，微笑着点了点头。
“在和秦霜余之间找到一个恰当的平衡点，然后认真学习里世界的知识吧。”
“我明白了。”
“从明天开始，我中午都会抽时间过来，来教你死灵术和命火的使用技巧。”先前还是一脸微笑的龙灼华突然板起脸，认真说道，这让陈泽宇也跟着严肃地直起腰来，“就一个小时，我不求你多么勤奋，只需要在中午的一个小时内，集中你所有的注意力，听到了没有？”
“听到了。”
“乖孩子。”
莞尔一笑后，龙灼华转身朝着前方走去，还未等陈泽宇打招呼，人就已经消失在他的视野中，如迷雾般散去。陈泽宇只好冲着空气点了点头，赶往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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