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一片无穷无尽,深邃地令人绝望的黑暗。除了这没有边际的黑暗以外,少女的脑海里已经别无他物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孤独和无助感从四面八方的黑色中喷涌而出,彻底淹没了她,甚至让她无法呼吸,窒息一般的空洞和虚无——这是她残存的意识里唯一能感觉到的东西。她怕黑,从小就这样,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简单的感到惧怕。就好像幽暗山洞里的蝙蝠惧怕阳光一样。
远处的一丝光明引起了少女的注意,那道光芒似乎正缓缓地向她走过来。少女用尽她全身的力气,抬起她的右手,努力去抓住它。随着它与少女的距离逐渐拉近,它的映像变得清晰起来。隐隐约约,少女辨认出了光影的模样,那是她去世多年的母亲,她正笑着注视她的女儿。毫不夸张的说,那是温柔到让少女心碎的微笑。
少女沐浴在母亲的暖光中,这几乎是她在这片黑暗中最后可以依靠的了。她宁愿就这样把自己留在黑夜里。
光正在消散,黑暗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处光明,看来它连少女所剩下的一切都不肯放过。
“妈妈!妈妈!求你了,不要......不要再一次丢下我一个人,我们一起走,好吗,去另外一个世界?”少女大声呼喊着,希望能留住眼前的这个母亲,哪怕她只是虚幻的,哪怕只有短暂的一小会儿,哪怕......
黑暗再次笼罩了她的世界,光球在黑暗深处孤独地闪烁了几秒钟后就熄灭了,像一盏消失在寒冷冬夜狂风中的孤灯。
残存的光芒如同着了魔似的,在少女的眼前跳起了舞蹈,光怪陆离之中,除了疯狂还是疯狂。
伊万卡倏地从这样一个诡异的噩梦中醒来,大口地喘着气。德国暖冬柔和的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撒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很快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一间卧室的床上,而不是记忆中柏林积雪的冰冷街道。她努力回想起昨天晚上最后的情景:自己体力不支倒在雪地里,是谁把她带到了这里呢......是克莱尔=卡尔斯!是那个人!对了!他现在在哪里?一定要找到他,任务还没有完成!伊万卡想从床上坐起来,却感觉异常的吃力,身体根本不受控制。
“该死的,偏偏是这个时候吗?”伊万卡闷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时,她听见紧闭的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伊万卡试着把手伸向腰间,拔出那支托卡列夫手枪,拨开枪的保险装置,缓缓举起,艰难地把枪口正对着门。她举枪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心跳在加速-----这是人体意识在紧张时最本能的反应,肌肉紧张,视力高度集中,血液流动速度加快。此时此刻,她和她的枪所能做的:要么成功,将敌人一击毙命;要么失败,自杀谢罪以身殉国。
门锁传来一个“咔哒”的响声,伊万卡感觉在门打开的一刹那,连周围的时间都凝固了,耳边只有沉重而急促的心跳声。
门已经打开了三分之一,伊万卡仍然在犹豫,客观时间可能只有零点几秒钟,主观时间却长得如同一生。
门已经打开了一半,伊万卡知道自己不能再等待了,于是,右手食指扣下了扳机。
随着房门的完全打开,撞针的响声也随之传来。
但是,并没有任何东西从枪管中射出-----她这才记起来枪里的子弹昨天晚上就被她打空了。伊万卡双手摊开倒在床上,仿佛获得了解脱一般,右手松开了枪托。手枪顺势滑到了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哎呀这位小姐,所以我早就说过啦,手枪可不是什么女孩子的玩具,万一擦枪走火,可不是闹着玩的。”来者似乎并不在意伊万卡差点用枪杀了他,反而用一种很轻松的口吻和她套近乎,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要救我,克莱尔=卡尔斯?”少女冷冷地问。
“唉?为什么?小姐,这不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吗?更何况救助的对象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小姐呢?”克莱尔摘下自己的黑色帽子,年轻标志的面孔,一头金色的短发,碧蓝色的眼眸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的戏谑。
“可是我们是敌人,敌人之间何谈怜悯与救助?”伊万卡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人根本不是她的任务目标,他天真得像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虽然伊万卡与他年龄相仿,但是这么幼稚的话,也许只有小男孩会说出口吧。
“我可不在乎这些,真是无趣。”克莱尔笑了笑,“什么敌人还是朋友。看看你,再看看我,我们都是人类,同一个种族,何来敌友之分?”
“可是你知道,你救了我,还不如让我就那样躺在冰冷的街道上静静死去!你有家人吗?知道我被俘之后,我在祖国的家人会怎么样吗?他们会被法庭判刑,被拉去古拉格集中营!!!那个魔鬼横行的‘天堂’!你理解我的感受吗?你了解这一切吗?你真的知道我的痛苦吗?”伊万卡哭喊着,即使是这种时候,她的心里还惦记着她的家人:爸爸妈妈和妹妹。她去过集中营,知道那里对他们来说,是比死亡更可怕的地狱。
“我和家人战前住在科隆,那是一座莱茵河畔的德国大城市,”克莱尔语气低沉,“六年前的一个晚上,英国空军的第一次千机大轰炸把他们永远留在了科隆,只有我一个人当时和教区的神父去了大教堂里避难,这才侥幸躲过一劫。我理解你的感受,小姐,擅自这么做真是对不起。”
“哦,道歉的应该是我,让你回忆起这种事我很抱歉。”听到这里,伊万卡平复了自己的心情,她五年前来德国时,曾去过科隆城,和当时的柏林一样,到处都是瓦砾。全城百分之六十四的建筑被摧毁,莱茵河边只能看见宏伟的科隆大教堂矗立着。伊万卡有些自责,自己一时冲动说出的话似乎戳中了男孩记忆的痛处。
“没关系小姐。嘛,都是过去的事了。唉对了,说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一直用小姐称呼你,请问......”
“伊万卡,伊万卡=柳德米拉。”
“那么,很高兴认识你,伊万卡小姐。”
“叫我柳德米拉就可以。”
“这样啊,那你以后也叫我卡尔斯吧!怎么样?柳德米拉小姐?”
“好......好的,卡......卡尔斯。”伊万卡从小就不太擅长与人相处,第一次直呼陌生男孩的名字,这让她多少有些难为情,自己也没有注意到脸部有些发红。
“嗯!这样就对啦!那么柳德米拉小姐,我诚挚地邀请你与我共进早餐。不知小姐意下如何?”
伊万卡点了点头,她吃力地下床,穿好靴子,刚准备起身,头部却突然传来一阵眩晕感,顺势倒了下去。
克莱尔眼疾手快,急忙上前抱住了伊万卡的身体,这时候的伊万卡躺在他坚实的怀里,有一种莫名的温暖和亲近感,但很快理智就让她就掩盖了这种情感,少女借着克莱尔的身体缓缓站起身来。
“医生说你最近几天缺乏休息,导致脑部供血不足,稍稍剧烈的动作都可能会有引发眩晕休克的危险。别逞强了,我扶你下楼吃早点吧。”克莱尔说着,帮她披上军服,不由分说地挽起了伊万卡的胳膊,向楼下走去。
早餐很简单,几片切片面包涂奶油,三个煎鸡蛋,还有一些培根和两杯咖啡。这让伊万卡很安心,让她想起自己在莫斯科的每一个早上,和爸爸妈妈,还有妹妹一起坐在餐桌前,听爸爸念订阅的《真理报》,听妹妹滔滔不绝地讲每天学校里有趣的事,这一切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却又转瞬间消失在今天;是那样真实,却又是那样虚幻。家人,家人!一想到这里,伊万卡心中一阵绞痛,放下了刀叉,伏在桌上啜泣起来。他们会被判处什么罪名?会被流放到哪里?会流泪哭泣吗?会恨我吗?在流放地他们会衣不遮体吗?会食不果腹吗?她不敢想象,也不愿意想象这些。她唯一能为他们做的除了哭泣,只有祈祷。
“那个,柳德米拉小姐,你没事吧?”克莱尔见此情此景,站起身来走到伊万卡身边,轻轻抚摸她的银白色长发,想要安慰这个失意流泪的少女。这让他再一次想起自己的妹妹,她也有着和伊万卡一样颜色的长发。每当她哭的时候,克莱尔总会摸摸她的头
“呐,卡尔斯,”伊万卡开口了,“能......稍微......靠近我一些吗?”
“唉?可以是可以?只是为什么要...唉!唉!唉!”克莱尔话刚说到一半,伊万卡就突然把头埋进了他的胸膛里,大声哭了起来,泪水顺着少女的脸颊流淌,悲伤先是一条涓涓细流,之后汇聚成奔腾的河流,最后成为一片**大海,彻底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回答我!卡尔斯,我该怎么办啊?我好害怕,害怕后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无法想象啊!不明白这一切啊!呐卡尔斯,快告诉我,快告诉我啊!”
一阵沉默之后,卡尔斯张开双臂,将伊万卡搂进自己的怀里。这让伊万卡很吃惊,但她随即闭上双眼,用心去感受这悲伤之海中残存的最后一丝慰藉。
“柳德米拉小姐,从我见到你的第一面开始,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坚强勇敢,不畏艰难险阻的女孩子,只是在有些时候才显露出你脆弱的一面,”克莱尔接着说,“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痛楚,甚至比现在的你更加痛不欲生。但是,仔细想想,人不会活在已经发生的过去,更不是不可预测的未来,而是现在。所以,不要咀嚼过去的痛苦,也不要试着品尝未来的苦难,活在当下,才是最重要的。因为,你现在的抉择和行动,虽然无法扭转过去,却有办法改变未来!”
听了这番话,少女止住了哭泣,那不是空洞的安慰,而是更加具体,更加振奋人心的劝慰。她从怀抱中抽出身来,望向笑着的金发少年,伊万卡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看着克莱尔,说出了改变了她人生的一句话。
“卡尔斯,我要叛逃!离开苏联,去西边,去自由的彼岸!你愿意帮助我吗,愿意帮助这个曾经失去灵魂的人吗?”
“克莱尔=卡尔斯,我接受你的请求。愿意为你效劳,柳德米拉小姐。”克莱尔微笑着回应了少女的期盼。
此刻,少女终于作出了她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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