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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War

6.War

视野内是一片片模糊的色块,暗淡地流动着,扩散收缩,向中央集中,集中的速度飞速增长,直到只剩下了一片空白和仍在缩小的色点,消失不见。猛地,一种无法描述的变化产生,白色收束,虽然没有任何光影变化但仍能使人在第一眼看到就观测出这种异态变化。

莱茵感觉似乎有更多的色块被抽出,从一条似乎存在于头颅之中的缎带—样可以认为是任意一种柔软质地的条状物—里被强行拉拽、剥离。

至少有些颜色,不再漆黑。

莱茵没能浑浑噩噩地庆幸下去,很快就陷入熟悉的昏迷状态,失去感官。

“2749.12.19,York·Ya...”莱茵重新清醒时,只看到了眼前这个签了一半的名字和自己手中的钢笔,他不知道是复古款式还是真的有许多年头,总之钢笔很陈旧,而他手下压着的圣克莱尔军事学院录取通知书则是最最普通的白色纸张,然而在莱茵当前所处的时代,纸张却也是一种少见的媒介了。

约克·亚柏特,美国平民。身处西部乡村,倒是和卢西恩一样,家中是很常见的“四人制”—父母和弟弟。

然而与以往不同的是,莱茵在接收肉身记忆时发现,自出生至进入筛选前二十秒的记忆全部消失了。

这注定了莱茵短暂的惶恐和长时间的思索,却只能无奈发觉没有任何方式可以掌握哪怕一点点主动。

那就继续这具身体的生活,由自己把这生命演绎到尽头。

圣克莱尔军事学院,明面上最先进研究与教育机构之一,掌握着“泰坦巨匠”等战争科技的最前沿技术。

泰坦巨匠,民间戏称为高达,实则为高度基本在20~60米左右的结合了人工智能和生物科技的机械载体,一般呈人形,也有一部分为特殊兵种和特别任务打造,但大致上依旧以人形为主流。由于体积庞大,能源消耗和不可控性即便到现在依旧也没能完全解决,但是其飞行能力和驾驶者的技术已满可以解决大部分疑难。

虽然没有种族歧视和阶级分别,约克在学院中的生活却也并不美好。

没有热烈浪漫的爱情,没有真挚牢靠的友谊,只是极简主义的宿舍和说不上好吃难吃的食堂。学业的跌宕起伏,人际交往的曲折困难,经济短缺、权贵子弟的欺凌鄙夷,这些都难以排解,堆积在莱茵的心头,慢慢成为了一种偏执的执着—好啊,那我就抛弃一切,只为一世巅峰。

直到他遇到了莫斯顿教授,“疯子”莫斯顿。

“我们不是宇宙的唯一,不是宇宙的代言者,甚至我们算不算是宇宙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都无从考证—至少我认为不是,但是,既然我们被选中诞生了智慧,能够反映出哪怕一点点这个世界的意志,能够看到哪怕丝毫这个世界的本质,那我们就是凌驾于很大一部分物质上的,我们就有权力改变身边一切低于我们的部分就像是地球控制着我们身边的物质,显然体积大小并不能决定我们是否比地球更低级—我只是举个例子。宇宙并不是整个世界,只是一个在不断变大的、包容着以我们的渺小完全无法度量的空间的一个范围,这个范围又有多大?完全没有意义。我相信,我一定高于没有智慧和生命的单纯的空间,就算维度不同,但也不能就此断定二者高低。异能—姑且用小说游戏中的称呼—我相信它的存在,我不相信经验、不相信眼睛也也不相信一切主观客观的武断结论,但如果这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那么,我选择相信我的生命所告诉我自己的愚昧。”

可笑而狂妄至极的观点,这样的呓语从圣克莱尔的教授口中说出简直是污点,毫无疑问的笑柄。然而四十年间莫斯顿却坚持着这个荒唐的理论。

“教授也是个可怜人,自从跟随去了一个探测任务回来就这样了。他是任务唯一的幸存者,遇难者中有他的妻子,这大概也是刺激他疯掉的一个因素吧。”学生会会长在来听了莱茵的询问,有些奇怪地这样解释。

“难得一遇的天才却在任务中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和一大部分断断续续的记忆,说是天妒英才也不为过。说起来,在他出任务之后没几天就和德国开战了,也许他本来也是该在任务中死掉的?这种事还是少讨论的好。”讲师告诫莱茵。

“他似乎只有一件衣服,但总是干干净净的,虽然看起来是个乱七八糟的颓废学者,但其实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说话总是慢吞吞的,也从不与人发生争执,在学院里的人缘真是没得说。啊、对了,他好像很喜欢草莓味的东西,不过也有可能是给他妻子买的也说不定呢?”在咖啡馆里兼职的女学生这样说着,很是惋惜的摇了摇头,单马尾也在沉闷地跳跃着。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现在却基本不在公共场合出现,而且总是顶着从几十年前就出现的黑眼圈,深陷的眼眶中原本闪烁着耀眼光彩的眼眸如今也变成了浑浊愚钝的暗黄色,然而他似乎一直在进行某种研究,内容没有人知道—至少即便知道也没有人说出来,但莱茵觉得确实没有人知道,毕竟他一向善于从辞色中窥探人的灵魂,但在近两学期的观察中却也没什么发现。

这个世界没有基因与修行—也就是异能。

这或许就是'蕾塔莎'口中那个毁灭掉的世界,莱茵犹豫着。

就在犹犹豫豫的疑惑里,晚秋将至,在战火不绝的世界中,季节真的很容易被忽略,被忘却。圣克莱尔作为一个堪称应急转型的古老学院,目前已经基本摒弃了笔试,在这里,战斗就是毕业唯一条件,军功就是成绩,敌人就是考官。

昏黄的薄暮下,莱茵捧着一杯滚烫的咖啡,看着孱弱的淡红雪花飘落其间,被蒸汽衬托的迷幻,却也因蒸汽的温暖消融,被咖啡浸没。路边树下腐烂的旧夏蝉蜕和赶早向土中钻去的若虫形成了一种变迁的悲凉,哪怕这是自然规律,哪怕蝉的更替仅仅时隔不到一年。

硝烟在不知多少时间前成为了天空的幕布,也不知何时尸体的灰烬与跳动的血河开始影响天气,蒸发、落下,就像主的灭世与重写,寂寥磅礴,灰色,也像是莱茵这一世中的滤镜,为一切的色彩蒙上阴云。

秋雪红染,斑驳寒蝉。

第二学期末实战考核就在这样的画卷里穿插,或许心理毫无变化的只有莫斯顿了,而考核前的集体异常状态则是目前战争格局的通病,也是一代的弊端。

实战考核对于莱茵来说实在是很简单,丰富的经验和飘忽的直觉使他在战斗中颇为如鱼得水。

2750年5月27日,爱合德小镇遭受敌国联军突袭,惨遭屠城,方圆千里受到核辐射影响,我国将实行紧急封锁,请民众远离该地区。

这是约克家的所在地。

莱茵早晨在宿舍中看到了这条消息,本在审视当前局势,却突然间听到了一个歇斯底里的声音在包裹着他咆哮,他身体僵直,反倒在地上,杯中的烈酒沾湿衬衣,在木板地上碎裂。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占据我的身体....我不打算夺回..

“我能感觉到无法反对也无法抗拒..

“我不知道我现在算什么,也不知道我还能干什么..

“我迷茫彷徨但也知道无济于事...所以我缄默..

“但是现在,我求你..不!你!必须..一定给我灭掉回我故乡之人全族!!!

“如果你做到了或者说你一定必须将要做到,我自将死去

“但你要是失败了.

“我就爆掉你的脑袋,把你的鼓膜和肠子一同碎裂!我相信我能做到,我也相信你不会再活下去—我足够了解自己的身体强度.

“你!给我去,灭国!灭掉德俄联盟!灭掉一切一切生灵!!!!”

是绝望之地被分解的呐喊,也是深渊里牺牲者的咒骂。

死亡嘛.....我倒是不相信会被你杀死。

泪水与嚎叫我也经历过太多太多了。

真是麻烦啊,这种不明真假霸占别人躯体的勾当,总是要踢人背黑锅,烦啊烦。

“杀人......吗,不错啊,反正对那个恶心的东西来说我只要足够强大就可以了吧..”

凄冷的清晨,阳光被红云折射成暗灰色,映射进宿舍的窗户,为莱茵的身影铺上了更加浑浊的黑暗。

“咳咳咳..”

莱茵驱散着空气里的尘土,眯着眼看向手里的地图,油渍和皱纹交错的沟壑里用皱皱巴巴的红色字迹标明了一个仓库。

寻仇组。

战死学生的亲属所组成的非职业研究体系,目的只有一个—复仇,属于势力与实力皆属未知的地下组织,目前未有过明确记载的行动记录。

寻仇组首席研究官兼组长,莫斯顿。

“这就是寻仇组...?'毫不起眼而且失败气氛具象化的大叔们在仓库里进行毫无干劲的秘密研究',长老院那个老头是这么说的啊....不过这也有些颓废过头了吧..不,简直可以说是废弃、垃圾一堆了啊..”

“约克?”

“啊?是!”

一边应答着,莱茵却没有向声源扭头,反而以一个蹩脚的姿势向前翻滚到说话人位置最难以预料的角度,同时抽出插在靴子中的匕首和一把从大一内侧摸出的沙漠之鹰。

这时他才有机会打量一下来人,这个肩宽差不多超过身高的矮壮白人中年人掏出了一枚生锈的合金指环,上面雕刻着一个简陋的符文,像是一只什么禽类。

“寻仇组机械总负责人,乔纳尔·卡瑟挪尔,”大叔似乎有点不情愿地说着,“警觉性不错,动作也有些可取处,勉强信你是本届最强的新生。”

“啊.....是。”莱茵的脸有点抽搐,干笑着回答,但马上觉得不妥,又收起了几分假笑,暗地里酝酿失去所有亲人的凄苦和恨意。

正在莱茵找感觉的时候,乔纳尔已经去搬弄着墙角的一堆废物,捣鼓着暗格密锁一类的机关—莱茵自觉不好第一天来就去窥伺这种机密—看来是在寻找着他突然出现的地方,但是已经渐渐翻遍了整个仓库的墙与角,却什么都没发生,反倒是不知多少年前的尘土终于再一次有机会来迷人们的眼晴了。

“不会吧...难道安瑞利那个老残废又换机关的位置了,这个月不是已经换了十七次了吗...”

“我就知道你在背地里叫我老残废!!!”一阵尖锐粗糙的声音以至少500分贝的音量从仓库的四面八方涌向莱茵的鼓膜。

“说了多少次你这样大声地喊会被巡逻的发现啊!而且果然是你换的位置吧,我就知道!”乔纳尔立即非常娴熟地以不遑多让的嗓音向着空气嘶吼,莱茵甚至看到了他脑门上的血管暴起。

莱茵刚想说两句什么,就听到了第三个声音和着玻璃破碎的声音响起。

“仓库里的人请举起双手走出来,给你们十秒时间!”

看着脚下从窗户投进来的催泪弹静静释放着白色的烟幕,莱茵脸色发黑狂汗。

诶..这个..这....咦咦咦咦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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