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的东西，那大概是和自己接到的委托是一样的吧。
委托人就是因为“想要”达成某件事，或者得到某样东西，而他做不到，才会“委托”自己。
自己曾在某个人那里，听到过一个单词，那或许就是概括这些东西最好的词语了。
“愿望”。
“呐，波尔，你的愿望是什么？”凯尔斯也这么问过他。
但是，他当时却没能理解。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他人呢？他们和你并没有关系吧？”
是啊，为什么呢。
不知道。
“是嘛……那，就继续吧，直到你想起来那个理由为止。”
于是就这么到了如今。
可是，“愿望”到底是什么呢。
她呢？是有愿望的吗？
“波尔，在发呆吗？”
她的脸在眼前晃动，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倒映着的自己，又是一副怎样的姿态呢。
只是要自己来说的话，波尔·切里马，大概是没有愿望的吧。
“照你们的脚程的话，两天后就能到嘉沃镇山群外围了吧，进了山跟紧波尔·切里马，那里可不是现在这样悠闲的地方了，‘山’可是很恐怖的哦？”
“知……知道了啦！”
“那个……好歹我也同行来着……”
清晨，四人在镀金的大门前告别，赫道对着妮娜鬼脸，想吓唬吓唬她，但小女孩却老实地接受了忠告，让他有些意外。
但就和卡扎哈说的一样，即使赫道的建议没有错，但仅这次他们遇到“山”的威胁的几率或许要小上很多，因为有卡扎哈这个“森林的孩子”，森林对他来说就是家一样的存在，只要不是太大的意外，他们应该能一路安全直达目的地的嘉沃镇。
“真的要一直待在这里吗？”妮娜咬咬嘴唇还是问出了口。
赫道却只是笑着抖了抖肩膀，没有回答。
“那么，我们终有一日会再见吧。”
“我期待着那一天。”他刮了刮妮娜的鼻子，“那时候，我再讲别的故事给你听，或者你将你的故事，带进有羽毛的湖里，我也会很开心。”
“赫道叔叔……”
“好了，启程吧，旅人们，这里不是你们的家，天已经亮了，是时候离开了，朝着月亮落下的方向前进吧，祝福你们！”
波尔拉下帽檐，轻轻点头，用行李箱碰了碰妮娜的小腿，三人对视一眼，再想转头对赫道说些什么告别的话语的时候，赫道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走吧。
拉起四处寻找赫道身影的妮娜的手，他们继续出发，妮娜回头看了好几次，希望看到赫道朝他们挥手的模样，直到那片森林离他们越来越远。
卡扎哈没有阻止妮娜，因为离别也是旅行必须经历的事，他想让妮娜自己体会这一点，虽然她会消沉一段时间，但那一定是一件好事吧。
“嗯？波尔，你在想什么？”
出乎意料的，波尔似乎又一次发呆了，卡扎哈询问他，却依旧没得到回答。
——没什么。
只有这么寥寥几个字，在脑海里浮现一瞬，就立刻如同沙滩上砌起的沙堡一样，海浪拍过，便消失无踪了。
两天后，他们终于看到了逐渐茂密起来的树林和远处连绵的群山，几乎所有山的山顶都被云雾缭绕，朦朦胧胧的，高耸且虚幻。
“那就是沃德群山吗……比想象中要雄伟的多啊……”卡扎哈忍不住发出赞叹。
“波尔，我们就是要到那里面去吗？”
波尔点点头，拍了拍妮娜的头发，拂去上面不知何时沾上的水珠，然后替她盖上了兜帽。
“湿气很重，看来天气不是很好啊……看来今天顶多在山脚下就必须找地方扎营了，不过波尔，这样露营下去真的没问题吗？因为睡眠不足，妮娜的脸色一直不是很好，你是知道的不是吗。”
突然提到自己，妮娜颤了一下，抬头就对上了波尔的面具，她赶紧摇头，慌慌张张地摆手否定：“才没有！我精神着呢！还能坚持！”
“妮娜……”
卡扎哈皱了皱眉，妮娜的状态显而易见，她估计也有自觉，但毕竟是她自己要跟着来的，要是因为自己的问题给波尔拖了后腿，以妮娜的性格大概会觉得非常不好受，所以不管怎样都没办法把觉得疲惫或者不舒服这种话说出口，卡扎哈也是能理解的。
可是这个情况继续下去的话，疲劳带来的不良症状显现出来只是时间问题。
两个人都看着波尔，等着他的决定，而波尔只是把手伸到了妮娜面前。
妮娜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开朗，几乎是扑出去握住了波尔的手。
“嘛，也是啊。”卡扎哈回过头，对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轻声说：“都到这里了，再说放弃也无济于事，只能尽量快点赶到沃德镇……啧！。”
话还没说完，卡扎哈突然一声咂嘴，缓缓转了个身，把手放在妮娜的背部推了一下，像是在催促妮娜快走一样。
“卡扎哈哥哥？”
“嘘，别出声，先松开波尔的手，也别看他。”
太过突兀的话让妮娜有些迷惑，下一刻，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传进了她的耳朵，声音传来的方向，一队身着白色长袍的人从侧端的山丘下出现，正慢慢地朝他们走过来。
“低头，走慢点。”卡扎哈把妮娜的兜帽更加拉下了一点，几乎盖住了她半张脸，然后强硬地把她拉到了自己腋下。
两队人隔着数米的距离交错而过，卡扎哈刻意没有看他们，但白袍人中带头的男人却斜过了眼睛。
队伍停了下来。
“请等等。”他出声叫住了卡扎哈。
无法无视，卡扎哈再次咂嘴，也自知躲不过去，便换上了一张牵强的笑脸，回头与那男人对视。
“有什么事吗？”
“请让我看看你带着的那孩子。”
“……能问问为什么吗？”
“不，只是觉得在这种地方，一个男人带着一个孩子有些奇怪罢了。”
卡扎哈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后才觉得的确是那么一回事，不禁想痛骂自己几句。
那个人会这么认为，大概只是因为自己做了把妮娜的脸遮住这种多余的事吧。
“虽然我不那么觉得……但我想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只能摘下了妮娜的兜帽，让那一头亚麻色的长发暴露出来，但妮娜依旧躲在卡扎哈身后不出来，“抱歉，她有点怕生。”
“两位似乎长得并不像呢。”
“这又有什么问题吗？”卡扎哈似乎有点不耐了，再被纠缠下去会很麻烦，于是他明确表达了拒绝的意思，而对方也看出了这一点，转过了身子。
“……不，只是……那孩子拥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啊。”
留下“还请小心”这样的话语，白袍人的队伍越走越远，卡扎哈也带着妮娜继续向前，波尔却在原地一直注视着那些人的背影。
“没什么好看的吧，走了，波尔。”卡扎哈淡淡地说。
于是波尔便转身，走到那两人旁边，接过了妮娜的手。
尽管妮娜时不时看向卡扎哈，但他却没有回应，三人就这么在沉默中在傍晚前来到了沃德群山的山脚，并惊奇地在那里发现了几家旅馆。
好奇之余上前敲了敲门，没想到真的有在正常营业，于是几个人很快就入住了。
简单地吃过旅馆提供的晚饭，没有习惯自己洗澡的妮娜在旅店员工的协助下终于好好地沐浴了一次，果不其然疲惫马上就涌了上来，在泡澡的途中就迷糊了起来。
得亏发现的早，女员工们把妮娜从木桶里捞出来挪到入住的房间后，卡扎哈坐在窗边，看着给妮娜盖上被子的波尔，像是终于卸下了重负一样吐出一口气。
“怎么说呢……抱歉了啊，白天的时候。”
波尔转过头，似乎是想问些什么，但房门就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卡扎哈起身打开门，发现刚才入住时就见过的年轻老板娘正笑吟吟地现在门外。
“令妹已经睡了吗？”
“是的，刚才真是麻烦您和店员们了，非常感谢你们的帮忙。”卡扎哈忙起身招呼。
“哪里，啊，对了对了，热水已经准备好了，先生远道而来，要不要先泡个澡放松一下？没关系的，令妹如果醒来，我们会通知您的。”
卡扎哈回头看了一眼熟睡中妮娜，发现波尔已经不知所踪，他思索了一阵，决定接受老板娘的提议，离开了房间。
旅馆里灯火通明，带着嬉笑的谈话声不时从建筑里传来，非常热闹，波尔从那份喧嚣中走出，独自站在院子里仰望着深蓝色的天空。
阴云已经散去了许多，月亮在夜间稀薄的云雾里显得朦朦胧胧的，暗淡的月光下，通往山中的小路也变得模糊不清。
树木轻微地摇晃，像是在诉说着什么，波尔如同被叶间的阴影吸引，久久盯着山林的轮廓不放，似乎有什么让他在意的地方。
“红色的……衣服和……面具……”
风突兀地消失了——连带着虫鸣和人声的喧闹一起。
波尔缓缓转过身，一道人影正面朝他站在灯火和月光都触及不到的角落里，低声喃喃着什么。
“你就是……波尔·切里马？”
人影突然提高了声音朝着波尔发问，那真是一种十分奇特的嗓音，慢悠悠又沙沙哑哑的，仿佛有砂石在他的喉头摩擦。
而对于自己的名字被突然念到，波尔却完全没有惊讶，在看到人影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对方不是人类，只是不清楚对方的具体身份。
他点头承认了。
“这样啊……”人影呆立在原地许久，有种呆愣的感觉，语气里也听不出情感，让人完全搞不懂他的目的。
“你来了啊。”
明明注意力并没有从人影上挪开，但人影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波尔不知为何还是恍惚了一下。
脑海深处，似乎有谁说过同样的话语。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阴影之中已经看不见人了，风吹动着他耳边的头发，呜呜作响，波尔看着人影消失的那个方向，努力想要追寻脑海中那块记忆的碎片，但那碎片就像是冬天鱼儿吐出的泡泡，在水面上破碎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背后还是那样喧闹的声音，红色的身影站在路灯的火光里，单薄又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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