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杨是这个女人的花名。
现在她正躺在一个废弃垃圾场的深泥水坑里，垃圾的臭味和着浓重的土腥味，加上她破开一个洞的脑颅后面流出的血的腥臭味，混合起来变成了一种让人闻起来反胃的奇异味道。
这是一个死人，已经在这个泥水坑里躺了十几天，经过这段时间的腐烂变质，她从一个年龄女郎变成了流着脓水的恶心尸块，一群足够把她包裹住的苍蝇蛰居在她身上，让她从远处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由苍蝇所裹成的奇异凝结物，恶臭与嗡嗡声在这个小水坑里不断蔓延，如果有人来看到这个场景的话，估计会忍不住反酸水，把自己胃里的东西都倒空为止。
而如今就是在这个恶心的坑洞外面，有一个穿着黑大衣的人在默默地看着这个形状不全的女人。
“就这么变成了一团烂肉么？真是适合你这个人…烂地就像一团泥”这个人蹲了下来，挥手清扫开阻挠他视线的苍蝇。
“呦，骨头还在”
他把手放在这个尸水坑里翻找着，摸出了一根腿骨。
“十几天了居然没人发现你，也没人替你报警，真有你的作风，就和你说的一模一样”
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从兜里取出一条手帕，将手擦干净，盯着已经腐烂的女人的脸上的两个失去眼睛的眼窝，认真地说。
“没人帮你收尸，那就我来吧…”说着，他从随身的箱子里取出一个瓶子，里面装有一瓶燃油。
“对了，还有这个东西，不要忘了带走，到了地府里不能看不见路”说着，他蹲下来在箱子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个小瓶子，里面是一对眼球。
“我们的赌约你赢了，你真的很古怪，和我很像，我还是第一次碰见要赌自己会死的人…你到底是无聊寻求刺激呢…还是傻呢？还是脑子里管控思维的神经出了问题呢？”
他从胸袋里掏出一个打火机，从一边的垃圾堆里随手扯出一个废弃的纸盒子，
他将盒子点燃，看着火势越来越大，直到火苗撩到自己的手。
“你就死在垃圾堆里吧，这应该是最适合你的地方了”说着他把燃烧着的纸盒放到这团尸肉旁边，混合着汽油与尸油的水坑瞬间燃烧了起来，一股由苍蝇与焦肉味道混合的黑雾夹杂着恶臭从女人尸体上腾地冒了
起来，在火团边四处乱窜。
“苍蝇…哈…哈哈哈哈…苍蝇…”这个男人看着这些四处乱窜的苍蝇，喑哑地笑了。
在越燃越大的火势烧成火灾之前，这个古怪的人男人转身走出了这个废弃已久的垃圾场。
“我就像是只苍蝇，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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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的有什么意义呢？
从开始，到结束，最终我会死去，腐烂在泥土里，一年里，可能会有人为我哭泣，思念我，想着我曾经的样貌，为我伤神，再过几年，我会变成几块骨头，一撮富含养分的泥土，躺在空荡荡的棺木里，一块石碑代表了我的身份，亲友们定时祭奠，思念变成了仪式，等到我完全消失，那么我就已经变成了概念，不认识我的人会来为我扫墓，不带着一点感情，即使这并不能为我做些什么，因为谈什么对死人来说都是无意义的，最后，几百年过去后，我完全消失，概念都会消散。
我，就结束了。
现在他们叫我老鼠，那种生活在阴暗的下水道里，吃着腐烂食物的哺乳动物，非常有趣，我很欣赏他们的生活方式，不知道谁是父母，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捡食他人所产生的废品，争斗着，杀戮着，艰难地活下去，最后在死亡后，躺在污水里迅速腐化成一团烂肉，成为苍蝇的温床。
我到底想要什么呢，往事在我脑子里刻下了我无法抹除的印记，遭受暴力，施加暴力，被人拯救，拯救别人，他们改变着我，我也自己改变着自己，种种我喜欢的我憎恶的我渴望的我掠夺的把我变成一个复杂的可爱的病态的充满强烈欲望的不可理解的生物。
**，我所追求的东西，我所要抢夺的东西，可以是性，可以是满足，可以是行为，除了追求这个之外，我就只有对自己和他人深深的恐惧，有点像是鼠群里畏惧别的鼠类的残疾老鼠，争夺腐烂食物的时候总要吃亏，会被打倒在地上，会被他们用沾满泥水的脚踩在脸上，你会憎恨，自己的无能，他人的冷漠，憎恨没有到来的，该有的惩罚，憎恨迟迟没有到来的正义。
但这不妨碍这只老鼠的成长，在一切救赎可能都被否定后，有些人选择绝望，有些人选择变成希望，我是一只拥抱绝望同时选择变成希望的老鼠，我想用牙齿去咬他们的脑子，如果咬不醒我就咬他们的喉咙，血飚地越高我越开心，气管被咬断时的嚓嚓声也能满足我的欲望，选择了这条路的老鼠理应要惩戒那些犯罪于他人或者犯罪于自己的老鼠。
这无关正确与否…
我不想改变什么，我只是想做发发牢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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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珠澄市西区老城区起了一场火灾，火势从当地某处一个废弃的垃圾场开始蔓延，”
电视机里的女声机械地播报着，电视机外的人呆呆地看着。
何欢面前摆着外卖，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炸鸡排的味道，他正费力地向嘴里塞着最后一块汉堡，一副食不知味的样子，那冷漠奇怪的表情让你感觉像是鱼缸里一条吃吞吃鱼食的金鱼，面无表情，并且还不会摆动尾巴。
其实说白了他很困，他很想睡觉，到目前为止，他已经两天没睡觉了，但让他自己奇怪的是，他并不是特别渴望睡眠，即使他的脸上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思维已经深度疲惫。
“喂！你发什么呆呢？”身后传来中性化的女声，这种声调让这个声音的主人听上去像是一个很强势的人，但按照何欢对她的理解，至少在强势上，这个人不是很配地上这种高度的评价。
何欢什么都没说，他依旧呆呆地吃着手里的快餐，看着电视机里西装革履的女播报员，没有理后面的女人。
现在站在他后面的人是他的同事，同一届警校毕业的同学江亦楠，也是如今他的上司，一个天才的女性。
何欢承认这位女性，她拥有一个刑警应该拥有的一切，远超常人的体力，敏锐的思维能力，独树一帜的领导力，还有大多数女性都缺少的魄力，应该说上天给她一个好警察该有的一切，但可惜的是，两个人从小认识，对这个自己熟悉地不能再熟悉的人，何欢还是很了解的，所以他一点也不怕他的这位顶头上司。
“喂！叫你呢！怎么没反应”她重重地一拳打在何欢肩膀上，发出骨头与骨头碰撞的‘砰砰’声。
何欢向前微微一呛，咳嗽了几下，平定了喉咙的异感之后，他又把嘴里的食物强硬地咽了下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因为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发呆，更不知道我发的什么呆，也不清楚发呆该分成几类”何欢继续盯着电视屏幕，头都不回，说。
“都两天没睡了说起话来嘴还是这么臭…”江亦楠被噎了一下，但她很明显是一个能重整旗鼓的人，迅速回敬一句。
“我来给你送吃的了，还以为你连外卖都不会叫”说着，她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到桌子上。
“红枣银耳莲子排骨汤，我炖了几个小时，还剁了几个萝卜进去”江亦楠打开盖子，用勺子搅和着，盛了一碗，介绍着。
“从中医药膳的角度来看更像是给女人补血的东西…不过这萝卜加的什么意思我可真是不明白…”何欢接过汤，嘟囔着喝了几口。
“味道怎么样？”
“盐有点多”
“下次改进”
“不用，能喝”
接下来两个人之间是一阵无言无辜的宁静，何欢继续看他的新闻，江亦楠自己捞了几块肉，安静地啃着。
“你看出什么了么？”江亦楠中性的女声在何欢背后轻轻地响起。
“没多少信息”何欢按下重播键，电视机里的节目主持又从一开始那样机械地讲述着何欢已经看了两天的内容。
“比如呢？”
“信息太少了，除了这一段电视台误播的记者视频外根本没有录像素材”
随着语言的陈述，一个巨大的焦尸的脸部特写整个出现在了银幕上，然后镜头慢慢向下移动，焦黑的骨头与肉漏了出来，随后镜头一晃，整个视频结束。
“尸体已经化验过了，女性，二十到三十岁之间，但是身份已经无法辨别了，虽然救火很及时，但是毕竟不是一场小火灾，现场更别说留下布片之类的东西，连骨头都要烧成灰了”江亦楠轻轻说。
“那么…火可能就是从这里烧起来的…要么…死者已经经过了高度腐烂”
何欢低声说
“现在能保留火灾现场的视频只有这个了，消防队不小心用高压水枪喷到了那里，如今现场基本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啊，尸检只有这些消息么？”
“嗯，差不多只有这些，你有什么想法？”
何欢转了转脑袋，向沙发上一躺
“我们来举几个可能性吧…”说着，何欢站起来，拿起一个早就不知道凉了多久的咖啡壶，给江亦楠冲了一杯咖啡。
“第一种可能性，自杀，那么死者会是一个极度自卑的人，没有几个人会愿意死在这种垃圾堆里，除了一些认为自己有罪，或是自己认定自己垃圾不如的人，可能会干出这种事来，另外，这应该也不是一个因为生活重压选择自杀的人，没有哪一个懦夫会选择把自己活活烧死这种残酷的死法，如果按照自杀来说的话，死者从事的应该是一些能够让自己产生罪恶感的职业，比如卖春，盗窃等等黑色职业”
“所以你的结论是自杀么？”江亦楠问，她将这些话用手机记录了下来。
“你用这东西记录…我真觉得自己像是个罪犯…”何欢面不改色，随后，他喝了口咖啡，皱了皱眉头，继续说
“如果这不是一场大火，我刚才的说法可能就是我的最终推断，但是…一个认为自己有罪的人，并且带着赎罪心理的人，一般不会想给别人添更多麻烦，比如这一场要用几个小时才能扑灭的大火，解释之一是死者想让所有人都认为他已经赎罪，所以要吸引大家的眼球，但是这又不是一个带着忏悔之心，甚至要让自己死在阴沟里的人该有的心理…”
“那么结论是他杀么？”
江亦楠把呛口的苦咖啡一饮而尽
“我个人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毕竟没有其他的解释”
“好的，我明白了”江亦楠起身，把手机的录音功能关上，极速地走到玄关。
“对了，明天晚上没有什么事，要不要出去吃个饭？”刚出门的一刹那，她转过头，问。
“不了，我还有事，再说我也不想再被你拉去健身”
“那我明晚上来拿保温壶”
“可以，反正你也有钥匙”
“再见喽，你”
“嗯”
然后急促的噔噔声从楼道里传来，不一会，急促的警铃声响起，随着时间渐渐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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