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佟浩的判决已经定下来了。
毕竟是闯进机密要地的人，把这个结果称为“判决”也不为过分。
“那么，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那就是重新考核一次。”
无色骑士团团的会客室里，站在佟浩面前说这句话的，不是之前的全息投影，而是尚一章的正体，那个外貌似乎只有十二三岁的女人。
“重新考核一次？”
佟浩不是很相信这句话。这不是判决，是奖励。
“对。”
“可就……就这么简单？”
“哟吼，小少年好像想要挑战高难度哟。”
“哦不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佟浩赶紧挥手以表不是。
“小少年你不要以为这次补考会那么容易，毕竟补考这种例外可是大事情。不要说我这个做老师的没事先告知一声，这一次的补考，是不可能给你轻松过去的。”
“……”
这想也当然了，空虚幻境讲究的是仙缘，而他们并不喜欢佟浩这种错过仙缘的人。
何况，他还闯入了禁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情况就更复杂了。
“那么……我误闯禁地的那个部分……毫苏幻境他们……会找我算账吗？”
“噢？小少年看来很介意这个问题呀。你放心好了，毫苏幻境是不会跟你计较的。一个初境者就算看了那片森林，甚至把设计图给背下来了，那也是不可能理解当中的内容。不然，满世界早都掌握了惺侯森林的技术了。”
尚一章说：
“该计较的，是你口中的那只猩猩。”
佟浩顿时松了口气。
“那就好，那就好。”
按照尚一章的这个说法，其实就是在表达毫苏幻境不认为区区一个初境者的随意几眼，就能把惺侯森林的技术给克隆过去。不然，当初毫苏幻境也不会开发得那么痛苦了。
但佟浩不知道，如果不是他佟家跟空虚幻境比较熟，经常有生意上的来往，他们才不会那么轻易地放过佟浩。
空虚幻境是因为已经对佟家知根知底了，因此空虚、毫苏这两个幻境，才会断定佟浩不是过来窃取机密，觉得他真的只是误闯而已。
“那么……我补考的内容是什么？”
佟浩弱弱地问道。
“哦，对，差点忘了。”尚一章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厚纸，打开来说：“你的补考内容是……把两个境界的考题都过一遍。都及格了，才算过关。”
“什么？”
果然是为难佟浩用的。两个考题一起考，还要都及格了才算过关，这不根本就没法考嘛。
“话说，你还记得毫苏幻境的考题吗？”
“记得的，记得的。”
“那好，给你出的题目是这样的。”尚一章坐到佟浩的身边，靠近了些说道：“在这个毫苏幻境中，我们藏了一个机关。当然了，我是不会告诉你它的外貌和地点，你得靠自己找出来。”
“嗯嗯，好的，那么……然后呢？”
说道这里的时候，尚一章又往佟浩挤过去了些。佟浩挪开了身体，但尚一章依然还是粘了过去。
“这个机关是给你进入第二道考题的。当你触发它的时候，你就会……”尚一章把头靠在佟浩的肩膀上，吓得佟浩整个人僵硬起来：“……直接进入第二道考题，也就是那个关于‘意志力’的考点。”
“好……好的，但是尚堂主……您的手能不能……”
“哎？我手啥时候放你腿上啦？哎呀，真是的，这个人呢，一老了呀，身体不听使唤啦。你说，是不是？”
佟浩心中不知为何，从直觉上就感到一点不安，他吓的立马跳起来，唯唯诺诺地继续问道：
“那么堂主，我……我该从什么时候开始考？”
“别急吗，来，继续坐坐。”
尚堂主拍了拍身边的空位，这个动作，让佟浩毛骨悚然。
“呃……这……这我就不了。”佟浩一身冷汗，他连忙摇头道：“您看其他人都已经考完过去了，就我一人还呆在这里，怎么说也有点不太好，所以您能不能……”
“哎呀，真心急。”尚一章以她那十二三岁的身躯，撩起了二郎腿：“考试随时都可以开始，只要你准备好了，任何时间都没问题。”
“那么时限是……这个补考有时限吗？”
“有，但我不会告诉你。顺便一说，时限一到，如果你还没进入第二个考题，那你就可以跟空虚幻境说拜拜了。”
“那到时候……您会把我送回去吗？”
“当然了。”
尚一章说这句话的时候，用的是一个相当暧昧的语气，吓得佟浩直打哆嗦。
“明……明白了。”
“明白了的话，那就随时开始吧。请。”
“请。”
佟浩一个抱拳，以示对老师的敬意，然后，他指着尚一章手上那张厚纸，点了一点问道：“那么尚堂主，您说的那个机关，是不是这个？”
这个瞬间，尚一章愣住了。
“……”
她无言以对，完全没有想到以这个佟浩的修为，居然能在一瞬间破解了第一个考点。
这位堂主原本以为，以佟浩的领悟能力，在这么广大的毫苏幻境里，他会像一直盲头苍蝇一样，毫无目的到乱找一通，根本不会注意到尚一章把机关藏在他的面前。
届时，如果大猩猩是有预谋的、有组织的，他肯定会出来指点一二，那时候，抓住他就容易多了。
可尚一章万万没想到，这个佟浩居然在一瞬间便能破解了第一道考点。这不，往下的计划就没法进行了吗？
“你小子，啧啧，不赖嘛。仙缘不够，但悟性挺高的。还真想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呢。也罢，等你醒来以后，再问也不迟。”
尚一章本想问问这个佟浩是怎么一下子就点破了她设下的第一道机关的，可是，她还没来得及问，设置在厚纸上的机关就发动了。
就这样，佟浩进入了第二个考点。这个考点正是毫苏幻境所定下的，关于“意志力”的考题。也是前两天，那将近四万人在空虚大堂中考核的题目——
从美梦中醒来。
昏睡了的佟浩倒在了地上上，尚一章看这会议室里四处无人，便把这孩子抱起来，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膝盖上睡了。
“你真该好好感谢我啊，”尚一章摸了摸佟浩的头，轻声说道：“弥笋木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待遇。”
这时候，正做着美梦的佟浩并不知道，自己枕在了尚一章的大腿上。
不然的话……
哎，也就不说不然会怎样了。
佟浩现在所做的美梦，是发生在一片广阔无垠的大草原上。
并不是毫苏幻境考核区里那种埋过脑袋的草原，而是一种才刚刚没过脚跟的草坪。
这样的草，它的触感佟浩是再熟悉不过了。
“不……这不可能……”佟浩看着这个场景，讶异地说道：“这……我……我这是在做梦吗？”
一般来说，人在梦境里所看到的事物，都只不过是自己大脑所幻想出来的假象。然而就算那些梦境再怎么虚假，也很少有人会意识得到自己正在做梦，只有醒来了，才发现那只不过是一场梦。也只有醒来了，才会意识到梦境里景象是如此的虚假。
何况，这还是添加了御术的催眠术，就更少人能够意识到自己正在做梦了。
佟浩蹲下来，摸了摸地上的草。
恰好此时，一阵微风轻轻地吹过来，它掠过了佟浩的脑袋。对佟浩而言，这风依然的，还是那么熟悉。
“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起，闻了闻隐藏在微风之中花香：“原来如此，我的梦，是完全客观世……”
“哥哥！哥哥！”
然而，正当他打算说下去的时候，一个只比佟浩的腰矮一点的小男孩，在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
佟浩低头看了一眼这位小男孩。就在这个瞬间子，他再次讶异地愣在原地。
“哥哥！哥哥！”那个只比佟浩的腰矮一点的小男孩，伸出了一个拳头说：“你猜，里面藏着的是什么东西？”
佟浩蹲下来，对小男孩温柔地笑了笑：“诶？这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嘻嘻，是黍子！”
黍子，一种一年生草本植物，也就是今天所说的黄米。根据考究所得，这种黍子还是这个国家古代最早的农作物之一，是一种比御气的成熟运用还要早的东西。
“原来是黍子呀？那么你是要种黄米吗？”
佟浩问。
“对！”小男孩说：“一颗小小的黍子都能种出一个农田，那么一颗小小的心，也一样能够种出一个世界。”
“是要种出一个世界吗？原来如此，真了不起。”
他轻轻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
这时候，唰唰的几声，整片草原突然之间就变了，它竟然变成了一片淡黄色的草原了。
从脚跟到天边，从目之所及到这个世界里的任何一寸，都变成了淡黄色。
佟浩举头一看，草原已经不再是刚才草原，它已经变成了一片浩瀚无垠的黄米地。可漂亮了。
佟浩轻轻地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接着，他站了起来，环顾四周。
他认识这个小男孩，如果他出现在这里的话，那么就说明在这儿，还会有另一个人出现在这个美梦里。
只有她的存在，这个美梦，才能称之为美梦。
果然，就在那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带着草帽，穿着白色裙子的少女站在那里。
少女背对着佟浩，但佟浩却马上认出她是谁了。
他走到少女的背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打招呼。
少女察觉到佟浩的到来，她转过身，面向佟浩。但她的草帽掩盖住了，佟浩没能看清她的脸。
佟浩耸了耸肩肩膀。
“我……我在考试呢，试题是要我从梦里醒过来。”
“嘘，”少女说：“我知道。而且我也知道，你该醒来了。”
佟浩没有说话，他笑了笑，伸出双手，轻轻地揭开了少女的草帽。那底下的容貌，和佟浩记忆里的，一模一样。
这会儿，佟浩好像长大了。
不是说他心境上的长大，而是说他外貌上的长大。他已经有胡子了，头发也凌乱了，一点儿十六岁小伙的模样都没有，倒像个二十来岁的青年。
“你不醒来吗？会不及格的。”
少女说。
“我怎么舍得醒来？我还真想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其实佟浩早就意识到并想起了，自己正在考试。
他不同于其他考生，那些人进入梦境以后，立刻忘记自己正在做梦，也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只有意志力坚强的人，才会记得自己正在干什么，还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干什么，并且突破他们的美梦。
而佟浩不一样，他立即认识到这里只是梦境，不因为他的意志力过人，而是因为他知道，只有在这里，他才能遇见眼前这位少女。
现在也不能说是少女。随着佟浩的外貌老化，这位少女的样貌也正在老去。
他们两人一直沉默不语，温柔地看着对方。他们的外貌从十几岁，一下子长到了二十多岁，然后又从二十多岁，长到了三十多岁。
不知为何的，他们外貌一直老化。直到无法认知他们的岁数了，直到他们两鬓斑白了，他们的这种变化才算停止。
现在，两人都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了。
佟浩轻轻抚了抚少女的白发。
“上一回，我没法和你白头到老，可这一回……”
少女没等他把话说完，就温婉地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放了下来。
“至少，我们还能在梦中白头。”
佟浩看着苍苍白发的她，忽然之间，他下定了决心。
他，要成为一名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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