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九岁,更准确地说,是从那年夏天,我开始考虑自己死前的场景。
会怎么样呢?是会寿终正寝,还是死于意外;是自杀,还是他杀;死时是儿孙满堂,还是孑然一身。在课堂上,在公交车上,在家中,只要注意力没有十分集中,我的脑海之中便徘徊着这些问题。听上去不像一个孩子应该想的问题。
我对周遭事物的好奇心,似乎已经被这些无法回答的问题抽干了。我的兴趣,好像只剩下自己的死亡方式了。
周围的人察觉到了我的怪异,纷纷对我采取敬而远之的态度。所以从小学到初中,我都没有什么朋友。通常,我遭遇的情况是,当大家都在嬉戏打闹时,我一个人站立在墙角,手捧着夏尔·波德莱尔的《恶之花》,默默地读着。我对别人聊的有关于明星、电视剧、体育的话题不屑一顾,更是对所谓的青春、爱情嗤之以鼻,我所关心的只有死亡这一永恒命题。但是,正如你所料想到的,无人会对这些感兴趣。
呐,这样子就好了吧。无人关心,孤独地活着,这不是我一直都想寻求的吗?我蛰居在自己构筑的世界中,体会着矫饰和倔强混杂的情感,不肯踏出半步。
今天是高中开学的第一天,大约早上十点,我来到教室。
高一十班,嗯,就是这里了吧。
我走进门,教室已经充满了喧嚣,所用人带着刚认识的新同学尚未消退的兴奋聊着天。
“喧嚣,喧嚣,现在就只差骚动了吧。”我心想着,走向教室中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位置靠窗。当我无聊地看着风景,想着是否拿起一本书看的时候,前桌转过身,向我发了一句问候。
“你好,大家以后就是同学了,请多多关照哦。我叫程曦。”前桌是一个长相不错的女生,头上扎着一条浅黄色的发带,此时,她正笑脸盈盈地看着我。
“哦,你好,我叫叶闻。”我几乎没有和女生讲过话,不由得分外紧张,本来用于对别人泠然相对的面具瞬间崩解。我想,我现在的表情一定僵硬得可怕。
似乎看出来我的笨拙,程曦微微一笑,都侧向一边,柔顺的长发从额头滑落。
就在我感到愈发难堪时候,程曦转过头去,老师也走了进来,空气瞬间就安静了。
程曦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男生喜欢她吧。她刚才展现出灿烂阳光的笑容,无论是真诚还是虚假,是我永远无法拥有的吧。不过,那又如何呢,无论什么美丽的事物在时间过后都会变成枯骨。
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呢,面对一个美丽的女生,难道自己对爱还所希冀吗?不,这只是长久未与别人交际的初时的错愕而已,我安慰自己。像自己这样的人,应该早就失去了爱的能力了吧。
依旧是无趣的一天,分发完课本,便到操场上集合,在校领导一番冗长而令人厌烦的讲话之后,班主任宣布解散。
这所学校除了大部分学生住校之外,由于离家较近的缘故,还有一小部分是通校的,而我则是这一小部分之一。
走出校园,步履未曾有丝毫的松懈感。
很显然,像我这样不会主动出击的家伙是不会有朋友的,到目前为止,向我问过话的人只有程曦了。但是,似乎有些奇怪的是,程曦并未在班上引起太大关注,几乎没有其他同学来搭讪,而她也只是坦然坐在那儿。难道在我到教室之前发生了什么导致她被孤立了,虽然内心充满疑惑,我还是把它埋藏在心底。
时值九月,JD市位于江南,所以一点没有秋季到来的迹象,枝头的树叶仍旧闪耀绿油油的光泽,烈日依旧高悬在天空,炙热的午后在街头赶路的人很少,就算有,大部分穿着衬衫,形色匆匆。
我默默地行走在城市的街头,旁观这个庞大的钢筋水泥的生命。城市,是人类文明经过长期演化的结果,在这里,个体的力量被削弱到最低,每个人都变成了所谓的社会的螺丝,维持着这座机器的运转。为此,每个人被迫带上虚伪的假面具,在这座弱肉强食的钢铁森林穿行。人和野兽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人会对事物的意义即物体存在合理性发出疑问,那么,我们通过剥削其他生命而获得的片刻生息到底算什么呢?没有,没有!什么意义也没有,人类的存在,从开始到终末,从虚无中来终究要归于虚无,人类的,倒不如说是万物的,甚至是世界的本质就只是虚无而已。不存在丝毫意义,这就是意义。
但是,会选择去死的的人毕竟是极少数,因为,除了作为生物的要求继续存活的生理需求之外,还有对于事物的好奇心,要求探寻的意志。或许,只有在生产力发展到无法再继续前进的时候,当人类的认知已经到达极限,人类才会清楚地认识到,只有死亡才是永远的归途;不过,到那个时候,大部分人会沉浸在无限无尽的娱乐中,自杀会发展为一种宗教,而政府的作用,只是无力的将自杀定性为违法而已。总之,生命这个东西,正如从这个词本身中就能发现,必须在生里苟延残喘啊。
我这般想着,来到十字路口,正值红灯,我百无聊赖地站着。一个牵着女儿的年轻女人,撑着一把粉红色的阳伞,也来到斑马线前。小女孩明显很开心,小巧的脸上带着笑容,不停地拉着母亲的下衣摆,指着路边的事物不停的指指点点,嘴里说着什么,而女人只好无可奈何地回答。
真好啊,童年,被父母宠溺着,没有丝毫的忧虑。而我从九岁开始,就很少和母亲走在一起了,我像个刺猬一样,刺伤着她。我始终无法理解母亲的态度。
等了两分钟,绿灯亮了。
那么,就走吧。就在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的目光忽然间瞟见到了出现在右手边的街角尽头的程曦。和我所见到不同的是,她此时穿着鲜红色的长裙,脸上似乎带着微笑。唯一不变的,就是头上仍旧扎着的黄色丝带。淡黄色的丝带在在微暮的日色中飞扬着。
程曦,和我是同路的吗,为什么,之前,我好像都未曾见过她呢,还是说,她是最近才搬来的吗?
嗯,似乎有不妙的事情发生了。我看见,西边出现了一辆奔驰,以迅疾的速度行驶着,没有丝毫减速的样子,也就是说,此时在路上的行人有危险。
而先我而走的女人和她的孩子,此时正在路中央。未曾预料过这种状况,女人似乎吓傻了,面上无丝毫血色,僵立在那里。而小姑娘根本没有想过这种横冲直撞隐藏的危险,只是睁着大大的眼睛,盯着即将冲过来的死亡之车。
该死,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我冲向前去,叫喊道:“危险!”
使上全力,我推搡了女人一把,同时抱住了小女孩,肆虐而凶猛的车已经近在咫尺,伴随着呼啸的风声。
“嘭——”
这是高速运动的车撞到我身上的声音。
痛,痛,痛……一刹那,我的感觉就浓缩为这么一点。五脏六腑沉浸在翻天覆地般的痛苦中。
什么吗,原来死亡是这么痛啊,不过,也就这样好了吧,自己的姓名就这样画上终点,毕竟,这样的世界没有任何值得我眷恋的事物。
在死前,仅剩的时间里,划过的是那刻骨铭心的记忆。
盛夏……小男孩和他年轻的父亲……开心的笑颜……疾驰而来的车……不顾一切舍弃自身的拥抱……凌漓的鲜血,颤抖的瘦小身影,无法抑制的哭声……苍白的病房,灰暗的空气……医生无可奈何的摇头,男孩无法止住的哭泣,母亲无力的的安慰……
少年孤独的身影,对母亲无理而自觉羞耻的嘶吼……离群索居的孤僻……不愿面对过往的懦弱……无尽的自责……闪耀的刀片,抖动的手腕,独立在高楼向下眺望的恐惧……冷眼旁观的孤谟,不对任何事再感到兴趣的凝固的心……
一切的一切,如幻灯片恍若在眼前划过。母亲,我的一生真是可耻啊。
在我的意识还未飘散之前,有声音传来,那是女孩的哭声,大概被我身上的鲜血给吓着了吧,不过,这至少证明了一件事:她还活着。
“吶,没想到这次系统选择者是一个善良的家伙,这对于你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事哦。”
耳畔似乎传来了声音,是幻听么?这轻盈而甜美的声线,有些熟悉,是谁呢,但我已没有时间去想了。
“JD晚间新闻,今日下午四点,建法路发生车祸,肇事司机为酒后驾车,一少年挺身而出,向前扑倒了正在过马路的母女二人,母女俩安然无恙,自己却葬身车轮下。据悉,该少年系……”
此时,在电视机前的人们,有几个会在意这毫不引人注意的死呢,只剩一个悲痛的身影在啜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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