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物质世界远未成型之前，眼下这个孕育了无数生命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
没人知晓，能够确定的，只有那是个混沌的世界的事实。
天地未开，光暗不分，到处都是懵懵懂懂的状态。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一切才逐渐有了改观，规则出现，常数定量，物性守恒……而在这宇宙的基础上，经过了千万年的演化与改变，生命出现了。
但，出现的不仅仅是物质世界的规则生命。
从原初的混沌之中形成的物质世界中演化出了秩序的生命，从单细胞到多细胞，从海洋到陆地，一直到现在的人类，甚至是魔人……这些是属于秩序阵营的存在。
然而……极少有人知道的，曾经那片原初的混沌并未完全演化为秩序的物质世界。
“我们在阿托利亚得到的手稿不仅仅记述了支点的事情，同时也提到了黯影这种离奇的生物。”凯恩说，“在世界成型之时，孕育了一切的混沌之海并未因此而消耗殆尽，而是转化成了另一种与我们的世界截然不同的环境，那是一个空前混乱、无序的地方，根据格拉瑟斯他看到的情况，那个世界甚至还保持着原初混沌的模样，就像是一团液体一般。那个世界与我们的秩序世界之间由界壁层进行着隔绝，只在极少的几个点上有着接触……嗯，这几个点就是支点。不过这并没有使得两个规则不同的世界因此而毁灭，反而达成了一种惊人奇妙的平衡：两个世界相互依托着存在，就好像光与影一般的相互共生着。”
“根据那份手稿中的称呼，那个混乱的地方有着这样一个名字……世界的阴影，寓意它是我们这个主物质世界不可或缺的另一面。”
“而黯影则是这个阴影世界孕育出来的生灵，不过……牠们并不似那个世界一样，能与秩序的世界共存。”凯恩神情严肃，“牠们仿佛是将原初混沌中一切负面给总和起来了，这种离奇的生物自负能量中产生，有着极其强大的力量，且是一种彻底地无秩序的存在：黯影们的思维混乱不堪，几乎没有逻辑可言，而牠们的生命形式本身便违背着我们这个物质世界的规则，几乎被规则所直接排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牠们自出生的那一刻，便会对一切秩序、规则的存在产生敌意。”
“同时，牠们也有了唯一一个称得上能够被我们所理解的目标……毁灭我们的世界，让一切归于混沌中。”
“……”小千皱着眉，“先不说这种一听就很中二的目标……是不是这些叫做黯影的生物在一直打支点的主意？”
“没错。”
“那为什么在卡伽这边，是湮库巴斯那家伙在行动？”小千觉得很奇怪，“虽然他是魔人，但总归也算是秩序的存在吧。”
“很简单……”凯恩叹息一声，“他已经不是他了。”
“呃？”
“黯影天生是一种无序的无规则存在，牠们被我们这个物质世界本能的排斥，根本不能直接在物质世界出现——一旦牠们出现在我们的世界里，一瞬间的时间都不用，牠们就会被世界的意志所直接抹杀。”
凯恩一边说着，一边蹲到了屋子中央歌岚的身边。
“所以……牠们在我们的世界行动时，需要一些特别的掩护……”
娜娜忽然间睁大了眼，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凯恩爷爷，您是说……灵魂？”
“什么意思？”小千问了一句，娜娜捏着下巴整理了一下思绪，“小千，你还记得自己是怎么被咱召唤过来的吗？”
“我？”
小千想了想，随后也惊了起来：是了，自己来自于地球，换句话说，如果单纯从规则的层面上来看的话，自己毫无疑问也是这个世界的排斥对象之一。
毕竟自己的那个宇宙，多半不存在“魔素”这种神奇的小东西。
然而自己此刻却好好地待在这里，没有被世界的意志所直接抹消……这其中的原因小千并不太明白，但如果真要说的话，她仅仅能想到一件事：当初被娜娜召唤的时候，自己的身体是没有随同灵魂一起穿越界壁来到这里的，自己来到这个神奇的魔幻世界的，只有灵魂。
小千抬起了手，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自己现在的身体来自于小艾那小家伙，而那小豆丁是这世界的原住民，换而言之，自己现在就好像一个用了伪造身份的偷渡客一样，将非法的灵魂藏在了一个合法的伪装之下……这才是自己没有被抹消的根本原因吗？
“虽然我对你们说的事情有些在意……不过你们想的没错。”就在小千愣神的时候，凯恩又开口了，“黯影出生于跟我们完全不同的相悖的世界，我们所处世界的性质截然不同，所以我们无法以自身的躯壳去到牠们那个混沌的世界，牠们也不能直接现身在我们世界的阳光下。可是灵魂不同，不论是我们还是黯影，所有生灵的灵魂究其根源，都来自于当初的混沌之中。”
“所以如果只是单纯将灵魂来到我们的秩序世界，即便是黯影，也不会被世界所直接排斥。”
“不过灵魂不能直接存在于世间，既然两边世界的灵魂本源相同，那么以咱们这边作为对照……直接以灵魂存在的话消耗太大了，不是任何生物可以承受得住的。”娜娜接着凯恩的话说了下去，“黯影也不行。所以牠们，就像咱帮小千做的一样，为自己找来了能够自如在秩序世界活动的躯体，以此来……”
“破坏支点，然后……毁灭世界。”
小千闭上眼，轻轻接出了最后的这句话。
一下子就想的通了。
为什么小艾觉得湮库巴斯跟自己当初弟弟的气息不同，为什么那个魔人行事总是令她觉得奇怪而反常，为什么在埃文斯山脉的时候格拉瑟斯对自己的状况一副很能接受的样子，为什么，这两个等级4的老爷爷总是在说游泳的事情……
“湮库巴斯……是黯影？”
“曾经不是。”凯恩摇摇头，又点点头，“现在是了。”
得到凯恩的答复后，小千抿住唇，扭头看着地上躺着的歌岚，“那她……”
“她也快了。”
将手放在歌岚的额头上，凯恩闭着眼感受了一会儿，“黯影本身就生存在一个混乱无序的世界中，说牠们并没有实体也不为过，牠们身体的大部分其实都是牠们自身的灵魂力量汲取了周围混沌的魔素而组成的……就好像这个小家伙一样。”
“呜……”陡然被点名，小艾忍不住吐了个泡泡：她已经从凯恩与小千两人的交谈中明白自己当初差点把自己弄成什么可怕的存在了，这时候还后怕着呢，也不摆出一副威严的姿态来反驳了。
“也正因为如此，黯影的灵魂力量比之我们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凯恩露出有些苦恼的表情，“牠们就是靠着这样的力量来强行抢占我们这样秩序生物的躯体，从而在付出一定的代价后得以在我们的世界进行牠们的阴谋。可惜的是，因为灵魂力量的巨大差距，我们几乎无从在黯影侵入我们的体内后对牠们进行有效的反抗……”
“那歌岚她……”
“她体内的黯影已经快要将她自己的灵魂彻底吞噬了。”凯恩严肃道，“根据我的推算……这个过程大概还要持续两天，到了那时候，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凯恩话里说的严重，可小千听过他的话，马上反应了过来：“您还有办法救她？！”
无论如何，歌岚都是薇薇安还有胡坦这两位自己友人的……小妈吧，于情于理，小千都不像将她放弃掉。
虽然她不久前给小千一伙人造成了不小的麻烦就是了。
“办法是有的，不然我何必费大力把她带到我家里来，直接在街上把她结果掉不是更轻松？反正我只是要给那个现在用着湮库巴斯这名字的家伙一个惊喜而已。”
“惊喜？”小千忽然想起来之前凯恩一直在强调的这个词。
“嗯，惊喜。”凯恩的表情相当欠揍，“那个禁绝封界不是耗能特别高吗？就算是放在以工业发达，污染眼中而著称的美尼德这边，那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违章项目啊，活该被查封关停的那种。而要给这个结界提供能量让其维持下去的话呢，是需要在魔法方面达到等级三以上，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与精灵直接沟通的高手才能进行的。”
“哦！”小千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么说的话，歌岚就是湮库巴斯找来为那个结界充能的人了？”
“没错。”凯恩点了点头，“只要她被我们带走，那个结界就只能维持最短的启动时间，而根据我的判断，这个世界是根本不够支点浮出自己的保护空间的。”
“原来老爷爷您这一招是一手双保险啊。”娜娜恍然大悟道，“不管是将薇薇安救走，还是把歌岚带走，都可以阻止湮库巴斯毁灭支点的意图呢！”
“所以说我果然是个天才嘛！”凯恩哈哈大笑了起来，又与娜娜认真道，“当然，如果只有我的话，那我还真就没办法把这个歌岚恢复过来了。不过现在有了你们，这个叫歌岚的丫头就还有救啦……小丫头，格拉瑟斯那个**把他的笔记给你了吗？”
“笔记？”娜娜抓着自己的四次元腰包，费了老大的劲儿在那里扯着可怜的小包包。
凯恩见她这样奇怪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拿笔记呀。”娜娜理所当然道，“那笔记本太大了，咱要把口子扯大点才行……噢，来了！”
如同一条蛇吃撑着了，于是打算把自己刚刚吞下的大象吐出来一般，比娜娜的四次元腰包大了好几圈的笔记本被娜娜拽着，一点一点的朝外面挪了出来。
“呼，累死了……”
“现在可不是休息的时候。”凯恩提醒道，“那个老**跟我说过，这上边应该记载有一个可以将黯影从其他生物体内驱逐出来的办法，你找找看。”
将笔记翻开，这本笔记娜娜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她很快就翻到了笔记后边的地方，“这里记载有一个仪式，不过咱一直没弄懂来着……是这个仪式么？咱看到这上面有好几种要用的材料都是可以影响到灵魂的东西。”
“就是这个，这是以前我跟那个**一起研究出来的。”凯恩粗略的扫了两眼，随后点了点头，“不过这上面的材料我只有几样，其他的这些什么酸杏仁，酸枣仁，酸核桃仁、酸……我都没有。”
“诶。”小千诧异出声，“这个仪式既然是您研究出来的，为啥您没有多余的备用材料啊？”
“呃……”凯恩耸了耸肩，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我不喜欢五仁啊……”
“……”
这理由还真是让人无从指责，小千嘴角抽搐了一会儿，最后无奈地摇了摇脑袋，“这些材料交给我来收集吧，既然你说时间还有两天，那就还算充分。等会儿天亮后我先去看看吉儿帮那边的情况，然后想办法把这些材料找回来，晚饭之前应该弄得齐，这些材料比起制作德拉诺水晶的材料常见多了。”
“不用休息会儿吗？”
经历了数场战斗与之前的凯恩的完美历史教室环节，这会儿已经到了破晓时分，娜娜朝窗外扫了一眼，封闭了卡伽内城的禁绝结界依然惹眼，远处的夜幕之下也透出几分佛晓的斑白，她不禁有些担心小千的身体。
“放心吧，我还扛得住，大不了今晚我早点睡就是啦。”小千拍拍娜娜的肩膀，让她安心，“不早点把这事情处理掉……我也没法心安嘛。”
在说话的时候，小千的视线已经放回了屋内，娜娜顺着小千的眼神看过去，不知何时，歌岚已经从昏迷中醒了过来。这位眉宇间透着几分雍容的女子看起来有些迷茫，多半是她——或者说她体内的那只黯影还没搞清楚状况。
“哦，醒了啊。”
注意到歌岚已经苏醒过来的事实，凯恩却是没太多在意，只是隐隐以自己的气机锁定了这位被黯影侵占了身体的女子，让她动弹不得。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等级4，他虽然拿之前简直就是将伟哥当糖豆吃了的暴走·湮库巴斯没啥办法，但应付一个还没来得及彻底侵占别人身体的黯影可算不得太棘手的问题。
“……”
如昨天一般，歌岚还是不怎么说话，脸上的表情也是如那时一样的僵硬，在向四周扫了两圈后，她大概已经明白了自己的处境，“……你们是什么人？”
凯恩听到歌岚这话，颇为猥琐地凑到歌岚旁边，“哎呀，放心，我们不是坏人。”
小千跟娜娜一脸的崩溃，心说当初看来自己两人误会格拉瑟斯了，那个可怜的老爷爷多半是被这个凯恩给带坏的，她俩就没见过这么像坏人的人……
“……”
歌岚沉默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凯恩给吓到了，好半晌，她才讷讷地张开嘴，“你们，我……死！”
“看来是犯病了。”凯恩先是对小千两人点了点头，接着毫不犹豫地在歌岚脖子后面用手刀切了一下，将歌岚又弄晕了过去，“黯影侵入人体的时候就是这样，整个人被弄来浑浑噩噩的，而且像她这样被侵入的可怜家伙还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黯影带着到处跑来跑去做些自己搞不懂的事情。所以还不如把她打晕了，这样她或许会好受点。”
“也是。”小千点点头，接着又紧张了起来，“不过凯恩爷爷，您说的黯影这么厉害……那么黯影要是全部跑到我们这边来各自附身一个人，我们岂不是毫无还手之力了？”
“嗨，没你想的那么玄乎。”凯恩哈哈笑着摆了摆手，让小千不要担心，“黯影只能通过支点来到秩序世界，还只有黯影群体中那些比较强大的个体才能安稳地通过支点过来我们这边，而且牠们就算过来了，也不一定可以安稳地避开世界意志的排斥反应，避开了的也不一定能找到合适的生物附体——牠们的附身是一次性的，虽然任何秩序生物都可以被牠们附身，但只有附身在有着足够灵智的智慧生物上，牠们才能有效地推进牠们的计划。可是现在的支点附近，要么是魔素富裕的深山密林，那种地方根本没什么智慧生物，全是一些肌肉强大，脑袋又傻，心智白痴到足以免疫黯影侵蚀的魔物，那些黯影哪怕将这些魔物的身体抢过去也没用，牠们很快就会被魔物本身的白痴传染，半点理智都不剩下了；要么呢，支点本身已经被严密封印了，根本没办法轻易通过，就好像是卡伽这样的地方，那些黯影想要通过这种地方过来是很麻烦的。”
“这样啊……”知道黯影很难降临出现在物质世界后，小千松了口气，想着既然关于黯影的消息还没弄来人尽皆知，呈现出一种被人为封锁的情况，那么多半局势还在控制之中，没有发展到不能挽回的地步。
但小千随后又想到了现在将卡伽弄来一片混乱的改革派，“为什么不把事情告诉大家，让大家多注意保护支点和远离黯影呢？”
“因为这世界上的笨蛋太多啦。”凯恩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人心隔肚皮，要是将关于黯影的事情全都透露出去，你能保证没有想不开了，要来报复社会，将黯影直接接应到我们的世界来，甚至甘愿奉上自己的身体给那些怪物，让牠们去毁灭世界的白痴存在？”
“哦……”
小千一下子就明白了，看来这个世界对黯影与阴影世界知情的人是担心将事情公告出来后引发不必要而且不可控的麻烦，所以才没有这么做的。
只是……这些人或许没有料到，会发生如美尼德的内乱这样麻烦的事情吧？
当然，这事也已经算是撒拉逊王自己的事情了，小千并不打算过多的参与进去，更不想予以多少评价，她知道，自己现在该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个，”看向窗外，天已经亮了，“时候不早了……我先去行动起来啦。”
“要去找那什么吉儿帮帮忙了么？可以，去吧，不过要注意安全。”凯恩叮嘱了一声，“那个湮库巴斯与弗诺辛斯家族的关联不小，而弗诺辛斯家族现在还有相当的势力没有被他一同弄到那个结界里面去。改革派另外的两个家族估计还来不及反应这件事，他们要将弗诺辛斯的势力压制下去的话，多半还得再等几天才有可能，所以你这次多半还会遇到些麻烦。至于我的话，我现在要看着歌岚的状况，也没法来帮你，你接下来行动的时候要务必小心……可不要在眼下翻车了。”
“好的。”
“另外，保险起见，你看能不能传点讯息给你在北边的那些朋友？”凯恩所指的自然是胡坦他们的联合军了，“卡伽这档子事情……也该做个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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