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娅娜)
直到最终,我也没有接到任何命令。
在胡坦与阿莱蕾让部队做出防御的姿态,迎上小千所说的改革派的第四军后,这支不知道以什么手段,将本来散布在这一片的流民们驱赶出了一条道路,并渐渐接近过来的部队与我们对峙了一会儿。等到我先前施法时顺带制造出来的火焰逐渐熄灭,天际已经开始蒙蒙发白时,迫于我们掌控的地形优势,还有刻意制造出了极大的声势,从后方支援过来的后备队的压力,他们也调整过队形,选择了退却,慢慢地脱离开了我们的视线,返回到了那条通往十字路口小镇的道路上。
黑夜褪去的破晓前,他们的身影彻底隐匿在了地平线的彼方。
“看来是结束了啊。”
站在阵地中一处视野优良的高地上,胡坦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紧绷着如上紧的弓弦般一直坚持着的身子一软,整个人一下子脱了力,跌倒在了地上。
“哇哦,就算结束了,你也不要这么夸张吧?”阿莱蕾在他旁边眨了眨眼,随后伸出一只手给他。胡坦苦笑了两下,抓着阿莱蕾的手重新站起来,“不是我想夸张啊,今天打了一晚上,我可就真的是指挥了一晚上,弄来现在我脑袋好晕……啊,对了,米娅娜,我记得你不是有什么提神的药剂吗?那玩意儿挺好用的,能借我一瓶不?”
一只手撑在大腿上,身子整个都佝偻了起来,默默以这种方式恢复着体力的胡坦向我讪笑着讨好说道。
我望了他一眼。
“你是说……这个么?”
从自己腰间,以我那当初得以让自己从格尔特学院毕业的微型空间拓展法阵作为基础,又在之后用了我好几年的时间,才慢慢将漂浮法阵二次嵌套进去,从而制作出的小腰包中,我拿出一支湛蓝色的药剂来,将它递给了胡坦。
“对对对,就是这个!话说你不用么?我记得你之前精神消耗也有点大的样子。”
“你用吧,我没事。”我摇了摇头,“我有多余的,而且现在也不需要靠它提神。”
见到这管以静神草为主要远离,搭配以一些经过我处理的炼金材料制作出来,最近还在我实验性的想法中再加入了小千告诉我的那具有什么提神作用的可可,最终成型的药剂后,胡坦惊喜地点点头,随后接过了它,毫不犹豫地将它送进了自己嘴里。
“呜啊,就是这个味道……呼,现在好受多了。”胡坦站直了身子,抹了把额角的汗水,“多谢你了,米娅娜,你……嗯?”
他忽然间张大了嘴望过来,打量了我好半天,简直就跟在看陌生人一样,“米……米娅娜?”
“怎么了?”
“你……”
“我?”
没头没脑的对话,这个红毛到底在想什么?
在我疑问的眼神中,胡坦欲言又止地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在他身边阿莱蕾莫名其妙的目光中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
他叹了口气,眼带悲怜地看了我一眼,“怎么搞得,又变成这样子了……听好了,你这家伙,我没有想过要给你命令。”
没有……命令……
在我刹那间的愣神中,胡坦摇了摇头,转过身朝着下方的队伍走去。
“你去干嘛?”阿莱蕾拍了拍胡坦的肩膀,胡坦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干脆顺手也把她拽上了,“把人撤回去啊,再不把你这帮人拉回去开饭他们该抗议我让他们吃草根了……好了,你也别闲着,过来帮我。”
“诶?干嘛要我来啊?我还要跟亲爱的小娜娜小千千亲热亲热……”
“亲热……”胡坦脚下停了停,叹息着凑在阿莱蕾耳边,低声说了什么,让本来还叫唤着的阿莱蕾霎时间安静了下来。
“还有这种事?”
“之前在对魔军那边,我就见过她这样的……好了,走吧。”现在流转于全身的魔素为我提供了极高的感知能力,就算这两家伙的小声,我亦是听的一清二楚。交谈之中,这两家伙偷偷摸摸地看了我几眼,随后胡坦装作没事人一样,又对阿莱蕾吩咐了一声。这一次,阿莱蕾不再反抗了,只是在被拽着走的时候最后再回过头来,朝着我这儿看了眼。
“小千!”她一只手放在嘴边,半拢着喊道,“娜娜就交给你照顾啦,我跟这只红毛去忙了。”
“不用你这家伙说,我也会照顾娜娜的好吧……”在我身边,小千撇着嘴回了一句,随后不再去管那两个在我们脚下这片土地上的沟壑中跳来跑去,闹腾不已地离去的两人,转来向我笑笑,“阿莱蕾这个**也真是的,现在改革派的人也不会过来了,还把娜娜你当小孩子看,让我来照顾你,有这必要……娜娜!”
天旋地转中,好几只小千同时伸出了手,向着我的方向同时抓了过来。
“娜娜你怎么了?娜娜!”
身子软乎乎的,用不上力,很难受……这是,将魔素从身体抽走,退出强化状态时会感受到的虚弱错觉。
这种感觉以前也有过,不过那时,我没有一个可以支撑我的同伴在身边。
但现在……不仅有人支撑着咱,咱也可以全身心地放松下来,不用再掩饰自己的虚弱,像小孩子撒娇一样地倒在她怀中了……
这种感觉……
真好。
“小千……”
“娜娜!”大概是害怕自己的动作折腾到咱,接住一下子脱力后倒下来的咱后,小千并没有敢像以往那样摇晃着咱来让咱清醒着,只是将咱抱在怀中,焦急地呼唤着咱的名字。而在咱睁开眼睛,跟小千她轻轻回应了一声后,这一贯是温文和婉地微笑着的,咱的小女仆,居然是很丢脸的急出了两滴眼泪来。
她还不自知,嘴里哆嗦着停不下来,絮絮叨叨没头没脑地继续说着话,似乎在以这种方式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娜娜你怎么了啊?你别吓我,你……哪里不舒服吗?需不需要用药?我带你回营地那边去,我们飞过去,很快的……”
“好啦。”尽了力,咱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中气一些,“咱没事的,只是……累到了。”
“你以往就算累到了也不会这样的,别想骗我!”咬着唇说了一句后,小千的呼吸更急促了些,透过身边渐渐变得厚重起来的魔素浓度,咱有些无奈地发现,这孩子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将咱当初在她的魔能核心中设立的一道出力屏障给突破掉了。
不过这屏障,早在是她,这个现在叫做小千的呆呆的孩子来到咱身边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再继续存在下去的必要了。
“真的没事啦……”可现在,她突破掉这东西并不能让咱觉得轻松,反倒是在她犹不自知的下一个瞬间,这丫头猛然间提高了大概百分之三十的力气害得她抓疼了咱,让咱只能是赶紧叫住了她,“咱真的没事……小千你力气小点啦,弄得咱好痛……”
“呃?弄、弄疼你了吗?”
霎时间,这孩子脸上露出了心疼、心虚、迟疑等多种心情纠结在一起的神色,看的咱不禁笑了起来,“有点,不过你别用那么大力气就好啦。”
“可我用的力气明明不大……”虽然是这么说着,不过她现在也不敢将手抓在咱身上了,只是小心翼翼地将我抬在怀中,“娜娜,你真的没事吗?”
“当然啦,咱的身体咱还不清楚吗?”其实是有事的,至少咱身体各处因为刚才将魔素运转在全身而导致的酸胀感现在就一时没办法解决掉。
不过这些并不能影响咱的行动,依靠着细微的魔素操控,在它们的帮助下,咱从小千的怀中跳下来,故作姿态地哈哈两声,照着她偶尔发蠢时打的那什么,据她说是来自她的世界的一套叫做‘光波踢操’的格斗技动了几下,随后咱又难以掩住对着古怪动作的羞耻心而咳嗽两声,笑道,“你看,咱还可以打你这什么操,绝对没事的啦。”
“好吧……”虽然是这么说,但小千显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担忧表情,“可你刚才……那又是怎么了?”
“刚才……”
咱愣了愣……啊,是呢,不管怎么说,咱刚才一下子适应不了瞬间将魔素抽去的感觉,软绵绵倒下的样子,终究是让小千她见到了的……
“你明明就是有事!”见到咱的迟疑,小千毫不犹豫地站过来,气呼呼地瞪了咱一下,随后小心翼翼地将身子撑了过来,虽然咱还是靠着自己的力气站在这里,但实际上,咱整个人都已经给她搂住了,现在就算咱再像刚才那样失去力气,也不再有机会摔到地上去了。
她轻轻的用自己的脸颊跟咱的侧脸摩挲起来,声音温柔中又有着一股子小小的哀怨,“你这家伙,每次都是这样,什么事情都要死犟着自己承受……我说啊,你不是我的主人吗?那你干嘛还要这么硬撑着,为什么都不愿意依靠我,或者让我来帮你承受一下……”
“因为咱明明不是你主人了呀……”
“我不管我不管!”小千在咱面前甩了甩头,哽咽中,声音里带着无比沉重的后怕与余悸,抱着咱的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着,“你,你之前就是这样,在帕尔纳被那个疯女人骂也没说什么,她要是把你弄伤了怎么办……”
“不会的啦,咱不会让自己出事的……”
“你还说!你忘了刚才的事情了吗?”小千两手从后面环了过来,又将脑袋顶在了咱胸前,就像是豆油一样,在咱怀里不停地乱扭着。只是豆油是在撒娇,而她……更像是小孩子在发泄自己的不满一样。
这孩子……
“那些流民……反正他们都要死了啊!你就算提前送他们一程,那也只是给他们解脱,而不是害死他们的凶手啊!你当时干嘛不把眼睛闭上,那些强光很好看吗!啊?!”
“可是……”
“可是什么啊!再退一步说,那些人跟你有什么关系吗,他们凭什么值得你去伤害自己?”略带哭腔的声音中,这孩子继续以跟咱截然不同的想法,絮絮叨叨地谴责着咱,“你管他们死活干嘛啊……你要是出了点事情,那我……那我……”
终于,这孩子说不下去了,只是一个劲地支咽着声,把咱肚子上弄来湿湿的。
“小千……”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虽然手上还是有些无力,但这动作本就不需要什么力气,只要让她感觉到咱的关心就好了……
唤过一声她的名字后,咱想了想,随后慢慢地给这在一些事情上的看法与咱截然不同,但是却并没让咱感到任何恼怒与厌烦,反倒是心里不禁变得暖乎乎的孩子问了一句:
“呐,小千,要是有天,需要牺牲很多无辜的人的性命才能救下咱的话,你会……”
“就算拿这这个世界来作为代价,我也要救你……”
没让咱说完,这孩子便瓮声瓮气,却也不带任何思考,毫不犹豫地在咱怀中,以一种隐隐中充满了坚决意味的声音做出了抢答。
果然……是这样呢。
不用更多的理由,也不用任何的证明,更是无需思考,她直接说出来的话,不是社交辞令,也不是任何用来讨好人的甜言蜜语,这是来自她内心的答案。
一个,让咱心底里很开心,很温暖,但是却不得不摇了摇头,然后替她纠正一下的答案。
“咱才不用你这样救呢,真要有那么一天……小千,你应该去拯救世界的。”浅笑着,咱戳了戳小千的脸。
“没有你的世界吗……”她抬起头来,眼角泪痕未干,“咱才不要。”
这孩子……还真是如咱想象的那样固执呀。
知道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改变她这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而养成的想法,咱摇了摇头,也不说话了,只是在心中暗暗叹息一声后,便与她抱了在一起。
咱的感知中,不远的地方,那些守着咱俩的哨兵已经开始了撤离,远方,可以感觉到许多人在快速地移动着,有组织的开始集结起来,但更详细的,咱已经不再想去感受,那些与咱无关的事情,咱更是不想去理会了。
小千身上淡淡的清香,还有她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依偎中,周围微风吹拂过来,有着一种令人舒服的柔和感,这块暂时无人会来打扰咱俩的小小天地上,咱轻轻笑了笑。
啊,咱,找到了……
无论是心中又或者是视线里,画面、景物,一切的一切,原本分裂开,分割成两块,让人难以触及的世界,开始重归为一体,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在东边的天空中,太阳出来了。
“小千。”手里紧了紧,也顺势将两人的方向变动一下,让阳光洒在一旁,“太阳出来了哦。”
“哦……”
如我所预料般,小千对这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她只是扭过头瞄了眼,便又回到了刚才像豆油一样蜷缩在我怀中的姿势,也不知道是什么让她养成这种性子的。
真是让人觉得她跟老头子一样没有活力啊……不过,算了。
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呢。
深吸一口气,内心中有些情绪已经掩藏不住了,第一缕晨曦中,我低声说道:“咱说呐,小千……关于咱之前提到过的,三年前咱跟艾拉的事情,还有为什么……咱会这样的原因,你想知道吗?”
“呃?”
愣然的少女,抬起了头,斑斓的橙黄光芒照在了她身上,恍然间,这副与我记忆中相似,但又在我内心中明明白白地清楚她们绝无任何关系的模样,令我想起了一些久远到我甚至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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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呀,整整八章的错字我没查了……
太怠惰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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