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会尽力做好自己的工作。”
虽然参选者有一万人之多，但是该走的流程还是不能少，于是原本计划的竞选宣言就变成了“一句话宣言”，题目是如果你担任了副会长会给学生们带来什么，于是也有了上面姜离原的那句话。
姜离原从台上走下来的时候呼了一口气，他其实并没有太紧张，因为几乎没有人在看他，进入宫殿的人大部分都被周围的雕梁画栋摄了神，剩下的一部分也被端着托盘往来其间的迎宾小姐勾了魂。
这里倒更像是舞会了，姜离原这么想着的时候苏寻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说道“你说的真好。”
姜离原苦笑说“别取笑我了，根本和没说一样。”
苏寻嫣然一笑，背着手略显俏皮的转了一圈，她穿着学生会的白色制服，转圈时裙摆微微扬起，带着胸前金黄的流苏快活的扬起“你那两个朋友呢？”
“进来的时候走散了。”姜离原收收神问道“这座宫殿到底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前两天不还是动员大会吗。”
“听说是直接从别的地方拆了搬过来的，一个晚上就拼好了，名字叫王后宫。”苏寻转而问道“你想好投票给谁了吗？”
“还没有。”
“不打算投给自己吗？”
“有必要的时候大概会吧，但是就算靠着自己那一票晋级后面也迟早是被淘汰的吧。”
“说的也是呢，不过不用担心，你的那一票我已经投了。”苏寻微笑着说“因为已经说好了嘛。”
“诶？”姜离原脸上一红，忍不住问道“那个...唐奕和你说了吗？”
“说什么？”苏寻微微歪头问。
“不，没什么。”姜离原连忙摆手哈哈一笑。
这时走上演讲台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笔挺的西服，头发整齐的梳向一边，松垮的皮肤就好像一只破口袋，兜拉着双颊和眼袋，给人一种奇妙的沉重感。他一上台就侃侃而谈起来，五个目标，三个方针，自是抽丝剥茧严丝合缝，似是一开口便要说出一个五年计划。
“他是谁？”姜离原不禁问。
“陈局长，从我们学校毕业，在大学做过教授，现在在教育局任副局长。”这一次参加的人当中学生和成人的比重约是五五开，陈老师的一番长篇大论后让排在他后面的一位男同学只能瑟瑟发抖以示尊重。
另一边的侧室里总是人头攒动，每个弯着腰进去的人都能直着腰出来。人只有对自己感到满意的时候才会直起腰，他们的表情显然非常满意。
苏寻看见姜离原在向那里张望便打趣的笑道“一张票一千美元，你没想好投给谁的话不如换点零花钱来用。”
“一票一千美元？是谁这么奢侈？”
“就是之前出价两亿的富翁呀，不过今天来的只有他的代理人。”
一张票一千美元，就算每个人发一份也只需要一千万而已，如果这样就能获得法兰西项链，那自然是发的人开心，拿的人也满意。
“这种行为不制止吗？”姜离原问。
“‘大家都开心的事情为什么要禁止，现在能让双方都满意的买卖已经不多了。’就是这样。”苏寻把王邈说话的样子模仿的惟妙惟肖，说完她笑着又说道“我还有事，居书绮非要参加，只有我来统计票数了，那就待会见了。”
苏寻离开后贝利娅刚好走上演讲台，将傲慢的黑色长发拂至身后，冷冷的对着台下发表了自己的一句话宣言“我能满足你们的任何愿望，人类们。”
台下的学生立刻沸腾了，他们中的大多数在动员大会时就见识过了贝利娅的风采，虽然他们肯定不会明白贝利娅这句话的意思，但是无论她此刻说了什么，他们一定都会高声应援的。
姜离原不禁苦笑，贝利娅根本没想掩饰自己的身份。
于是第一天的投票随着黄昏降临也热热闹闹的结束了，一万个参选者只剩下了五百人，得票数最多的不用说自然是代理人，以超过五千票的绝对优势取得第一。
第二名是妮亚，她上了台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雪白刘海下紫色眼瞳扫了一眼台下，近乎轻蔑的哼了一声便获得了一千多的票数。第三名是贝利娅，她和妮亚都因为动员大会上的表现赢得了学生们的广泛支持，甚至围绕她们二人的后援团也应运而生。
拉维妮亚笑起来的时候全世界都跟着她笑，但当她沉默的时候她便成了一个人偶，一件标本，一具尸体。她本来就是一具尸体，她虽然替姜离原准备好早餐和晚餐，看着他心满意足的吃完，自己却从来不吃一口。尸体是不用进食的，她也无法腐坏，只是保持着正在死去的状态，一只脚被拖进泥土，一只手伸向天空。
妮亚虽然会说，会笑，但更多时候她只是静静的坐着，微垂着头，眼睛一动不动。她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重新调动起情绪，一颦或是一笑，总让姜离原联想到大雪纷飞的冬季，跪在雪地里小心翼翼拢起手保护着微小火种的人，带着某种卑微的虔诚向阴燃的余烬中吹着气，渐渐消隐在茫茫雪色之中。
尸体自然也是不用睡觉的，所以每到晚上她就那样静静的坐在漆黑的客厅里，坐在空无一人的餐桌前。
“奴家已经这样坐了一百万个夜晚了，阿刻戎河两岸的三千两百三十二万株曼珠沙华，每一株都有奴家为它取的名字。汝，该不会以为奴家还活着吧。”当姜离原问起她是否需要休息的时候，妮亚这样回答。
姜离原拉开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寒冷的冬季还在他脑中，温暖的苹果派在他的肚子里，所以他觉得让妮亚一个人坐着实在太过寒冷了。
“你最近有没有觉得贝利娅有些奇怪？”姜离原问。
“难道她不是一直都很奇怪吗？”
“...大体上和之前感觉不太一样。”
“那汝为何认为奴家会知道原因？”
姜离原一愣呆道“因为你和贝利娅认识了那么久，所以我想你也许会比较了解她。”
“那汝错了，没有人了解她。”
“为什么？”
“六百年来这是她第一次走出那座城堡，若非她的继位，谁还会记得古老的贝利亚王还有这么一位女儿。”
妮亚说的很平静，仿佛一件极为寻常的小事，姜离原却吃了惊，皱起眉，问“为什么会这样？她不应该是公主吗？”
妮亚没有回答，她面无表情的看着姜离原的眼睛，许久才说道“呐，奴家说，汝该不会是在同情贝利娅？一只从地狱而来的恶魔？”
姜离原怔住了，他看见了妮亚这句话拖出的远超出他寿命的时间锁链，他看见了，但他看不懂。
妮亚看着兀自发呆的姜离原慢慢笑了“如果汝睡不着的话，那让奴家给汝讲个故事吧。”妮亚的眼睛似是蒙了月光的青睐，清冷的，凝滞的，罩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
“在很久很久以前，在一片紫丁香盛开的土地上，有一位伟大王的女儿，一国的公主，她是如此美丽被人们称为‘紫丁香的明珠’，向她诉请的诗篇在吟游诗人的口中传遍每一个城邦，每一处村落。她的美被誉为神的恩宠，在广袤的土地上广为传唱。”
“公主13岁那年到了适婚了年纪，伟大王将她许配给一位年迈的国王，一位年长她四十岁的男人。公主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她试图逃跑却被抓了回来锁进了塔楼。过了一年，就在她即将出嫁时，伟大王忽然收到了一份神谕，神谕显示公主将嫁予一位年轻有为的外乡人。伟大王犹豫了，他一向最重视神的旨意，于是他撕毁了之前的婚约，决意将公主嫁予外乡人。”
“年迈的国王恼羞成怒，发兵攻打了外乡人的部队。战火很快在紫丁香的土地上蔓延开来，大量流民涌进王城，哀鸿遍野昼夜不息。在此兵荒马乱人们自顾不暇之时，公主的一位姐姐偷偷打开了塔楼的锁，告诉她可以协助她逃出王城，只要她藏起来战事就会结束，她也可以获得自由。公主喜不自胜，于是在紫丁香开的最艳丽的那个晚上，她跟着姐姐逃出了王城，逃到了城外满是丁香花的山坡上。”
讲到这里妮亚停了下来，姜离原忍不住问“然后呢？”
妮亚转过眼看向他，慢慢说道“姐姐在紫丁香丛中勒死了公主，公主的尸体被浅浅埋进了花田里，后来姐姐顶了公主的名嫁给了外乡人，外乡人为她建了一座城取名‘拉维尼’。公主在阿刻戎河边被选中成了班西，才知道那份神谕原是姐姐和恶魔的杰作，等她回到王城时剩下的只有一片焦土。”
姜离原噤了声，因为他已经猜到了故事的主人公是谁。
“说起来公主因为被埋得太浅了，半夜被山上的野狗拖了出来，啃掉了半个身子，就连那张被神恩宠的相貌也被咬的血肉模糊，再美丽的倾国倾城也终是填不饱一只脏狗的肚子。”说着妮亚用那只白骨嶙峋的左手去撩那一侧长长的刘海，略带狡黠的笑道“汝想看看吗？”
姜离原赶紧摆手道“还是下一次吧。”
妮亚收了手，也收了笑，她的半闭的眼眸染上了皎月的青白色，声音却一如黑夜的幽邃“如此汝便可安睡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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