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梦见过……”
“绝无!”
落下山崖后,在他脑海中那个突如其来的声音还未说完,令无忧就斩钉截铁地说。
于是,在刹那间,铺天盖地的黑暗如潮水退去,他再见光明时,已然换了一片新天。原本那片湛湛的青天就像是被贴上了一张宣纸,大片稀释的墨水弥散开去,画下了昏暗的光影。
恍惚中,他握紧了右手,但那空无一物,让他茫然不已。
然后,他又发现,下方的风致密如水,更如层层堆叠的棉花,减缓了他坠落下去的速度。
此情此景不由让他回想起令他和他姐姐落下山崖的妖风,但他在空中四顾,却见天地尽皆变换,原本高立千仞的绝壁、一泻千里的溪涧、草木枯黄的山林消失殆尽,换来的,是昏暗的天空和广袤荒芜的平原。
以及底下的俨然是一座被毁去的城池的废墟。
他盈盈如羽一般,翩然坠落而下。尔后,那致密的风释放开来,顿时卷起了浩荡的烟尘,迷离了他的视线,更令他咳嗽不迭。
但令无忧很快就反应过来——现在必然有什么人在窥视自己,于是他完全不顾那呛人的烟尘,大喝了一声:“出来!”
万籁俱静,无人应答。
“出来!你给我出来!”
巨大的惊惶中,令无忧一如受困的野兽,咆哮不已。
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眼见有一段高过他半个头的残垣立在前方,他飞身爬了上去,然后站起,高声喊道:“令,无,疾!”
“令无忧?”
一个细细的回声藏在风中,传入了耳际。
但他知道,那并不是他姐姐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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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筱灵见到令无忧的时候,他正背着一个硕大的旅行包,在那些断裂不平的残垣上奔走,喊声已经掺上了些许的嘶哑,单薄瘦削的背影在清凉的秋风中被落日余晖映衬,显得萧瑟之极。
“令无忧!”
少女喊了一声,对少年挥了挥手。
令无忧回过头来,脸上却已然消失了喊话时的惶急,清冷安静,仿佛一块岁月恒久的木头。
但跟少年同在殷陵中学初三四班的少女心知肚明,这才是那个冠绝所在年级三年之久的尖子生的一贯神色。每每他走上升旗台,迎接台下一众学生的种种不一而是的眼神时,他的神色就是如此,冷静而木然的视线扫过众人的头顶,说不出是傲慢还是什么,但总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
见到是她,令无忧就走到近处,却还是留在了高耸的残垣上,站在那里,问:“你在这里有没有看见其他人?”
叶筱灵沮丧地摇头,柔顺的黑色长发随风起落。
但见少年向残阳如血的西边望去,完全没有下来的意思,她就说:“你可不可以先下来再说?”
令无忧却摇头:“还是先这样为好。”
“为什么?”
“我还要找人。”
“你是跟谁……你之前是跟谁在一起的吗?你哥哥?”
叶筱灵虽然成绩不佳,只在中下游,但还是有几分聪明的,她听到少年喊的那个名字跟他自己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就联想到了这里。
“我姐。说起来,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登山时摔了一跤,回过神来,莫名其妙就到这里了。你呢?”
“登山?渐云山?”
“当时你也在那里?”
令无忧却只是抬头望天,沉吟了片刻,又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你可以先去那里。无论如何,日落后我会回到那里。”
“那你先带我去好了。”
叶筱灵说完,却学了少年的样子,从一处低矮的缺口爬上了残垣,张开双手,一路左摇右晃地保持平衡。
令无忧一时间神色莫名,却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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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叶筱灵好奇地指着一处地方说。
带路的令无忧地走在前方,却刻意地拉开了距离。
等他们走过连成一片的废墟,在废墟围起的中央,看到了宽阔平坦的广场。此间灰尘蔽地,但在中央那里,一道纤细的形体立起,远远望去,就像是和那块平光如镜、不染尘埃的石板生长在一起一般,光貌如新,与这片久经风沙的废墟格格不入。
令无忧摇头:“大概是什么石中剑一类的东西。”
说完,他迟疑片刻,取下了背后的旅行包,递给了接近的叶筱灵,说:“劳驾,帮我看着。里面有一些零食,你要是饿了可以取出来吃。”
“嗯,你快去快回。”
叶筱灵接过,抱在怀中,俏脸微微一红。毕竟她秋游登山的时候是轻身上路,除了手机和相机这些轻便的电子产品之外,就所剩无几了。
令无忧就一跃而下,又在另一段爬上,每隔一段距离,占据相对高的墙垣后他就高声喊那个名字。
但应答他的,只有无尽的萧瑟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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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令无忧抱着一堆枯木——不少是埋在尘土中尚未腐朽完全的房梁和窗棂,走回了废墟中央。
他并未找到他姐姐,在光线还未完全昏暗下来时,他放弃了寻找。可捡拾枯木干柴的同时仔细回忆了落下前的光景,发现最开始出现异样的却是令无疾,然后才是离崖边更远的自己。
照理说,如果真的有人在操纵自己和叶筱灵的到来,那令无疾也会在内才对。
但除却一开始被自己的打断的声音和叶筱灵以外,这里别无人迹,甚至连大型动物行动的痕迹都没有。
在令无忧的眼里,这个独立在荒原中、古华夏建筑风格的城池明显是毁于战乱,但有些痕迹却远远超出他以往的见识。
就如他迎着落日找寻时所见的那一道从废墟的边际延伸至城内百丈有余的裂痕,裂口只是寸许,痕迹却平整如镜,从前到后一贯如此。裂痕从城外起始,开始近乎于无,但越往城内就越深,最后根本不见底。
还有一些残破的墙垣也是如此,明显是由相同的因素造成的。
这样延伸数十丈以至于数千丈的痕迹四处可见,甚至让从小就生活在一个信奉唯物主义的国家里的令无忧越看越觉得有某种冰冷无形的“兵气”从这些裂痕中溢出,扑面而来,抵住自己的灵魂,下一刻就会将自己撕裂一般。
令无忧摇了摇头,试图将莫名的寒意和无关的念头从脑海中驱逐出去。
等到他终于回到废墟中央,就看到叶筱灵蜷起身体缩在一处断垣下,手机屏幕的冷光映亮了她那张煞白的小脸。
她听到声音,就立刻喊了一句,令无忧一应声,她就立即冲了过来,说话时泫然欲泣:“这里好冷……”
令无忧就说:“在旅行包里应该有打火机,罢了,你吃完零食后的塑料袋呢?”
最后,一丛篝火燃起在残垣之下。
“你是说,你拔不出那剑?”
“是啊,你不是说它类似阿尔托莉雅的誓约与胜利之剑吗?我去试了试,根本就拔不出来。”
令无忧望了她一眼,心里想:“没想到这丫表面上是个绿茶婊,内在却是个二次元宅女吗?”
令无忧对待家人以外的女性,从来都是以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
这种态度的形成,来源于他姐姐令无疾自他五年级起——那时候她已经高一了,积年累月地给他灌输他新时代女性勾心斗角的细节。从白莲花到绿茶婊她都可以说出那些人的行为特征跟险恶用心,并告诫令无忧绝对不要早恋。
诚然,世界上绝对不乏不是其中之一的女性,她们并不理会别人的评价,可是,斗争,尤其是女性的斗争,总是无处不在的。
令无忧也不想想,令无疾之所以对这些知之甚详,定然是已经身经百战了。
可他实际上根本就没见过令无疾跟其他女性的斗争,所以早就形成了这种印象,对女性是这种“始终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的态度,也就不奇怪了。
少女对令无忧心里恶意的诋毁浑然不觉,见尖子生的眼神奇怪,她就说:“我是说亚瑟王的石中剑啦。”
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成绩优秀到次次年级第一的令无忧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
好歹忍住了心里那如烈火般升腾而起的反驳欲望,令无忧才没说出“石中剑和湖中剑是不同的,而且湖中剑Excalibur严格的意译是斩铁剑或断钢剑”这句废话。
和女生战历史神话和设定这种事的可怕他早就见识过了,对面那种“死宅或者书呆子真恶心”的眼神他记忆犹新。
所以,最终,令无忧说:“既然拔不出那就别想了,你还是……”
洗洗睡这种话,在这里说是不是不合适啊?
但叶筱灵看出了他的意思,说:“上半夜你来守夜,下半夜……”
“不用了,我天生无法睡眠。我来守夜就行了。”
说完,他就取出旅行包里的一本笔记本——本来是拿来夹标本的,他第一时间默写下电磁感应定律的具体定义,而且还记下了充电插头上的数据。
为防万一,他还写下了“220V,50Hz”的字样。
可见他还是有要持久使用手机这个念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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