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未落，一股寒意便顺后踝而起。
抬起头，望着那熟悉的山门，我呆呆地放下了手中的包袱。
诧异、不解、疑惑...无数情绪在我的念头中一一闪过。
最后停下的，是恐惧。
随即，我发了疯似地跑了起来。
拼尽了能有的力气，心中唯一的想法，似乎只剩下奔跑。
“哈哈，不可能的，不会的...”
我着魔般地喃喃着。
“可不要，再来一次了。”
可事实却是那么清晰。
当一个人开始自欺欺人的时候，悲剧，早就已经发生。
通往山顶的这条路，这几年，我走过了无数回，但却没有一次，像今天这么陌生。
不断消失在我飞奔的身影后的，是处处显现着破败，跳动着大火的山道。
门派的庭宇渐渐在眼前清晰。
我跌跌撞撞地冲进了一处被火烧的“噼啪”作响，正不断塌落的宅院。
还好，还好。
常年放置在屋内正中的梨木椅上，那熟悉的身影还在。
“你回来了...”师父望见了我，样子很开兴地笑了，“姚叶，我的傻徒弟啊。”
“老头子！”我发泄着大吼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
话只说到一半，我便怔怔地停了下来。
印象里的那个老头子，不该是这样的。
他这人，永远都是挂着一副贱贱的笑容，身上永远都像是充着使不完的劲。
一大把年纪了，却毫无做别人师傅的自觉。整日看不见个人影，四处搞得门派里鸡飞狗跳的，让我们这些做弟子的很是头疼。
就像个长不大的熊孩子一般，每次见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涌。
但却，让人很是心安。
即使这样的他，此时竟也是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就如风中秉烛，勉强着似乎还在维持最后一缕生机。
脸上、衣服到处都挂落着血迹和伤痕。明明整天邋遢不堪，却坚持要在腰上佩着的香囊，此时也不见了踪影。苍白的脸上早已没了往常的活力，尽是颓色。
“为什么，为什么！！”
疑惑、愤怒，我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人呢，师姐她们呢！都什么样了，人全都给我死去哪里了？”
“是我让她们各自下山了。”师父望着我，缓缓开口道，“你们这些人，下山之后，各自散去，这辈子永远不要再见面了。”
我无神地呆立着，根本无法理解师父所说的话。
但是旋即，我又狂躁起来。
“凭什么？凭什么！这他妈到底都是哪个混蛋干的！”
“什么干不干的啊！”师父又挂出了他那招牌一般贱贱的笑容，“嘿嘿，怎么，想报仇啊？”
“老头子，你！”
都到这种境地了，看到师父还是一脸贱笑，我又是一股无名火起。
但是瞧见他此刻的样子，却又感到无比的悲凉。
“年轻人，不要整天想些仇啊怨的...”师父缓缓叹了一口气，望着房梁若有所思，“本就无仇，又何来仇可报？”
“你们师兄弟几人，下山之后，就给我各走各的。永远不要再去想着什么报仇，也永远不要去触碰这些事情，明白吗？”
师父看着我的眼睛，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存在的，也找不到的。”
“是谁做的，那他就要准备好用命来偿！”
我对师父说的话置之不闻，狠狠吼着。
“告诉你，给我忘了这一切，这是命令！”印象里从来都是嬉皮笑脸的老头子，第一次露出了生气的神情，“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我...”
我狠狠地拽紧了拳头，但见着师父显得越来越无力的神色，片刻，还是松了开来。
“傻徒弟啊。”师父望着我，眼神泛着涟漪，“算了算，你上山也已经有两年多了吧......哈哈，时间还真是...”
“想想，能遇到你这混小子，还真是缘分啊。”
黑烟已经窜了进来，屋内却陷入了沉默。在这最后的关头，两个人竟都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看着从房梁房门透进来的烟已经越来越浓，我再也按捺不住：“老头子，快，我背你...”
“姚叶。”
师父的眼中闪过一丝暗色，摆手打断了我的话。
师父看着我，似乎想到了什么，缓缓地合上了眼睛，道：“最后，有样东西...我希望你一定能帮我找到。”
“老头子！”
我皱着眉头，愣了一下，想要再说些什么，但一时却是张口忘言。
片刻后，我终于还是低下了头，选择了妥协。
“什么东西？地点，样子。”
“我也不清楚它到底在哪。但我知道，当有一天，你如果能遇到藏着它的那个人，你一定就会明白的。那个东西，就是在他的手里。而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把它找回来。”
“你走吧。”师父的声音显得更加虚弱了，“记住我说的话，下山之后，就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我并有没有回应师父，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连最后的一点尊严都不留给我吗？”师父望向我，越显苍老的脸上浮起一丝笑容，“怎么，你，想看着我死么...”
我背过了身，眼泪终于还是没有忍住。
“我永远不会忘记的，老头子...你要我找的东西，我不管走遍天涯海角，用尽一切手段，我都会把它拿回来！”
我朝师父跪下，俯身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三个头。
“珍重，师父！”
师父听着我的话，颤颤地抬起了手，嗫嚅着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但最后，却也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手又轻轻落回到了扶椅上。
我咬了咬牙，终于狠下了心，转身快步向屋外走去。
四周的火，更大了。
这铺天的火光再也容不下半点犹豫。
“傻徒弟啊，傻徒弟...我的傻徒弟啊。”模模糊糊的，身后传来了师父越来越微弱的声音，“因在何处，果在何时，你想怎么去找呢。”
“它，本就在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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