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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子(二)

种子(二)

即使放眼全世界的吸血鬼族群,多兰达尔家也是极为特殊的存在。

因为祖先曾经与人类通婚的缘故,他们的外貌表现与人类无二,而来自吸血鬼的那部分血统则令他们以脆弱的肉体继承了强大的魔力与天赋,在帝国成立之前选择站在皇帝一派而获得了人类世界的永久居住权。

即便是视非人妖异为天敌的“唯一教会”也顾及到帝国的面子,而对多兰达尔家的存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绝不会向他们提供祷告室和圣疗所。

平民百姓则完全把他们当作底蕴强大魔法世家,知道其吸血鬼身份的人少之又少。

到了这一代,多兰达尔家已经是彻彻底底的半吸血鬼了。

狄马·米斯莫不过是被前代多兰达尔家主所授予力量的普通人类,拒绝了被赋予多兰达尔这个姓氏的男人终其一生都在尽心尽力地为其主人效忠。

直到第一次灵灾发生后。

他扮演起称职父亲的角色,抚养主人遗留下的唯一女儿——也就是现任多兰达尔家主。

米尔蒂·多兰达尔。

这是狄马仍旧活在世上的理由。

他要消灭一切可能危害到小姐的威胁,没能发现小姐的异样让老管家的心中满是愧疚,而那种诅咒病却令他无能为力——万幸的是,一切都还不算太晚。

狄马很欣慰,因为小姐早已找到了解决问题的办法。

名为格鲁斯·莱利斯的青年和妮莉娅梅特·坎多斯里安的少女。

只要是小姐相信的人,狄马便没有理由去怀疑。

而他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在下原以为,在多兰达尔家的地盘上,阁下多少会有些收敛才是。”

老管家在踏出宅邸、进入庭院的刹那,便发现了那双污浊不堪的红色眼睛。

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似乎根本没有隐藏自己的打算,他像是刻意在宣告自己的到来般站在道路的正中央不断释放出魔力,要说发现不了他才是真正的难题。

身材高大的男人,披着带有红色花纹的黑色斗篷,却并未将脸整个罩住,反而光明正大地完全暴露在空气与灯光之中——少见的青色皮肤和红色头发至少可以证明他并非是纯人种。

之前的两位客人来访时太阳正好半沉,现在已经看不到天上有任何发出光亮的物体了。

晚上的天气着实有些差。

狄马不能确认这个男人是怀有怎样的目的来访,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男人并未抱持一丝一毫的善意。

他比路灯柱还更有路灯柱的样子,在接收到老管家的质问时,仍是一副站得笔直的姿态,甚至连表情也不曾变过。

可以放到博物馆里当标本展出了。

“嚯……多兰达尔家呢……”

男人的眼睛上下剜着老管家,从口中吐出冰冷的声音。

“如果这就是落魄的半吸血鬼家的待客之道的话我倒是没什么废话跟个半截入土的老头说。”

老管家可不是那些年轻的小辈,这种话明显刻意激怒人的话对他来说无关痛痒。

听得进去才是有鬼了,多兰达尔家的所谓的“落魄”已经持续了上百年,就算点头承认男人的话也没什么大不了。

家族的尊严是用鲜血与肉体守护的,而不是舌头和口水。

“如果您只是为了说这种话而来的话,在下奉劝您还是尽快离开比较好。”

“我倒也没肤浅到会以为几句话就能激怒你呢。”

男人的脸缓缓凑近老管家,在能感受到对方呼吸的距离停下,露出灿烂得令人不适的笑容。

“跟你坦白吧,狄马·米斯莫先生,我来这里是为了观察实验的结果。”

“……什么意思?”

“种子成熟之后总是要有人负责收割吧?人也是一样。作为诅咒的载体来说,多兰达尔小姐可是相当优秀呢。”

“……小姐她确实相当优秀。”

老管家也回以微笑,只是那张秃鹫爆的面孔和深陷眼窝中的绿色光芒中读不出任何笑意,就连红发男人也不由得为之一惊。

如之前格鲁斯所腹诽的那样,老管家笑起来的确有股子世界末日的味道。

“在下改变主意了,从今天开始您就是多兰达尔家的贵客,当然,是作为花肥来说。”

“嚯……我倒是不介意呢。哈哈哈哈哈,花肥,听上去还挺有意思。”

“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紧接着,二人的拳头交汇在了一起,巨大的爆炸声和随之掀起气浪将周围的一切都推飞了出去。

多兰达尔家经过精心经营的美丽庭院顿时化作一片狼藉,泥土与花草到处都是,俨然已经围绕着那中央成为了战场。

狄马·米斯莫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怒火支配了身体。

“不愧是接受了吸血鬼力量的人类,够格。”

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在结束了这一短暂的接触之后与老管家拉开了距离。

他可没把握与老管家进行长时间的近距离交战,纵使可以强攻对方的长处而取胜,但那只是没有脑子的莽夫才会去做的蠢事。

吸血鬼的力量来源于他们的血统,而无论这股血统出现在何种生物——人类、精灵甚至是兽人身上,都可以将他们视为完全的“吸血鬼”。

严格来说,吸血鬼其实并不能算是个单独的“种族”,它特指一种带有独特魔力的血统。

所以即便老管家的身体是人类,他也能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力量。

何况此行的目的可不是和狄马·米斯莫拼个两败俱伤。

可惜的是,秃鹫脸的老头没打算让他太过轻松。

狄马的在看到男人意图的瞬间加速冲了上去,冲他的胸口挥出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右拳。

那股汹涌澎湃、充满杀气的魔力几乎可以粉碎任何东西。

几乎。

“我、向莫哈维亚献上祷告——”

男人的嘴唇高速蠕动着,清晰响亮地吐出刺耳的咒语。

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薄膜在眨眼间便包覆住了男人的全身,老管家这一记近乎全力的攻击除了让男人微微抖了抖身子以外,便再也没有什么效果。

但进攻还远远没有结束。

“没想到,魔人族还敢大摇大摆地在帝国领现身。”

老管家知道那句咒语意味着什么,心中也更多了些警惕。

在人族中,魔人是最为臭名昭著的一支,他们与魔神签订下契约,使用邪恶的术法来涂炭众生,第一次灵灾也是因他们而起,可以说无论魔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没有好事。

无一例外。

“别把我跟那些三等蠢货相提并论,即使勉强称得上是同族,也还是会让人感到不愉快的。”

红发男人偏头躲过老管家的拳头,几根发丝被魔力拉扯成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除了必要的防御之外,红发男人根本没有做出一点像样的反击,他这幅样子与其说是应战,不如说是拖延时间。

狄马·米斯莫在第一次交手时便已发现,自己可能不是眼前男人的对手,他之所以进行如此咄咄逼人进攻,也是为了拖延时间。

怀抱着同一目的而大打出手的两人只是进行着原始的拳脚相加而已——纯粹使用魔力进行对抗,红发男人的也尚未展现出攻击的咒术,仅仅如此就表现得有些脱离正常水准的范畴,恐怕不多时就会惊动附近的帝国警察。

那些被魔导装甲和火器武装起来的生物可不是能随意招惹的。

老管家始终都在尽全力攻击,但进展几乎为零,男人每次使用咒术总是恰到好处,让人不得不怀疑他只是在拿自己找乐子。

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保持身为人类的矜持了。

老管家的身体骤然起了变化。

“血之潮。”

因衰老而产生的皱纹和色斑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年轻健壮的肉体,以及锐利的犬齿与细长的耳朵。

变成一副青年模样的狄马·米斯莫散发出老管家所不能比拟的恐怖气息,那是由吸血鬼血统所带来的巨大力量,即便是魔人也得畏惧三分。

将血液中的魔力释放出来,便会引发“返祖现象”,他们的身上会完全展露出先祖的特征,藉由此得到完整的吸血鬼力量。

“……是嘛,是嘛,我就知道,你不可能会那么弱的,毕竟那可是多兰达尔的血。”

红发男人从狄马身上感受到了实打实的威胁,但依旧保持着那份仿佛看穿一切的从容。

局势尽在掌握之中,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可以结束了。

轻松的任务。

“可惜啊,管家先生,我的目的不是打倒你。”

“……”

“多兰达尔小姐的生命已经快结束了,你难道不想去见最后一面吗?”

摆出一副惹人作呕的仁慈姿态,红发男人怜悯地看着狄马。

“你觉得为什么要选多兰达尔家?原因有很多,我想你应该猜得到。”

狄马没有回应男人的话,这令后者无趣的咂了咂舌头。

远离帝国首都,存在对帝国来说无关痛痒的半吸血鬼家族,不会受到教会救助,完美满足了作为实验对象的条件,就算真的有医者帮助多兰达尔家,也不过是作无用功。

柿子总是要挑软的捏,魔族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

而狄马根本懒得和他废话。

“血之凝。”

那是由从指甲缝隙中喷涌而出的血液凝结成的腥红色长剑,能够自由操作液固二态,是狄马掌握的血魔法之一。

他前踏一步,开始了真正的进攻。

如暴风骤雨般的速度和力量从年轻的躯壳中迸发出来,只在空气中余留下残影的高速挥击眨眼间冲过红发男人的胸口,将长袍划开一道丑陋的伤疤。

他并非没有进行防御,只是血剑绕开了用来格挡的手臂,径直奔向胸口的位置,并且击碎了防御术式。

没有给男人咏唱的机会,狄马立即前冲进行凶猛的刺击,他有把握直接贯穿对方的胸口,但也没想得太美好。

他注意到,红发男人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同时,血剑在前进的路上遇到了无法突破的阻碍。

缠绕着黑色气团的手掌像一面厚实的铁墙,彻彻底底将顽童的玩具阻拦在外。

男人的另一只手发出怒号,在那一瞬间抵近管家的脑门,恐怖的魔力让被撕裂的空气发出痛苦的悲鸣。

“血之啸。”

但狄马也不是没有准备。

血剑比他的咏唱要更快一些,几乎是刹那便分解成无数雨点大小的血针,指向红发男人的身体。

之后,烟尘再度笼罩了整个庭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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