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他们来到了这个名为沙鲁、破落的小村庄,村子里一片死寂。
索普找了一间相对干净结实的小屋,把爱鲁尼亚放到了床上,然后就从行囊里掏出火石,咔嗒喀嗒地敲打出火星,在炉灶里升着火。
“哦!这个木桶和这口锅还能用!”
连这口铁锅都没有带走,看来这个村子里的人逃亡的相当匆忙。
拿着这个桶打点水来烧吧,明天的路程可能还要消耗相当分量的净水。
佣兵提着木桶来到井口,遗憾的是发现井口已经被石头填满了,大概是为了不让敌军使用,逃亡的村民们故意填掉的。
结果找到的东西完全用不上啊,索普看了一眼手里的木桶,然后随手把它丢掉了。
失望而归的索普回到小屋,爱鲁尼亚这时已经醒过来了,她正把索普捡拾回来的木柴投往炉灶里,但是她塞进的木柴太多,把风口堵塞了,浓烟从炉灶里冲了出来,呛得她一阵咳嗽,火势却越来越小。
看样子她是想给索普帮忙,但是缺乏经验,反倒是越帮越忙。
索普打开窗户,伸手从炉灶里抽掉过量的柴禾。
爱鲁尼亚反射性的张嘴准备说对不起。
“对!...唔!”
索普也是反射性的用手隔着面具捂住她的嘴。
“你再动不动就道歉我的耳朵真的要快磨出茧子了,我现在都怀疑你其实是‘道歉’的恩典者了,如果你不想把这间屋子烧掉的话,还是放着让专业的来吧。”
在跳动的橘色火焰边,两人背对背用了一顿干面包搭配水的简单晚餐。
“你的脚不疼了吗?”
“嗯”
“那就好。”
裹着斗篷躺在床上的爱鲁尼亚把脸连同身体侧向围着毯子搂着剑、靠墙坐在稻草上的佣兵,她把在一路上想了很久的事,说给了佣兵听。
“佣兵先生,你为什么要这么照顾我呢?”
围着索普的毯子微微抖动着。
“我是佣兵,而你是货物,如果任务条件上不论你的生死,我大概会轻松很多吧.....”
“但是如果金主要让你活着,我佣兵的自尊是不允许我带着不完整的货物交差的,我们佣兵团的信条就是,一旦接下佣金契约成立的那一刻,即使不计成本,也要完美的完成任务。不过——”
把佣兵生涯在脑海中扫过一遍,索普把自己心里的想法直抒胸臆。
“护送过的要员当中你是最听话的,你真的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啊,我都觉得你是和哪家村民交换来的公主了。”
“真失礼啊,但我确确实实是斯凯尔的公主。”
爱鲁尼亚仰望着窗外的星星
“佣兵先生你喜欢星星吗?”
“算是吧。”
对于索普来说,这种东西算不上喜欢或者讨厌,但硬要选一个的话,像金币一样一闪一闪的星星还是蛮招人待见的。
“我呢,非常喜欢星空哦,我的母后她在生下我以后不久就过世了,父亲大人虽然政务繁忙,但总在夜晚陪着我在皇宫里看星星,直到我十三岁为止。”
爱鲁尼亚映着繁星的眸子闪闪发光。
“在那一年在父亲为我而办的生日宴会上,我持有的恩典觉醒了,当时的场景真的很吓人,大家都打做了一团,父亲大人似乎知道我是拥有的是什么恩典,不久之后,他就把我送走了。”
“然后你就到了洛德?”
“不,父亲大人他是先把我送到他的弟弟、我的叔叔那里。自那天起父亲大人开始要求我戴着面具,但后来在那里我的恩典还是引发了一次骚乱。然后我才被送到阿比盖尔叔叔所在的洛德,因为阿比盖尔叔叔是父亲除了他弟弟以外他最信任的人。”
“还真是位伟大的父亲啊。”
躺在床上的爱鲁尼亚点点头。
“他每年的生日都会到洛德来看我,今年的生日本来也快到了,可阿比盖尔叔叔和洛德却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索普把脸微微背向爱鲁尼亚的视线。
“那还真是抱歉啊,洛德被我们打下来了,不是我们,你还能和你的父亲享受一下天伦之乐。”
爱鲁尼亚则是摇摇头。
“即便没有被基恩、没有被佣兵先生打下来,洛德早晚有一天也会从内部沦陷吧。”
“什么意思?”
爱鲁尼亚没有继续再往下说。
“我说了这么多自己的事情,也该轮到佣兵先生了。”
“啊~和我来这一招啊,真是败给你了。”
被提起好奇心的索普反倒是被小公主将了一军。
“你真的要听吗?”
“是的!”
看着眼里烨烨生辉的公主,索普觉得如果不说些什么好像太对不起她了
“也不是多么有趣的故事啦.....我、没有十二岁以前的记忆。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父母,当我苏醒时,我漂在一条河里。”
“嗯嗯!”
“我的养父呢,曾经是一名将军手下的的士兵,随将军出生入死,建功立业,不断的努力、努力、再努力,最后成为了将军的左右手。”
“而这些,都被我的养母看在了眼里,养母她啊,就是那名将军的女儿,因为公务上养父经常的要出入将军的府邸,日复一日,他们就混的相当熟稔了。”
“迷上了养父的那种做事殷实的性格,我的养母在不知不觉中逐渐对他倾心,而养父他也在朝夕相处中渐渐喜欢上了养母。”
“于是呢,在战争结束后,他们就结婚了,在当年就产下了他们爱情的结晶;为了能更好的照顾家庭,我的养父决定从军队里退伍,带着养母去村子里过更平凡的生活,将军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拗不过他们的坚持,最后还是允许了。”
“爱情真是奇妙的东西,养母甘愿为了养父抛弃更为优渥的生活,跟着他在那座叫做戴蒙的小村庄里过着平淡的生活,一转眼就度过了甜蜜的六年。”
“有一天,他们带着孩子在村子的河边散步,然后发现了在河里漂流的我。”
“第一个发现我的是他们的孩子、也就是我后来的弟弟,于是这对夫妻把我捡了回去并收养了我,给没有记忆的我取名叫索普。”
“佣兵先生您还有弟弟吗?”
索普点点头。
“他叫亚兹切斯特,小我六岁、是个体弱多病的孩子。因为他身体不好,所以经常是由养母照顾他,但是当他在屋子里百无聊赖的时候,我就会瞒着养父母偷偷的带着他出去玩。亚兹他很瘦弱,有的时候看上去就像女孩子一样纤细,所以我想即便我是捡来的孩子,也是有着做哥哥的义务的,我总是尽可能的保护他,他也总是黏着我。”
“呵呵,听上去像是一对感情很好的亲兄弟呢,他一定已经长得和佣兵先生一样健硕了吧?”
“谁知道呢?如果他还活着的话,现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吧。”
佣兵带着落寞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他、已经过世了吗....?”
爱鲁尼亚感觉自己身躯里小小的心脏被揪紧了,她似乎能猜到后续的发展。
“好景不长,大概和他们生活了不到一年的时间吧,某一天,一伙强盗闯进了村子。”
“当时他们踹开了我们的房门,四、五名强盗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我依稀还记得他们丑恶的样子。”
“养父他英勇的和歹徒们战斗着,可他手上持着的不是剑与盾,而是草叉和箩筐;穿的也不是铠甲,而是布衫。但即使这样,他还是打倒了两名强盗,并让养母带着我们逃走。”
“强盗的人数占有着优势,他们其中一人趁着养父疲惫的间隙,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口,养母在养父吐着血的身后带着我和亚兹夺门而出。”
“还没完,从屋子里赶出来的强盗望着正在逃跑的我们,拿出弓和弩就对着我射了过来。”
“我的养母一把推开我,但她自己却被箭矢贯穿了,她温热的血溅到了我的脸上、染红了我一身。”
“我真的怕极了,拉着弟弟就往树林里逃走了,可强盗没打算放过我们,他们其中的一人依然穷追不舍.....后来.....”
索普闭上了嘴,他看到爱鲁尼亚背过身去,小小的肩膀微微地上下起伏。
“所以我说了不是什么有趣的故事....”
公主用非常非常低、无法被佣兵听见的声音抽泣着。
“那么晚安,小公主。”
爱鲁尼亚没有发出回应,索普用土盖灭了火焰,靠着墙抱剑而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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