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犀王子是阿尔瑟若国王的第一个儿子。
国王很爱他的第一个儿子,不但天天开宴会庆祝,而且力排众议将白犀王子立为王储。
这使得他的大臣们很不开心。
“陛下,一个村姑的儿子怎么能立为王储呢?”
A大臣抗议道。
“陛下,刚生一个孩子就这么着急的立王储,是否有失体统?况且小王子的年龄太小,人还没定性,早早立储反而害了他的天性啊。”
B大臣也从旁劝说道。
可是国王不管这些,他认定了白犀王子,并且坚定的认为他是个有天赋的好孩子。
“白犀王子是我的儿子,难道他的血统不高贵吗?”国王这样说,“至于体统不体统――在王国里,我说的话就是最高的体统!谁敢反抗我,就是与我为敌,与阿尔瑟若为敌,你,要与阿尔瑟若为敌吗?”B大臣战战兢兢的退在了一旁,额头上的卷发柔顺的贴在了一起。
“王储的性格要从小培养,难道他的天性不与我一样优秀吗?”国王给这次愉快的谈话,做了最终总结。虽然是反问的语句,却是毋庸置疑的实话。王储的优秀是从一出生就展现的,这是必然。
国王这样说,大臣们便无话可说了。
这毕竟是国王的家事。
况且,阿尔瑟若国王从前就是个残暴的君主。说征战就征战,说讨伐就讨伐,如果不是娶了这个村姑,也没有现在的和平和安定。
这么一想,王储是个村姑之子反而是好事。
可是大臣们同意了,国王的其他妃子不同意。
这其中,有个年龄最小的长的最动人的仙女妃子,当她知道大臣们的阻拦完全没有一点点用处,立刻做出了激烈的反抗之举――她狠狠的摔碎了摆在她面前的一套精美的白瓷盘子。
侍女们都被仙女妃子的举动吓坏了,她们纷纷跪在地上检讨自己的行为是否不符合王宫的规范。
不过侍女中有一个非常机灵、聪明并且敏锐的侍女,因为她常年在额头上佩戴一朵小红花,因此被历届国王的妃子视为没有审美眼光,而不被启用。
聪明侍女小心的观察着仙女妃子,她发现仙女妃子的眼光恶狠狠的,温柔的笑容如同消融的冰雪,飞快的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聪明侍女推断,这一定是国王后宫里的妃子惹怒了她。
聪明侍女又开始转脑筋。
国王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进后宫了,仙女妃子也不在召唤之列。那么,唯一一个得到国王青睐,诞下小王子的妃子,只有从一个月前刚刚进宫的村姑。
一个村姑居然生下了小王子,仙女妃子怎么可能不生气呢?如果换作是聪明侍女,她坚定的认为,自己可能也会生气。
“亲爱的殿下,请您不要生气。”
聪明侍女胸有成竹地开口,她刚一开始说话,就把宫里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上。
仙女妃子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她的目光仍旧恶狠狠的,却不再摔东西。
这让王宫里其他的侍女都松了一口气,她们纷纷以看待勇士的眼光默默鼓励着敢于说话的聪明侍女。
聪明侍女还来不及洋洋自得,她一种极其谦卑的姿态,双膝跪倒,匍匐在了地上。从仙女妃子的角度,仅仅能看到她后脑勺上的小红花。
“你想说什么?”
仙女妃子的声音十分轻柔,如果不是一地狼藉的碎瓷片,侍女们还以为仙女妃子的心情很好。
“您的身份如此高贵,如同天边的云彩,那个村姑不过是地底的污泥,如此的不值一提,不值得您为她的到来而生气。”聪明侍女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她头上的小红花倒是比她本人更加鲜亮美丽。“至于那个小王子,他现在还小,看不出有什么才能,您更加不必着急。您的血统如此高贵,生出来的小王子也一定比那村姑所生的小王子优秀100倍。”
这几句话说的仙女妃子十分满意。
不过有个最大的困难摆在前头,那就是,国王已经不再召唤她了。眼看仙女妃子又要摔东西,聪明侍女急忙补上一句,“国王陛下不来您的宫殿,您可以多去看看国王陛下啊。国王陛下天天总看着村姑,难免会有审美的疲劳,而这种时候就是您的机会呀!”
像仙女妃子这种天真的情况也不是没有,不过整个国王的王宫仅此一例。
其他的妃子大都十分通情达理。
他们有的娘家十分强盛,并且不在乎国王的召唤;有的已经抚育了公主,对于小王子仍旧十分热心;还有的,已经三五成群结伴出游,她们常常在一起开宴会喝茶聊天,生孩子对于她们来说是十分遥远的事情。
“听说一个女人只要怀了男孩子就会变成丑八怪。”A妃子夸张的语调得到了许多妃子善意的笑声,“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
B妃子不甘示弱,也为这活跃的气氛贡献了自己的脑洞,“听说那个村姑刚进宫一个月就已经生下小王子,看来,她在九个月前就已经是丑八怪了。”
“成为丑八怪,还有能吸引国王的本事,看来男人们也不都是视觉动物,至少,这一个是真爱。”C妃子的身边冒出了名为浪漫的粉红色爱情泡泡,身边的妃子们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D妃子是一众妃子里最精明的,她友好的笑了笑,整场宴会一句话也没有说。
等到宴会刚结束,D妃子就立刻变换装束,化妆成一个侍女,匆匆忙忙的跑到村姑的宫里报信。
“您快救救小王子殿下吧,他就要死啦!”D妃子一句话就说中了村姑妃子的心事。
“我的白犀!”村姑妃子瞪大了双眼,她身上的金银配饰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一时间甚至有些听不清她的说话。D妃子嫉妒的看着她的背影,听说这个村姑刚刚生完白犀王子,她的身材怎么一点也不走形?难道她的保养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了吗?
“他还好吧?从早上起国王就将他带走了,我已经整整一天没有见到我亲爱的孩子了!整整一天!你知道我有多么着急吗?”
村姑妃子焦急的声音令D妃子感到十分刺耳,她不耐烦的听着村姑妃子的喋喋不休,认为以从前的方式对待村姑,还是太过于经验主义了。
“国王陛下要将小王子立为王储了,您应该高兴也应该恐惧,至于您到底要怎么样,只有您自己说了算。”D妃子急促的打断了村姑妃子的唠叨,“陛下将您的孩子立为王储,您就是整个王宫里最尊贵的人;与此同时您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因为国王决定亲自教养他。”
“不!这不可能!国王的心真是太残忍了!当初我为什么要救他!他真是一个魔鬼!!魔鬼!!!”
村姑妃子旋风一样的冲了出去,她身上的奇异香味弥久不散,D妃子的心中又是一阵嫉妒。
村姑妃子身上许多金银配饰这过程中掉落下来,D妃子将他们捡起来,她狠狠地攥着它们,手心里渗出了丝丝血迹也浑然不知。
D妃子犹豫片刻,终于决定与仙女妃子联手。
这一回,D妃子又化妆成了一贯德高望重的E妃子。
E妃子自从生下公主之后,就一直一个人住,身边也少有侍女服侍。并不是她的威望和地位不够,只是她天生不喜欢有侍女们伺候。
也因此,E妃子宫里的侍女是最清闲的,同时由于公主的缘故,她们的月工资也是王宫里最高的。王宫里没有侍女不想当E妃子的侍女,哪怕只是个扫地的侍女。
D妃子装模作样袅袅婷婷的来到仙女妃子的宫门前,却意外的听见了E妃子的声音。
“…妹妹,你有什么想不开的?你还年轻,有大把的机会。”这是E妃子不温不火的声音,她身边围绕的侍女最少,D妃子几乎一眼就认出了她。
“不过,”E妃子话锋一转,“小王子还真是玉雪可爱,尤其刚出生的孩子还不记事,谁对他好他就跟谁亲,一看见他,我就想起我的小公主。”E妃子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一片慈母光辉。
仙女妃子似乎被感动了,两个人手拉着手,凑近了说悄悄话。“妹妹,你这年纪最适合生孩子,什么时候也生一个,咱们姐妹两个也好常在一处说话。”
“E妃姐姐说的是,姐姐金玉良言,妹妹受教了。”
直到掌灯时分,这两个人才依依惜别。
夜晚的王宫比白天还要明亮。
国王处理了一天的政务,看着身边熟睡的白犀王子,脸上僵化的线条终于有了一点点的松动。这是他第一个儿子,他的白犀,他和阿尔瑟若未来的骄傲。
国王略有薄茧的手指轻轻的触碰着襁褓里,依旧熟睡的白犀王子。小小的孩子身上还有退散不去的奶香味,听喂养他的乳母说,这孩子吃饱了就睡,不哭不闹,每晚睡前抱着拉一遍就好,是个省心的乖孩子。
国王没这个孩子之前,也与E妃子生有一个公主。可是那个小公主十分吵闹,并且一离开E妃子的宫殿,就哭闹不止,连乳母都不敢在她哭闹的时候接近她。
还是他的白犀省心。国王心情很愉快地想。
一阵飓风刮进了他的书房。
国王定睛一看,原来是村姑妃子。
村姑妃子的脸上充满了火红色的怒意,国王十分诧异,他刚想说什么,只见村姑妃子一把抱起了自己的孩子,白犀王子因为她粗鲁的手法,剧烈的哭了起来。
国王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不好看。
“你这是在做什么?我的小王子都被你吵醒了!”
“你这个魔鬼!多少村庄城堡为了你的一己私欲血流成河?!”村姑妃子失控的大喊,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作为妃子的优雅姿态,“我当初就不应该救你,你居然想夺走我的儿子!你这可恶的魔鬼!”
“白犀是我的儿子,我当然有权利决定他的未来!反倒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配当他的母亲吗?”
国王的声音也变得激动,白犀王子整整一天安然无恙,可村姑妃子一来,他居然开始吐奶了。
乳母早早休息,医生也下班回家了,国王虽然不懂得如何照顾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但是这种情况对孩子不好,他是知道的。
“你这卑贱的粗鲁的女人,没有资格当我的妃子!更没有资格做王储的母亲!卫兵!卫兵!把她拉下去!把这个疯女人带走!”
国王将村姑妃子赶出了王宫,这件事情在第二天一早就传遍了,大臣们都很欣慰。
他们认为白犀王子的王储地位也很快会丧失,为了让这一天尽早到来,他们纷纷举荐了年纪轻轻并没有生产经验的仙女妃子作为白犀王子的养母。
仙女妃子并不是很乐意接手这个孩子,不过大臣们的美意她也不好直接拒绝。
于是她委婉的向国王表露了心意,“王储需要一位有过生产经验的德才兼备的养母,我的年纪太小,恐怕担不得如此的重任。在我看来,寻常的妃子都不可以,只有E妃子能担任王储的养母。”
国王想了想,觉得仙女妃子十分开明,他倒是没有想过仙女妃子会嫌弃白犀王子的情况。毕竟是抚养王储,怎么会有妃子不乐意。
“好吧,你说的有理。就按照仙女妃子的意思去办。”
国王为了补偿仙女妃子,答允陪伴她三个月。
仙女妃子就在这三个月里怀了第二个王子,与此同时,她听从了聪明侍女的建议,将国王的雨露分给了天真烂漫的C妃子。
国王即将要有更多的孩子问世,白犀王子就不再那么受重视了。
一晃十三年过去,白犀王子渐渐成人。他从记事起,就一直是E妃子抚养他。E妃子一直将他视若己出,但白犀王子还是从闲言碎语里得知了自己的身世。
白犀王子并不想念自己未曾谋面的母亲,他只是为了自己并不是E妃子的亲生儿子而遗憾。
他的姐姐,E妃子的亲生女儿,阿尔瑟若的大公主从小就不待见他,他也总算明白了因由。
白犀王子只有加倍的努力,来保住自己的王储身份,才算是报答了E妃子多年的养育之恩。
而E妃子早在三年前她的公主远嫁他国的时候,就被国王册封成了阿尔瑟若的王后。自从她的公主走了,E王后的精神经常变得十分恍惚,她还常常说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来,仿佛公主还没有嫁人似的。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白犀王子大婚。
那天来了许多人,但国王没来,仙女妃子也没来。
二王子倒是来了,但他说的话十分让人恼怒。
“大公主嫁人之后,王后与王储更像是亲母子了。瞧瞧那鼻子眼睛,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因为王储是村姑生的,我还真以为,大公主才是村姑生的呢。”
王储妃未嫁之前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但她始终不肯相信,如果真是村姑生的又怎么会立为王储?E王后身份尊贵,更不可能认一个村姑的儿子当养子。
可如今二王子当面揭露了王储的身世,王储和王后也并没有反驳,看来一切都是真的!
白犀王子脸上十分淡定,他从小听着闲言碎语长大,听得多了,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毕竟是王储,未来阿尔瑟若的继承人,就算是村姑生的,也是国王的血脉,与村姑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况且二王子从小顽劣,根本没资格与他相争。
三王子更是个成天只知道幻想的白痴。
这两个人,白犀王子自认为都没有什么竞争力,就算王储妃知道了实情,也一定会转而支持他。
“白犀殿下,这……这是真的吗?”王储妃泪水涟涟;E王后也心不在焉,显然公主的事情刺激了她。
“难道你会因为我的母亲出身卑贱的事情而拒绝嫁给我吗?”王储深情脉脉的说,然而王储妃的脸色就像是受到了晴天霹雳。
村姑之子当王子就已经是天大的笑话了,可如今她要嫁给的这个王储居然是笑话中的笑话!
难道他不知道,在阿尔瑟若的成文法典里,低贱之民的儿女是以牲畜论处的吗?
当众承认自己的出身卑贱是一回事,死不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毕竟他是国王的长子,只要他不承认,谁又敢抓住他不放!
可是如今……他居然笑嘻嘻的承认了!这头蠢猪!
王储妃想到这一层,立刻昏倒了。
白犀王子刚一承认,二王子立刻派人将他抓起来。
好好的一场婚礼,马上变成了闹剧。
白犀王子被剥夺了王储的身份,事实上他现在已经不是王子。E王后自从他的婚礼变成闹剧之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现在王宫里主事的是二公主的母亲D妃子。
“我要见国王!”白犀痛苦的嘶吼,他的身上带上了镣铐,脚上也打了铁环。
监牢里的狱卒并不为他提供饮食,好像要把他活活饿死在这儿。
四天很快就过去了,白犀的气息越来越淡薄。他已经慢慢的习惯了绝望。他不在叫喊两只眼睛里,也再也没有
从前的光彩。
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抱怨自己的生母,因为他根本没有见过,没有记忆,何来怒气?就算他因为生母的身份而受到牵连,那也是因为他自己的命不好,不能从E王后的肚子里托生出来。
白犀终于在恍恍惚惚中死去了。
他死前做了一个梦,梦见大公主笑着对他说,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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