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晚暮。
暮雨与文心来到了萧府。出门迎接的竟是黑衣男子萧逸。
此刻萧逸不复刑场上那般潇洒模样,而颇有些怒意,然而仍然强自表现出淡定的模样,然而紧紧攥着扇子的双手却没那么淡定,他的脸上浮现略显抽搐的笑容,声音倒没有太多慌乱的望着暮雨和女装的文心说道:“有劳白姑娘了,家父此刻正在内舍等候。”
“不必了。人我已经带来了,就此告辞。”说罢,暮雨便作势离开。意料之外的对答使得萧逸与文心都吃了一惊。萧逸的笑容更为抽搐起来,然而又自知不敌暮雨,于是只能把扇子攥得更紧,表现出更为客气的样子强压下怒意对暮雨说道:“还请白姑娘务必见一下家父。”暮雨见状,嫌麻烦地叹了口气,便随着萧逸和文心一同进了萧府。
落日下的萧府犹如精美画卷一般,其外观气势恢宏,观其貌而忘乱世,入其门别有洞天。院内园林趣味横生,回廊曲折,让人不禁揣度其此宅之广。
意料之外的是,萧逸并未将暮雨带入主宅,而是从园林一侧走出又踏上曲曲折折的小路,偏离主宅也越来越远。久居此宅的文心虽不问家事,然而对于萧府构造了如指掌,自然清楚萧逸正要去向哪里。然而,事实上,小路的尽头在萧府素来是禁地,就连文心也不被允许踏足,因而难免心生困惑,便问道:“这前面不是禁地吗?”心情不好的萧逸听见文心的问话,不屑且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文心,又看了看文心的着装,暗自“啧”了一声说道:“跟我来就是了。”文心缄默,此刻女式的鞋子对于文心而言正变成愈来愈大的挑战。
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幢与主宅相比外观颇为素朴的房子,看起来像是中下层地主所居住的屋舍一般,同时也没有太多炫目的装饰,只有红墙赤瓦,却与周围林木花草纷繁的景象相称。
萧逸引暮雨走进屋中,意外的是,屋内摆设竟似其外表一般简洁。虽然家具所使用的材料大抵并非廉价之物,然而整体看起来竟不像是大富大贵之人的所在地。萧逸让暮雨坐在客人专用的椅子上,由于此处不允许下人踏足,因而一时也无茶可献,只能以含着怒意的恭敬语气向暮雨道歉并让其稍作等候,便示意文心与自己一同去里屋面见家主了。
不消片刻,一位人虽中年然而毫无老态的男子出现了,正是萧府的家主萧武。他虽身着简服,一身锐气毕现无遗。跟在他身后的只有萧逸,至于文心已不知去向。家主一见到暮雨便露出笑意一脸亲切地略微提高步速来到面前,暮雨也顺势站了起来,脸上毫无惧色。
“有劳白姑娘了。”
“不必多礼。”
家主招呼暮雨坐下,同时自己也坐了下来,萧逸则站在家主身后微含怒意地望着暮雨。坐定,家主便像是故人重逢一般地向着暮雨说了起来,而暮雨也只是冷冷地回应着,并未表现出太大兴趣。
家主沉吟片刻,对暮雨说道:“不知白姑娘是否有意嫁入我萧府?”
“无意。”暮雨毫无犹豫地答道,声音一如此前那般冰冷。
家主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如若入我萧府,世间荣华享之不尽,世人皆求之不得,白姑娘何故拒绝?”
“萧王爷有事请讲,何必愚弄我?”暮雨的话语中微微透露出一丝锐气。然而这却使得家主笑得更开怀了。
忽然,家主向暮雨方向更靠近了一些,低声向暮雨说道:“能否助老夫一臂之力,征战沙场?”
暮雨一时没能理解家主的话,但立刻便领会了其中的意思,知晓家主所言之事非同小可,因而正色道:“萧王爷这是要拉我叛乱?更何况,这等大事,又岂容我这样的小女子插手?”
家主闻言,又爽朗地笑了几声,说道:“依白姑娘不弱于犬子之能,老夫自然不肯拱手让人。”言语间,身后的萧逸面色更恶,然而终究不敢表现得太明显。而家主仍然仿佛不知萧逸所思所想一般地热情望着暮雨。
“敢问萧王爷起兵意图?”
“邻国犯我多年,如今老夫兵强马盛,时机已成熟,自当揭竿而起为国效力。”
暮雨没有立刻作答。所谓国家大义,究竟意味着什么?暮雨从未想过自己会和国事扯上关系。所谓改朝换代,对于一般民众而言,大概也只是赋税高低的区别而已,当官的依旧为非作歹,有钱的仍然为富不仁,因而对于改朝换代实在没有太多实感。而对于那些打着替天行道革命叛乱之人,最终也不过只是为了一己私利,只是覆朝改姓而不见有什么真的行道之事。更何况,自己毫无报国之心,也不在乎所谓的行善积德,所谓善恶自有道德家评判,而所谓正义也不过只是高官贵族们的口头禅罢了,这些又与自己何涉。
虽然想到如果进来了肯定会麻烦缠身,然而共谋起兵叛乱这等事尚在暮雨的意料之外。此刻,暮雨已能感觉到屋子被数十人团团围住。然而家主仍然面带笑意,也不着急,只是默默地端详起暮雨并等待着答复。
“毕竟不是小事,强人所难也非老夫所好。既然白姑娘一时不能决定,不如三日后来老夫府上给出答复如何?”家主见暮雨表情中似有拒意便如此提议道。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暮雨低头谢礼,“那么就此告辞。”
“请留步。”家主叫住暮雨后,又转头对身后的萧逸说道:“去把健安喊出来。”萧逸闻声允诺便离开了。片刻之后,他带着已穿回男装的文心回来了。
“虽然老夫不愿强人所难,不过方才所谈之事毕竟不能为外人所知,所以不得不多加小心呢。这样吧,既然小子与白姑娘也算有缘,不如就让小子健安在这三日中跟随在白姑娘身边吧。不知白姑娘意下如何?”
家主虽然仍一脸亲切,然而那亲切之中却潜藏着不容忽视的强制与威严。见暮雨疑惑地望了一眼文心,家主便又补充道:“白姑娘放心,所言之事不曾说与小子。”闻言暮雨又一脸困惑地望向了家主,然而家主不复多言,只是嘱咐文心不要给白姑娘添麻烦云云,而还没理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文心听闻是让自己继续跟随暮雨,也就不作他想的一一低头应允了。
门外围住的人群的气息也渐渐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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