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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诚如神之所说

第四章 诚如神之所说

新历243年5月19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王城西部城门外

对于一名魔法师来说,眼前的一切都是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

周围的一切魔力都从空气中消失,就连储存在身体中的魔力都如同逃命一般从魔法师的体内逃逸这种环境下,魔法师们就如同搁浅的鲸鱼一般脆弱而又无力。

对于魔法师们来说,在这个充斥着魔力的世界中,他们原本就如同海洋中的鲸鱼一般是绝对的霸主——当然,硬要说的话还要加上某些可以视做鲨鱼的巫师们——而那些没有魔力的普通人们,即便是经过了黑魔法技术的改造(黑魔法/血肉炼金与普通炼金术的唯一区别在于是研究目的否针对与人类生物)的那些“食死徒”们也不过是勉强进入了食物链中层的乌贼章鱼那一个层次的东西罢了。

但是现在,原本充斥着魔力的海洋变成了一个正在飞速枯竭的小水洼,而现在,在这个水洼上一小块已经彻底干枯的地面上,两只“章鱼”成为了绝对的霸主……

不过洛奇对此倒没有丝毫难堪的样子。一方面是因为他自认为自己在这方面脸皮足够厚,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如果真的按照鲸鱼与章鱼的方式来分类的话,眼前这两只章鱼十有八九是属于“海怪”那种可以把绝大多数不那么健壮的鲨鱼什么的当晚餐的怪物。

“我说哥们……你嘴上虽然说得帅气,但是感觉上你完全是在被吊着打诶……”

乘着两人暂时分开的机会,洛奇凑到了一个足够近却又不至于被反魔法立场所影响到的距离上说着风凉话。

不过倒吊人对于洛奇的这种风凉话却全然无力反驳,因为从某些角度上说,洛奇说得的的确确是对的——除了依靠第八奇迹的庇护,对方无法对自己造成切实伤害这一点以外,无论是速度还是攻击力,又或者是技术。自己全都不如对方……除了狼狈程度以外。

这是在是一件令人非常难堪却又全然没有任何办法的事情。对他来说“戒指”并不是太大的问题,它的作用似乎是使得凯获得了对魔法与火焰的免疫能力。这对于倒吊人来说并无太大效果。真正成为他的心腹大患的是“马”的存在。

虽然并未展现出太过夸张的杀伤力,但是其直接导致双方的速度根本不是在一个层面上,那种超越肉眼反应极限的高速使得他全然无法判断出对方的轨迹,完全处于被动挨打的状况。冈尼尔倒是可以命中对方,但是在杀伤力上并不出众的冈尼尔明显无法穿透对方的“盾”。

结果就导致了这样一个奇怪的情况,一个人来去如飞,几乎一边倒地对着另一个人狠揍,可他就是无法造成切实的伤害。令一个人每一次攻击都可以切实地命中对方,但他就是奈对方不何……

“虽然早就听说过被第八奇迹所庇护的男人根本不会受到伤害,但是当亲身体会过后还是让人不由得感叹这个世界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诶……”

虽然一直都稳稳占据上风,但是面对自己这种全然毫无效果的攻击,即便是身经百战的凯也不由得战意全无。

“不公平?手里头握着整整四把概念武器的家伙有什么资格抱怨不公平?”因为不会魔法,花了老大劲才将自己从废墟中**的倒吊人狠狠地反驳道。要不要把你的“马”和“盾”给丢了,然后和我体验一下什么叫做“公平”?!

似乎是因为一直都在被撵着打的缘故,憋了一肚子火的倒吊人心情显得格外糟糕。

“不不不,我只是说一说而已。如果真的要我丢两把概念武器,哪怕是其中一把,之后再和两位过招的话,以我的能力是万万不可能拦下两位的。”凯认真地摆了摆手,无比真诚地回答道。不过可惜的是因为开头的那一句话的原因,这种谦虚显得格外欠揍……

“喂喂喂,不是两个人哦,是三个人。”用力抓住一旁试图将自己的存在感彻底抹去的诺尔,洛奇仿佛是嫌不够乱一般在远处大声提醒着。

“长公主殿下在我来之前告诉过我,‘阿斯卡隆’是用来对付她,而不是我的。所以我尽管将阿斯卡隆所带来的威胁无视。所以诺尔先生不能算作战斗力。”

略微思考了一会儿,凯点头说道。语气认真无比,没有丝毫奉承与贬低的意味在其中。但也就是这种无比认真的态度叫人越来越不爽……

“诺尔同学的问题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刚才听到的一个有趣的词……”洛奇摸了摸下巴笑嘻嘻道:“你刚刚说——‘两个’?”

“是的。”仿佛没有听出洛奇语气中的意思一般,凯坚定无比地点头道——

“不是拦住两位中的一个,而是将两位全都拦下来。”

一阵短暂的沉默,无论是洛奇还是倒吊人,就连一直都挣扎着想要从洛奇旁边逃走的诺尔都仿佛吓着了一般呆呆地看着屹立在前方的银白骑士。

半响——

“你是白痴吗?”X3

异口同声地,“战士组”的三人反问道。

“嗯……我也觉得不可能啊……但是公主殿下硬是要我这么做啊……”

仿佛是一个被上司强塞了根本无法胜任的艰巨工作的员工一般,同时被三人鄙夷的凯也一副伤脑筋的模样挠着自己的后脑勺。

“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公主殿下是这么说的……”

“首先是倒吊人,虽然这个世界上能够伤到他的人屈指可数,但是冈尼尔的攻击能力并不出众。仅需使用‘盾’就可以消除其威胁——”

微微抬手,原本固定在手臂上的盾牌消失不见了。几乎在盾牌消失的同时,从四面八方向他扑来的雷电之矛击中了他的铠甲。但是将脆弱的铠甲千疮百孔的一幕并未出现,某个附着在铠甲表面的东西阻挡了这些可以轻易将好几堵城墙打个对穿的雷电之矛。

但是倒吊人很清楚那是什么,那才是“盾”的真正模样。外形对于概念武器来说毫无意义,物理层面上的,防御面积有限的盾牌仅仅只是它的一种表现方式罢了。这种无形无质却又偏偏拥有着压倒性的存在感的事物才是概念武器的真正面目。

“接着,在‘盾’的加护下,‘马’可以全力使用。全力以赴的‘马’可以轻易地越过两位的防御——”

无比沉重的冲击力被传达到了洛奇身上,那是来自凯的撞击。没有人知道凯是怎么做到的,在他的意识中凯还停留在原本的位置,连防御术式都没有丝毫反应。但是在冲击下断裂的骨骼却明白无误地告诉洛奇自己受到了攻击。金属的手臂抓住了他的颈部将他砸向了地面……

血腥夜宴·铁王座

完全是反射性地,洛奇毫无保留地发动了自己的反击。

“再是‘戒指’,它可以帮助我破除掉洛奇先生的‘血腥夜宴’。”

猩红的剑之丘精准而又凌厉地击中了银白色的骑士,但是它们就如同烈日下的冰块一般脆弱无比,在于铠甲接触的瞬间就因为无法承担巨大的力量而碎裂开来。

“最后是‘剑’。这把剑无法杀死被奇迹庇护的倒吊人,但是在面对没有被奇迹所庇护的人时,却可以轻易杀死没有受到庇护的人。”高高举起那柄体积惊人的双手剑,凯一剑斩下了自己的左臂——“只需要付出一点代价。就可以确保绝对成功……”

“目标——诺尔·柴卡。”

消灭圣剑阿斯卡隆的主人。

分隔线——

“玩家林德,对策回合。二十七点,计算英雄模板加成,共计四十点。英灵兰斯洛特,七十九点,计算英雄模板加成,攻击一百一十八点。回避对策,二点,回避失败。受到六十八点伤害。负伤保护触发,战士组减员一人,属性削减20%,圣剑阿斯卡隆使用条件未能满足,效果衰减50%。”

“接下来,玩家康恩科斯特行动回合,请选择行动。”

……

“给。”

阿斯摩都斯递给了林德一块手帕。

阿斯摩都斯这不明所以的行为让林德愣了愣,最后还是选择从其手中接过。

手帕非常干净,甚至可以说是简朴。上面没有任何东西,甚至连一点装饰性的花纹都没有。

“不用看了,没有给你传递什么暗号。这个是用来给你擦鼻血用的。”仿佛是实在看不下去了一般,一旁的康恩科斯特开口提醒道。

“我现在是裁判,无法为你提供帮助。这是游戏规则。”

阿斯摩都斯依旧是自从游戏开始以来的那么一副板着脸的模样,但是从语气中略微可以听出一点小小歉意。

“我应该没吃什么上火的东西把……”似乎是察觉到自己似乎不算是孤身一人身处敌阵的原因,情绪似乎有点好转的林德说了一个自己都觉得冷得不行的笑话。

也许是因为心理因素,原本一直都感觉没什么问题的林德在意识到自己一个劲儿的在哪儿哧哧哧地飙鼻血之后,他也感觉到了一点类似于大脑缺血所带来的晕眩感。

“如果你是补多了流鼻血就好了。问题是你知道自己多久没吃东西了吗?”

这一次插嘴的是康恩科斯特。不知道是不是林德的错觉,感觉上这个从外表上看起来像是一个乖巧小公主模样的家伙,她骨子里头事实上是一个罗里吧嗦的野孩子那种类型的诶……

“大概……”

嗯……今天一个晚上,然后白天的时候是被出云兵团的家伙丢出去调查那个什么瘟疫的问题……诶?为什么我一个白天都没有感觉到肚子饿?

哦哦哦,想起来了,之前和那一票什么什么组的黑帮的家伙去贫民区聚众斗殴,最后遇上出云兵团的时候肚子曾经咕……咕咕……叫……过……

“三十多个小时?……”

喂喂喂!你这个女人!你露出那么一副吃惊的表情干什么啊?!你该不会是觉得我连这点基础的算数都不会算把?!你把我当什么东西了啊!

“所以说,你流鼻血是因为你受伤了。”阿斯摩都斯一句话将一切都总结完成。

“我为什么会受伤?诅咒?”

对于这个结论,林德心里的疑惑不但没有减少,反而更大了。自己这几个钟头的时间来所接触到的人只有阿斯摩都斯和康恩科斯特这两个家伙。除此之外别的人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过。在这种情况下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你可是为了消灭我而参加这个游戏的诶。自然而然的,这个游戏的筹码之一就是我的性命喽。那么另外的一份筹码是什么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吗?”仿佛是说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一般,康恩科斯特竖起了一根食指得意洋洋地摇了摇道。

“喂喂喂……我完全没想到我的命这么值钱啊……”脸色略微有些惨白,林德强笑着开口道。

“别这么自卑嘛。”越过整张桌子,康恩科斯特极具男子气概低拍着林德的肩膀鼓励道:“你以为为什么是你来和我玩这场游戏而不是别人?单凭你捅了我一刀?怎么可能?”

“整个城市里头有资格和我的命放在同一个天平上的人,只有你一个啊。”

分割线——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看见那个女孩时的样子……

“这儿不是你应该在的地方,站到我身后去。”

仿佛是理所当然一般,她这么说。

曾经与自己一同战斗的同伴们纷纷低头跪下,就如觐见君王。

“你要干什么?”当时,自己这么向那位女孩问道。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究竟是怎么想的。

他明明是负责杀死她的,就如同他曾经的无数次工作一样,不需要问为什么,只需要手起刀落。

“画家试图画出一幅令自己满意的画作,但是他无论怎么做都只能画出徒有其形之物。所以他要毁掉那些失败的作品。”

月光下,被自己的鲜血染红的女孩如此回答道。

他低下了头,深深低鞠躬,亦如她身后的千军万马……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对方究竟是哪一点吸引了自己效忠,使得自己背叛了自己曾经付出了百余年心血的地方。

也许是女孩那令每一个心存不甘之人都为之飞蛾扑火一般的凛然;也许是缺乏舍身取义的勇气;也许是什么其他直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的问题。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交给自己的第一个任务——

“给我把这个往我身上捅了一刀的二货找个干净点的地方放着,然后帮我吧我的卧室给妆点一下,最后去弄点饮料。”

“我是负责杀人的……这些东西我没弄过……”

被对方的要求给弄得一脸迷茫的自己当时是这么回答她的。而她的回答则是——

“不会就给我去学。”

……

“早知道端茶倒水这种事情就可以过日子的话我当初就不应该说自己扶着打架的……”看着自己坠落于地的手臂,在心底苦笑一声的凯自嘲地苦笑:“那样的话哪里用得着来处理这份苦差事啊……”

斩断右臂的赤色光芒穿透了他的胸膛……

“喂,这个情况在你的那位皇后的预料之中吗?”洛奇问道。

本应被“戒指”赦免的血色长枪穿透了白银铠甲,将银白的骑士高高挑起。

“而后,我会被‘猎天使魔女’斩断手臂,高挂与苍穹之下……”

“哎呀呀,居然真的可以预知未来呢。不知道我去把那家伙揍得半死然后丢给守夜人的情况她会不会预料到呢。”

“不会。洛奇先生。您没有这个机会。”在猎天使魔女的侵蚀下已经虚弱得连抬头都略显艰难的白银其实艰难地开口。

“因为在这之前,毁灭从天而降。”

耗时数十分钟,跨越上万里距离的毁灭光辉。在穿透了一直都笼罩在瑟堡上空的厚重乌云落入了城市之中……

——

回合结束,发生随机事件——“失落之城I”遭遇来自米拉尔与罗兰的战略魔法攻击。

——

也许是来自大陆另一头的“中土王”实在是太过瞩目的原因,另一个毁灭性的“魔法”被人们彻底忽略了下来,就连那惊天动地的震动都被当作了从天而降的毁灭之光所引发的余波……

但如果现在不是黑夜的话,那么只要有人能够从天空向下俯视,那么他就可以轻而易举地看到位于瑟堡海湾外的异状。

银白色的毁灭之线。

那是从海洋最深处所涌出的气体。它们曾经或是沉睡在岩层之中,或是栖息在岩浆内部。但是当整个海洋都仿佛被激怒一般暴动开来的时候,它们就如同被火灾所惊吓的兽群一般远远地奔逃开来,直至海面。

这样的事情不仅仅发生在瑟堡海湾,整个麦德拉公国的北部沿海区域的海底都开始冒出微小的气泡。虽然与瑟堡海湾这种直接变成一片雪白色的情况相比还差得远,更多的像是一种乡野轶闻的等级。

但是经验丰富的老人却知道,这不是什么饭后闲谈的乡野轶闻,这仅仅是一种预兆,一种灾难的预兆。

比那些逃逸的气体更晚一点的时间,曾经被封印在海底的岩浆终于撕破了它们的“封印”。

本来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它们也许会依旧这样相安无事地继续平静下去,直到几百年或者几千年之后一点其他的意外来诱发这个过程。

但是现在不同了,从“极东之秋”号上所留下的“海王”在腐蚀了体积达数立方公里之多的岩层过后,这些曾经在水压的帮助下死死压制住地底的压力的坚固岩石全部化为了柔软的烂泥。在来自双方的压力下,这些烂泥或是被深海的水压压铷岩浆之中,或是被海底的气压冲上遥远的海面。原本可以继续压制成百上千年的“封印”在外力的诱导下瞬间爆发了。

火红的纹路在一片漆黑的海底浮现,那是来自于海底的岩浆。在失去了将它们压制住的同胞过后,它们就如同复活的邪神一般从沉睡中苏醒了开来。它们疯狂地挣扎着从那个“狭小”的缺口中钻出,舒展着自己的身体,破坏着头顶的岩层……

沉眠在海底的火山爆发了。

整个浅海大陆架都在这场忽如其来人为灾难中颤抖了起来。被“海王”分割成无数快的大陆板块就如同沸水上的木片一般徒劳无力地漂泊着,数以亿计的空气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被驱赶到海面,这使得整个瑟堡海湾都如同一个油锅一般沸腾开来。

而罗兰联邦每年花费不计其数的的金钱所维护的“海王”自然不是为了用岩浆来煮海水用的。他们所需要的是海底火山爆发所带来的另外一个副产物……

——海啸。

新历243年5月19日,教国神圣天堂某处

如今的光影议会已经彻底变成了战时指挥部。

西弗勒斯索然无味地看着如同菜市场一般闹腾腾的议事厅,打自心底地后悔将这场会议地点定在了必要之恶内部。现在因为这些来自世界各地的魔法师与学者的缘故,半个必要之恶的魔法师和猎犬部队们变成了给他们端茶倒水的服务生……嗯,还有扫地大妈。

最热闹的是米拉尔和罗兰联邦的那一块,这两群整天在东边惹是生非的贱人心有灵犀地想到了一块儿。他们的想法很简单——直接把整个瑟堡的地壳结构用战略魔法炸碎,然后直接用海底的岩浆当润滑剂,海啸一来,整个瑟堡就如同极北的浮冰一样“呼啦”的一下顺着大陆架滑进深海里头,彻底与世隔绝。而瑟堡上空所展开的反魔法结界正好避免了天启开溜的可能。在这种情况下,任天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在几公里的深海中再腐蚀其他人从而逃出生天。

至于教国未来怎么处理这个既不能像“战争”一样转化为战斗力,又必须花老大精力盯着的定时炸弹……关他们屁事?反正为了世界的稳定与和谐的教国是不可能犯下利用天启这种禁忌的,不是么?

如果单纯是米拉尔和罗兰这两个家伙在哪儿捣乱也就算了,毕竟这两个家伙天天都在捣乱的,这种事情教国早就习惯了,如果这一次他们没捣乱的话没准教国还会觉得他们有其他阴谋而茶饭不思。但是真正让西弗勒斯牙酸的是黑塔。也许是在罗杰堡的事情让这些面子丢得一干二净的家伙心里头很不爽,这群整张脸都隐藏在斗篷下家伙在意识到米拉尔好罗兰的人打算干什么之后两眼放光地凑到了一块儿互相眼神交流了起来——天知道他们怎么做到的——虽然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拿脚指头都知道这些家伙绝对不是想办法拉教国一把的……

“咳咳……”最后实在无法忍受这群家伙在哪儿叽叽喳喳了,弗兰西斯手下的智囊团中的一名学者咳嗽了一声,问道:“你们确信这个方法有效吗?”

“绝对有效!请相信我们!我们是专业的!”

米拉尔一方的人群中,一个脑袋在阴暗的议事厅中如同火把一般闪闪发光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大大咧咧地拍着自己的胸膛。

但是西弗勒斯的脸色更黑了。并不是对对方的专业性感到怀疑,而是这个连眉毛都找不到的死光头在必要之恶名下的通缉令上挂了十几年了。这个阿萨辛教派的三把手凭自己一个普通人的身份,硬生生是在十几年前一口气把四十多个魔法师的追兵连同一整个小镇一千多号人一起送去见了圣主。在以弱搏强搞大新闻方面的专业性上绝对是整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

但是现在这个家伙以米拉尔顾问的身份在必要之恶的核心区域活得风生水起,招呼上自己几个同样被通缉的兄弟一块儿帮米拉尔给教国添乱。单单这方面的大乱还不够,还一个劲的给他们找小麻烦——几个钟头钱还无理取闹地要求吃本杰明产的霸王乌贼制成的拼盘,要新鲜的,刚杀的那种……

且不论霸王乌贼到底能不能吃,但是你这家伙是真以为必要之恶不敢把你怎么样了对吧?!惹毛了我信不信我冒着把教国的面子给丢光也要弄死你这个所谓的“米拉尔特邀顾问”?!

“黑塔的那群家伙提出了什么要求?”

强迫自己忍下叫人干掉那个死光头的冲动,西弗勒斯将头转向了自己身边的副官。无论是罗兰联邦还是米拉尔最多也就是然他们恶心一下,但是那些不知道在阴影世界里头鼓捣了些什么的巫师们如果发起飙来可就是要命的事情了。

如果他们拿来对付现在正在瑟堡瞎整的那个死女人的话倒还好,就怕这些家伙知道自个儿搞不定那个死女人,结果憋着劲儿拿来对付他们。现在可不比之前,整个影子部队北部军团连同两个圣徒编成旅被扫得干干净净,虽然没死光,但是真要他来说的话,倒还不如干脆杀得干干净净算了,这样他们也不至于让守望者们过去清理门户……

“什么要求也没有,似乎是打算自己通过第二象限单干。”

从弗兰克哪儿得到的答案让西弗勒斯更加不爽了起来。这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就对于阴影世界的熟悉程度,黑塔无论打算在阴影世界干什么都可以瞒住教国。这种情况下也导致他们不得不一边对付那个疯女人一边提防着这群疯子。不过相对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在于……

“那群二货就他妈的这么不信邪吗?拿第二象限的玩意和天启搞,这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也许……只是一个掩饰?”

一旁的弗兰克安慰着几乎把脑袋埋入桌子底下的西弗勒斯。不过这个答案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无论黑塔的家伙打算干什么,在以天启为目标,却又没有其他人的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单单依靠巫师自己的能力所能做到的实在是有限……

“喂喂喂!教国那边那个把脑袋埋到**的家伙!你是肚子痛吗?我这里有止痛药,老家的独门配方,绝对见效!”仿佛是嫌西弗勒斯还不够烦一般,一直都在冒充“米拉尔特别顾问”的光头又跳了出来。“只要一条狗就可以!”

……

果然这个家伙还是把他弄死算了……

西弗勒斯最后还是没能找到机会通知自己部下回头弄死那个该死的家伙。因为就在他已经开始转头叫人的时候,瑟堡外的守望者们所传递而来的消息已经经由黑之口传递到了他的手中——

“中土王”命中目标,十七秒后“海王”将抵达瑟堡。

243年5月19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

在神圣天堂的时候,洛奇曾经看到过教员们所制作的关于米拉尔的“中土王”攻击情况模拟。

“中土王”本身的原理极为简单,它事实上就是一个注入了大量魔力的黑箭,通过地面发射阵地直接将这一个看似不大,实际重量却达到数吨的玩意给丢到目标区域上空。最后在目标上空直接通过预设的魔法调整方向加速下落。

与依靠魔法一点点侵蚀地层的“海王”不同,“中土王”是直接依靠加速度所带来的巨大动能击碎表层地面。而当保护核心的防御术士在这种暴力的撞击中崩溃过后(一般情况下都已经到达了所需深度),黑箭那脆弱的本体会在一瞬间被庞大的动能直接拍平,原本储存在其中的魔力也一次性地全部爆发出来。

在那个不知真假的模拟画面中,受到“中土王”攻击的城市就如同被水珠滴落的平静水面一般荡起了波纹。只不过地面不是水面,在荡起波纹的同时,整个城市的地面都开始奔溃开来。山川崩溃,房屋倒塌,地面沉沦……原本还算平整的城市在一瞬间就变得如同干枯的泥地一般高低不平切沟壑纵横——只不过这块泥地放大了无数倍罢了。

地面上所造成的破坏仅仅到此为止,看似伤害并不算大,但试试上却使得整个受打击区域就此沦为一块废土。从数公里深处蔓延而上的不计其数沟壑使得填平成了一个永远不可能的妄想,也导致了交通的彻底瘫痪。而随着降雨所导致的水土流失也使得原本就残破不堪的土地变得贫瘠切危机四伏。

那段模拟画面最后的是预测受到攻击地区二十年后的景象——就仿佛是放大了无数倍的干枯鱼塘。地形平缓导致降雨减少,而降雨减少又导致植被渐少。植被减少导致水资源无法在地表保存……一连串的恶心循环导致了这块区域彻底变得不再适宜人类居住,甚至比西南地区更为险恶。

洛奇也不知道自己是那根经搭错了,在这个要命的关头脑子里头想到的居然是“被这些房屋挡住,导致没能看到大地像是水面一样起伏的样子还真是可惜啊”这样的想法……

“嗒——“

鲜血缓缓滴落的声音让身处战略魔法中心区域打算迎接来自“中土王”的冲击的洛奇愣了一下。

意外是理所当然的,现在在这里的就三个半人,自己没事,倒吊人没事,诺尔倒是有事,但是这家伙是趴在地上的,血都快流干了,更加不用说。而最后第一个家伙是一个里头空空如也的活化盔甲,怎么看也不像是能够流血的地方。

但是现在,鲜血就是从这个最不可能流血的家伙身上滴落的。

有那么一瞬间,洛奇对自己的认识产生了怀疑。数分钟前凯从被黄金炼成轰成颗粒物的时候他亲自看过这家伙的还原全部过程,而且洛奇也的确看到了这个家伙追着自己的脑袋到处跑的场景。这样看来眼前这个家伙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是一个有血有肉的活物才对……

“嗒——”

但是现在这个家伙的确在流血。

消失的双臂依旧空空如也,被斩断的手臂也没有流出任何一丁点儿血迹。但是被刺穿的胸膛之中却有着某种不详的东西正在酝酿……

洛奇的视线转向了面甲上,虽然以他的角度上看面甲下依旧是一片不知谓何的漆黑,但是他却感觉到了目光,某个以凯为媒介观察着自己的目光……

“晚上好啊……女皇大人……”隐隐约约猜到视线另一端的来者的身份,洛奇撇了撇嘴道。

“晚上好啊……‘战争’。”

来自战略魔法的毁灭之力席卷了整个城市……

——

玩家康恩科斯特,行动回合,四点,发动凭依,目标,英灵骑士兰斯洛特。

——

这是洛奇从未有过的感觉……

地面在碎裂,为了抵御北方的严寒而建造得格外厚重的房屋从中间裂开。破裂的碎石如同脱离躯壳的灵魂一般四散飞舞,在与其余的碎石与尘埃形成了一场近乎荒谬的沙尘暴。

银白色的光芒在洛奇眼前闪过。

比意识更快一步地,身体松开了手中的武器向后退去,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银白色的光芒。

在战略魔法的破坏下随着石块的撞击而升起的地面阻止了洛奇的反击,使得他不得不为了找回平衡而放弃了对对方明显有几分后继乏力的攻击展开反击。

但是这种冲击来得快也去得快,仅仅持续了不到数秒钟,将整个瑟堡都化为废墟的冲击波就此离去,向着更远处扩散开来。而随着冲击波的离去,洛奇也终于得以重新站起。

而对于那名自称为“神”的女孩来说,这短暂的几秒钟已经足够了——

灾厄的气味。

每一个人只要撇到一丁点儿余光都会永生难忘的东西。洛奇曾经见到过另一个有着类似气息的东西,只不过那一次与那个东西见面的时候,他身边的贤者与准贤者,其数量之多甚至可以编出好几个排来,后方还有好几个团的魔法师进行支援。而这一次他却是孤身奋战……

虽然后方提供支援的魔法师单单从规模上看没准比上次多了好几倍就是的了,不过单单是看一眼这被战略魔法轰得一团乱的瑟堡就知道,那些所谓的“支援魔法师”们有一大半都是存心过来捣乱的……

从这方面看,没准那个瘟疫吧瑟堡和外界的联系隔离了开来没准是在干一件好事。要不然洛奇可不能保证城市里头剩下的魔法师们不会为了排除竞争者而自个儿打起来……

原本一直都被反魔法结界所驱散的魔力不知何时重新弥漫了周边,魔力的海洋就如同潮汐一般看似缓慢地升起,重新将这块干枯的岛礁淹没。感受到久违的外界魔力的魔脏就如同饥饿的胃一般兴奋地抽搐着,贪婪地试图吸食外界满溢的魔力。

但是内脏的这种努力注定是徒劳的。

无论它如何试图吸收魔力,外界满溢得几乎化为实质的的魔力依旧没有丝毫停留的打算,它们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向着前方那个身影汇集而去。就如同顺着引力向下流淌的水流一般,无力,却又坚定……

被魔力所滋养的灾厄愈发壮大了起来,洛奇第一次从别人身上感受到了那种传说中高密度魔力汇聚所引发的剧烈恶寒感。那是一种过分的扭曲,就如同浓烈得不像话的香水一般令人本能地作呕的气息。没有魔力的普通人对于这种无法察觉到的气息并不敏感,但是魔法师的魔脏却在察觉到了这种浓烈的气息过后会不由自主地抽搐起来。

那东西绝对不是人类,它甚至不会是人造物。即便是将自己的身体给改造得面目全非的食死徒都无法忍受这种扭曲。这是纯粹由非人之物所凝聚的恶意,专职于毁灭的恶意……

“名曰——Conquest”

世界,被切断了……

穷尽洛奇的全部词汇,只有这样的话语可以形容眼前的一幕。没能察觉到一切都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只有当肉眼可见的所有的事物都沿着一道光滑得如同冰面一般工整的平面滑下的时候,大脑才意识到已经有某种事情发生了……

尽管双眼没有捕捉到那在半空中一闪而过的光芒,但是这并不妨碍意识到洛奇造成这一切的是什么东西,尤其在那个将四周的一切斩断的东西收回过后将目标锁定为自己的时候。原因无他,因为洛奇曾经也使用过那个东西……

本该属于使徒小组专用的概念武器,“锋锐”概念——“阿斯卡隆”。

无可阻挡的金色光辉在一瞬间冲破了洛奇身上的所有防御术式,然后穿透了他的胸膛……

炼金学派中有两颗明珠,其中一颗是偏向传统炼金学派系的黄金炼成,而另一个就是近乎于元素化躯体那样荒谬的偏向纯粹的炼金术方面的,能够让一个人直接化身为不死怪物的魔法——

永动机系统

感受着身体重新补全时肌肉的蠕动,洛奇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那个装嫩的老女人当初的魔鬼式教育。托这魔鬼式教育的福,自己好几次死里逃生。不过这并不是让他感激对方的理由。因为如果没有对方的存在的话,洛奇根本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

“不过话说回来,你这身骨板也太夸张了吧……这样都没事?“

相对与自己差点被对方秒掉这钟事情,更加让洛奇吃惊的是从房屋的废墟中爬出来的倒吊人。刚开始没有察觉到,但是现在回想起来之前的一刀恐怕十有八九是冲着这家伙去了,而自己只不过是遭受无妄之灾的倒霉蛋罢了。不过如果不是他身上几乎变成破布条的衣服证明着这家伙刚才的确挨了一刀的事实,洛奇怎么也无法相信这个除了灰头土脸以外没有任何伤势的家伙刚才也曾被对方选定为攻击目标。

“毕竟是奇迹,用魔法拿着一点上位奇迹的残枝碎叶打造的冒牌货要想打破简直是痴人说梦。这就好比最差劲的原典也可以把最优秀的手抄本给甩出几条大街一样。”

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没有受伤而感觉心有余力,又或者是单纯的少根经,虽然被弄得狼狈不堪,但是对于洛奇的吐槽,这家伙居然一本正经地炫耀了起来。

“所以我砍了一刀之后就懒得再花力气了,反正那家伙靠着那个盗版阿斯卡隆也不能把我怎么样。”

这一次插话的是从刚才起一直保持沉默的凯,不过声音从之前那个嗡里嗡气的大叔声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年轻的女性声音过后,怎么听怎么都觉得别扭……

两人微微后退了半步,虽然刚才的攻击并没有给两人造成切实的伤害,不过如果有选择的话,两人都不希望自个儿再挨上一下。毕竟这次他们对付的是天启,虽然第一次能够让对方触不及防吃个小亏,可是如果真以为对方拿自己没办法的话那他们离死也没多远了……

没有理会两人戒备的神情,“凯”随意地做在了地上,手中宛如流光一般耀眼的阿斯卡隆消失在了空气中——

“时间还早,我们先聊一聊吧。”

……

当听到银色的骑士开口说出这一句话时,洛奇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而随即,冰冷的杀意如同潮水般退去,随之而来的懒散气氛证明着对方的的确确已经失去了斗志——至少暂时失去了斗志。

“你不是战争。”也不管洛奇等人是不是在听,银色的骑士自顾自地开口说道。“所以你伤不到我。即便你是人类中最强的也是如此。人类被创造出来的时候从来没有赋予弑神的能力,而作为礼物送给人类的魔法也是如此。”

“听起来你好像觉得你赢定了……有本事站在哪儿不动让我来砍几刀试一试啊。”对于对方这种一副好像拽得不得了的模样洛奇嗤之以鼻道。

但是对方的回答同样令人意外——

“可以啊。不过如果你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可要抓紧时间。因为如果再慢一点的话你可能就永远的错过这个机会了呢。”

虽然无法看到头盔下的面孔,但是即便如此依旧可以嗅到对方所散发而出的那种完全没有将人放在眼里的不快气息。洛奇对于对方所散发出的这种感觉并不陌生,曾经在一旁看着小孩子们无比投入地玩过家家的时候他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不是单纯的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审视局中之人,而是更为纯粹的,将对方价值观彻底否决的漠视……

毫无征兆地,一股寒意涌上心头……

“你错过这个机会了。”

银色的骑士缓缓开口道。

是的,洛奇错过了对方所施舍的机会。但是洛奇并没有对此感到可惜,因为他的注意力被另一个东西所吸引了——

从远方涌来的水之幕……

“古德里安那个老家伙原本打算由某个不会死的家伙引导,直接将中土王丢到我脑袋上,通过含有大量魔力的高速质量武器把我变成蒸汽的。可是因为没有足够的方法可以确保使我失去行动能力,因此这个选择被列入了备用选项。”

“然后他想到了罗兰联邦的‘海王’,于是他将首选方案修改为直接将中土王射入地壳内部,依靠中土王的破坏力将瑟堡下方的地壳给彻底击碎。这样一来只要罗兰联邦发动海王,那么海啸就会将飘在岩浆层上的地壳碎片给一同卷入深海,连同某些叫人比较讨厌的家伙一块儿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毫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心情,银色的骑士用一种不知名的欢快调子地敲着自己的头盔。

“为什么你会知道这些?”

“很简单啊,就如同我说的那样,我是‘神’啊,全知全能这种事情对于一个神来说不是再正常不过的吗?”也不知道究竟是讽刺还是认真的,自称为神的银白色骑士随意地摊开双手道。“那些家伙以为自个儿不说出来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他们搞了那么多事情,我又不是傻子,把这些东西联系起来稍微想一下就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了。”

“所以你早就知道他们会这么做了?”

……

“对。”

光影议事厅——

“好了,先生们,谁能告诉我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别告诉我咱们大伙儿的远距离监视手段全都一起出问题了?”米拉尔的某个光头顾问挠着自己根本不存在的头发一脸茫然地看向四周的人们。但是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大伙儿同样也茫然地互相观望。最后只得将视线转向了自己身后的某个一直安静地坐在位置上闭目养神的老人。

察觉到他的视线,老人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将视线转向了贴在议事厅最显眼位置上的魔法地图。在那副标满了各种各样的蓝色防线标志的地图上,代表着海啸的黑色箭头一动不动地停在红色的城市边缘。

“毕竟是‘神’啊,果然不是靠着这种小手段可以对付的角色啊……格雷家主,如果不是你抱着那点消息作为自己的杀手锏,而是早点与我们共享这些信息的话,也许我们可以真正的合作消灭掉它。”

没有丝毫意外的样子,老人仅仅只是将略显昏暗的视线转向了教国一方的西弗勒斯身上。

“嗯嗯嗯,然后呢?要不然我再吧海威尔连同黑岛一块儿送你们,再附送全套歼灭战服务?”西弗勒斯一脸“我很认真”的表情说道:“为了这些情报,我们死的贤者数量比你们全国的加起来还要多,而你觉得我们就应该为了你们一句话全都交出来?坐在这儿的没有蠢货,收起你那一套,专心干正事,老家伙。如果我们其他人失败了你们也不会有好结果,我们是叫你们来帮忙的,不是叫你们来收好处的。”

对于眼前这位米拉尔的二号人物,西弗勒斯没有一点儿客气的意思。倒不如说正是因为对方是米拉尔的二号人物,所以对于这位给自己添了不少乱的家伙,他在言辞上格外的不客气,几乎就差指着对方鼻子痛骂了。对于双方这满是火药味的情况,在场的所有人对于双方的怒火冲天都没有丝毫意外。理所当然地将这些没营养的指责当成了放屁。

“打搅一下两位的寒暄,但是现在我们的主要问题是搞定目前的情况,而不是互相痛骂。”在这个时候最清醒的反而是原本存心打算过来捣乱的光头“顾问”。虽然因为身份缘故,在话语上丝毫不客气,但是确确实实是将话题从没营养的政治问题转移到了眼前的麻烦上。

“这有什么可说的?在这之前都已经说了,人家是‘瘟疫’,是和圣主同级的家伙。对于这种家伙不要拿着对付人类的方式来对付它们。现在你们用对付人类的方式来对付它们,结果它们就直接随手吧你们的小玩具给丢一边去了,就这么简单。”西弗勒斯摊开双手一副“我早就提醒过你们”的模样。

但是这种没有任何重点的回答明显不足以让在场的其他智囊团成员们满意,在意识到教国方面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过后,人们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了米拉尔一方的古德里安身上。

“没有必要纠结于地图和我们的观察手段的问题,如果一切按照计划进行,那么那名天启就会被海啸卷入深海,一切就此结束。而如果发生计划外的情况,那么我们也无能为力……”

“别在那儿支支吾吾的了,直说了吧,那个天启直接用我们亲爱的米拉尔所引以为豪的第八奇迹吧海啸连同整个瑟堡的地质活动都给一次性停了下来,仅此而已。”

毫不客气地将古德里安的话语打断的西弗勒斯似乎是讽刺米拉尔的自以为是一般,又一次将自己的话重复了一遍——

“仅此而已。”

243年5月19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

这是“神迹”。

数十米高的海啸定格在天空中,被卷起的船只与其他不知名的杂物漂浮在海啸那浑浊的身体内部,飞溅的水珠保持着数秒钟前的姿态张牙舞爪……

仅仅一瞬间,原本末日一般的城市变成了如同梦境中一般晶莹剔透的奇幻之城。

唯一的缺点是能够以自己的意志看到眼前这一幕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而巧合的是,角宿一一行人正好是最为深刻地感受到这一点的人,没有之一。

海啸距离他们最近的时候仅仅只有不到三十米,身在塔楼上的他们皮肤甚至可以感受到空气中的水汽所带来的冰凉,以及脚下已经失去根基的大地随着海啸缓缓倾斜的末日……

但是就在末日即将降临的那一瞬间,它被阻止了。

被更为伟大的传说之物所禁锢——

第八奇迹·时间。

纵然死里逃生,但是角宿一的心情反而更为糟糕。因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为了这场以神为目标的战争中一个渺小的,微不足道的存在……

他绝对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存在。这并不是身为一个自大狂的自我中心思想,他非常清楚教国为什么会容忍他的亵渎,这是因为他对于教国来说是必不可少的。而一个必不可少的东西只有一个时候会不再需要保护……

那就是使用的时候。

“其实你完全不用这么紧张的……这一次绝对不会致命的啦,只不过是因为我们现在实在找不到什么能用的人了所以才找上你的……毕竟和你配套的最后手段我们完全没有做好使用的准备啊……谁知道这一次居然一头撞上一个苏醒了七八成的天启啊,找知道那家伙已经有意识了我们早就躲得远远的先让别人来试一试斤两了。”

原本小半个身体被凝固的海水所禁锢的威克将自己的身体从本应该在凝固的时间中牢不可摧的海水里头拔了出来。拍着角宿一的肩头安慰道。

“况且……就算我们要干什么事情你也没办法。你又打不过我们。”

“威克”显得极为轻松地耸了耸肩,如果不是他被鲜血染得血红的外衣和守望者部队所特有的,因为沾血而略有些狰狞的乌鸦面具,眼前的一幕就像是相识许久的老友在互相开玩笑。

“半天没看到你们冒泡,还以为你们全都死了呢。”

说话的同时,角宿一视线扫过灯塔周围。原本应该在周围的西尔维娅不知何时消失了,取代她的位置的是另一个颇有兴致地研究着被时间凝固的周围的守望者。另外还有一名守望者光明正大地站在了不远处的一栋房屋的屋顶鸟瞰着附近放哨。

“嗯……我知道你想找什么,另外两个找不到的啦,早些时候遇上了一个骑士,为了尽可能的不闹太大动静地料理他花掉了我们一点时间。还有个家伙受了伤……”似乎是谈到了尴尬的事情,为首的守望者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起四周的环境来了。

“自己弄出来的结界你们看着有什么用?如果对方真的能够溜进结界里头的话你们就算是发现了也没用吧。”角宿一毫不客气地戳穿了对方的谎言。“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居然能让我们大名鼎鼎的守望者们惨成这样?”

“吧那个骑士逼到死胡同里头的时候被城里头的那个天启发现了,然后我们不得不和那个天启的分身打了一架,结果被逼得躲了一整子,还挂了一个。”似乎是破罐子破摔了,为首的守望者在发现自己的谎话被戳穿过后也不尴尬了,直接光棍无比地将自己的情况给交代了出来,完全不担心泄密或者角宿一失控。

事实上他们也确实有这个能力。虽然被瘟疫给收拾得颇为狼狈,但是毕竟在这之前还“顺便”了一名保底也是贤者级别的骑士。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依旧在状态不完全的情况下成功从对方手中逃脱,虽然有一定程度的损失,但是单单论表现,至少比被当成沙包狠揍一顿的角宿一要好多了。

“然后你们现在怕得连在结界里头都不放心?”

“不,放哨这个事情倒不是因为那个天启。毕竟如果来的是主体的话我们就算有结界也是死路一条,如果是降临的话,在现在这种互相的斤两也知道得差不多的情况下我们这也不虚。主要是提防黑塔那边,因为黑塔的那些疯子把事情搞得有点麻烦……”

“什么麻烦?”

当听到“麻烦”这个词眼的时候角宿一眼角不由得一跳。麻烦分很多种,其中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麻烦的事情,对于角宿一来说并不算是麻烦。但是这“绝大多数”中绝对不包括守望者。被这些连贤者都绕着走的家伙称之为“麻烦”的事情,即便角宿一本人再如何自大,也不得不承认那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小事。

“总不可能比两发战略魔法还要大……吧?”

本来角宿一是满怀着讽刺之心说出这句话的,不过话说道一半忽然间说不下去了。一方面是因为他有了点不好的感觉,而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守望者的这些家伙向来不管他人死活,能让这群在战略魔法的打击下还活蹦乱跳的家伙称之为“麻烦”的事情,搞不好还真的比两发战略魔法还要危险……

“一般来说也是没什么的……可是这一次黑塔完全是在玩命啊……”

但是角宿一根本没有去听对方的回答,因为发现自己用不着等待对方的回答了。在这一瞬间,“麻烦”已经降临了。

那是从厚重的云层中坠落的漆黑城堡。

“因为他们直接吧自个儿辛辛苦苦的阴影位面要塞丢给了阴影生物,然后直接把那个要塞连带着阴影生物一块儿给召唤到了我们现在的第一象限——”

扭曲的魔物发出无声的尖叫随着巨大的城堡坠落,不计其数的魔物随着城堡所留下的空洞倾泻而下,宛如玷污世界的污垢一般,憎恶,不甘,可怕……却又无可抵挡。

无关于控制,无关极限,无关后果,仅仅只是以毁灭为目的的,尽可能的带来更多魔物的手段。

俗称:异界之门。

……

“魔神”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

在影子位面,“魔神”所代表的是食物链高层。用人们更熟悉的人类世界来说,就是从家猫家狗到猛虎巨鲨这样的广阔范围——同样的,在影子位面的“魔神”们也如同肉食性生物一般,有着巨大的差别。其中弱小的就连一个优秀的巫师都可以杀死,而强大的即便是数个贤者都会为之胆寒。

被列为“第一象限”区间内的人类很少知道,那些自从魔法战争失败后就一心投入阴影世界的巫师们,在那个凡人难以理解的世界里头到底经历着什么,又在准备着什么。

在最初发现这个世界的短暂时光内,全世界都曾组织过对这个人类最早接触到的异界的探索,但是他们之中绝大多数人都被探索这个世界所需要付出的巨大牺牲与投入吓退,唯一将这种完全没有回报的无意义工作坚持下去的,只有这些宛如丧家之犬的巫师们。

一百三十多年的时光,没有人知道巫师们在那块贫瘠得不可思议的土地里头得到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巫师们的纪念堂中所堆砌的墓碑越来越多,越来越厚。他们将自己最精锐的力量送入那个世界,然后从那个世界中抬出一个又一个残废,一个又一个棺材……

很多人猜测,巫师们在进行一场战争。一场针对于异界的战争。在魔法战争中被教国所击败的黑塔,在找不到扩张方向过后,将自己的注意力与精力转向了这个没有任何资源产出的贫瘠世界后所掀起的战争。

但是没有人去阻止他们。因为那是一个除了消耗资源外不会收到任何回报的世界。所有带进去的事物都会随着时间被同化成为那些阴影的一部分,而所有从那个世界中带出来的事物都会在空气中缓缓融化,最后消失在空气中。那个世界是一个只进不出的无底洞,是这个世界最大的垃圾堆。

没有人会和一头强壮的恶狼争夺一个垃圾堆,所以也没有人在乎黑塔究竟在那个世界里头干些什么。

所以人们才会以震惊的目光审视着那个被阴影所吞没的庞大要塞……

“我想我现在有资格知道黑塔究竟打算干什么。”西弗勒斯为首的人们将目光投向了黑塔的集团。

“我需要和你们的卡利斯议长直接谈一谈。”他又补充道。

“无需这么麻烦,我可以全权负责。”代表黑塔回答西弗勒斯的是一名邋遢的中年(至少看起来是)巫师。“‘秩序之环’十二首席之一,‘灰烬之地’玛尔拉迪斯。”

“我知道你,一个多礼拜前你带着两千多号人去米拉尔转悠了一圈。然后和和气气的回来了的——让你们的卡利斯议长和我来谈。”西弗勒斯分毫不退。

“阴影位面的生物们不会大规模进入第一象限,只会有少量零碎的阴影生物随着上位扎尔的召唤进入我们这里。“

玛尔拉迪斯的却全然没有任何搭理西弗勒斯的意思,他的态度很明确:我已经在这里解释了,你爱听就听,不听就不听。

“什么是‘扎尔’?”最先从玛尔拉迪斯这种没大没小的态度中回过神来的是作为米拉尔代表的古德里安。毕竟骨子里头也是一名巫师,在其他人被对方的失礼气着了打算声讨前者的时候,他最先将注意力转移到原本的方向。

“一只魔神,现阶段我们所观察到的最危险的魔神。”对于这方面的问题黑塔方面道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没有办法交流,单纯的依靠破坏本能行动。暂时没有找到杀死的方法,最早在五十四年前发现它的存在。我们和它打了一仗,蕞后把它关在了那个要塞里头。”

“你刚刚说‘打了一仗’,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们抽调了黑塔的主力,和扎尔打了一仗,消灭了扎尔的大部分身体,最后把它关进了那个城堡——就像我们封印“饥荒”一样。”

“这样看来那个东西确实有着类似于天启,至少是终末骑士的特性。从那个时候起你们就做好了用这个玩意来对付天启的准备?你们拿什么来保证对方会与瘟疫战斗而不会被瘟疫所控制,用来对付我们?或者干脆将我们作为目标展开攻击?毕竟是你们将它给囚禁了好几十年。”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一些绝大多数在场人员都没有资格知道的秘密了,所以我希望能够对在场人员进行疏散——或者我们换一个地方谈。”

这一个回答一下子引起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不满,无论是将阴影生物召唤到现界还是对在场诸国代表们的无理,黑塔的行为已经引起了众怒,而现在玛尔拉迪斯的行为无疑是在原本就已经越烧越旺的怒火上再度浇上了一把油。在场的人们之所以没有立刻爆发开来完全是顾及着自己的颜面。

直到——

“可以。”黑点头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前辈果然是前辈,这气魄我望尘莫及。”

露出了一个微笑,玛尔拉迪斯毫不吝啬地给予了自己的赞美——是赞美,不是马屁。因为被黑动用自己的权利从教廷中挤出去的不仅仅是来自各国的顾问,就连古德里安甚至是同为必要之恶三巨头之一的西弗勒斯都被一块儿挤了出去。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在一瞬间就空空荡荡的只剩下一人一鸟。

“说吧,如果是小事情的话我觉得黑塔方面会谅解我让他们变成十一首席的……不,考虑到兰顿的位置你们还没补上的问题,应该是变成十首席才对。”

黑丝毫没有在意对方这堪称可贵的尊敬,反而用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盛气凌人的态度开口道。

而对于他的这种态度,一直都保持着一种傲然的中年巫师却出奇的没有丝毫不满,默默地忍耐了下来。

“我们不是唯一的。”中年巫师开头的一句话全然是一副没头没脑的样子,但是黑却似乎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一般,用一种可怕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玛尔拉迪斯。

“很可怕的答案,不是吗?我们觉得不可能的事情,实际上已经发生过了,甚至已经发生过可能不止一次了。”中年巫师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勉强无比的笑容。“意识不完整,没有实体,没有固定形态,对某些东西有强烈执念,物理打击难以造成足够威胁,拥有一定程度的第二奇迹能力……拥有这么多相同的特征,我们早就应该想起那些阴影生物它们原本是什么东西了……”

“所谓第二象限的阴影世界,就是那些‘神’的垃圾桶,用来丢弃那些被它们毁灭的世界的垃圾桶……”

“也是这场战争失败后,我们的归宿。”

“被关入异界,以一个鬼魂的身份度过数以千万年,直到我们的后继者再度打开那个世界的大门……”

——

“玩家康恩科斯特游戏回合,行动点数,三点,触发随机事件:来自异界的复仇者——不甘的冤魂并没有死去,在某些敌人的帮助下,它再一次回来开始了它的复仇。魔神扎尔进入场地。”

——

黑暗遮蔽了苍穹。

遮天蔽日的庞大要塞并不如它的外表一样沉重,它就像一个巨大的泡沫般一戳就破。当城堡底部与摇摇欲坠的高塔接触的时候,人们想象中脆弱的高塔被沉重的要塞所压垮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反而是庞大到可怕的要塞如同软泥一般轰然垮下。

没有声音……无可计量的污泥从天而降,几乎将整个城市吞没的污泥毫无缓冲地砸落在城市之中,缺安静得连落叶的沙沙声都无法掩盖。

没有质量……瀑布一般的污泥顺着屋顶倾泻而下,顺着废墟倾泻而下,顺着针一般的绿叶倾泻而下……没有压倒任何东西,也没有带起任何东西……

只有毁灭。

黑潮从运河上越过,肮脏的河水无声地消失在了更肮脏的污泥之中。

黑潮拍打在城墙上,无畏的城墙无声地倾倒在了更无畏的污泥之中。

黑潮从防线上越过,可怕的魔法师无声地湮灭在更可怕的污泥之中。

麦德拉人用数百年时光铸就了这个城市的防御,神秘用数年的时间打造了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骗局,教国用数周时间集中了等同于数个国家的战力——

这一切的一切,在短短数秒钟的时间里,全部灰飞烟灭……

但是连时间的奇迹都无力阻挡的漆黑之物并没有一发不可收拾地扩散开来,它们默默地聚拢了起来,一层一层地将银白色的骑士环绕其中。宛如深邃的幽井……

宛如神话。

“无论玛尔拉迪斯还是林,那些巫师们永远都不会理解何为‘命运’。”

抬头仰望着环绕着自己头顶缓缓遮蔽天穹的漆黑之物,银白的骑士轻声低语道。

“生者渴望升华,死者归于尘土;风与火翱翔天际,土与水沉淀低谷。亦如无根之物必将下坠——这就是命运。不会改变,也无力改变。当一切开始之时,一切结果已经注定。”

漆黑的深井合上了最后的出口,吞没了银白的骑士……

“亦如巫师必然踏足阴影,阴影必将复仇而来。”

银白的光辉穿透了吞噬一切的淤泥,就如同破晓的光辉一般绚丽而又不可阻挡。

“所谓战争,就是勇敢者死去,而懦弱之人苟活的事情。而懦夫无论在自己的阴暗角落里如何诅咒,如何愤怒。这都无法带来胜利。明白吗?懦夫们?”即便是在面对连奇迹都无能为力的异界魔神,银白的骑士依旧是保持着那种令人不快的目中无人态度,缓缓地开口道:

“你们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你们比死去的更为强大,而是我们懒得搭理你们这些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垃圾。仅此而已。”

代表着末日与毁灭的漆黑淤泥被璀璨的苍白光辉所蒸发。但即便如此,那绚丽无比的光辉并没有给人任何一丁点儿神圣感,从那之上所能感受到的只有比前者更胜一筹湮灭。这不是神圣击败黑暗的童话,这是黑暗在更为邪恶之物面前落荒而逃的惊悚。

那是结束了已经延续了千百年的战争余孽,终结了一个又一个时代的毁灭之光!

名曰——瘟疫

仅仅一一击,几乎在一瞬间就摧毁了整个瑟堡的魔神就宣告自身的败北。

它还没死,苍白的毁灭之光摧毁了它的主体,但是还是有着颇为可观的部分因为稍慢的缘故而没有聚集在对方身边,从而躲过了那致命的一击。

但是这惊世骇俗的一击并没有吓倒“扎尔”。它是异界的魔神,它是以一己之力挑战了整个黑塔军团的最强魔物!它离开了自己曾经生活的世界,但是它并没有因此衰弱,正好相反,它变得更强!

漆黑的淤泥从地底涌出,它们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发出无声的咆哮涌向银白的骑士。在对方最初的一击之下随着要塞从天而降的躯体已经消灭了十之八九,但是此刻数倍从前的淤泥从地底涌出。

那是曾经承载着这座城市的土地。从异界降临的诅咒侵蚀了这些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实物沾染了属于魔神的气息,化为了魔神的一部分。就如同活化生命一般,原本的死物发出了渎神的诅咒,发出了魔神的愤怒,发出了无声的咆哮。

繁华的城市坍塌了下去,在它的下方,原本承载着它的大地已经彻底被掏空了。仅仅数分钟的时间,这个异界的魔神就已经掏空了数立方公里的土地。这个城市之所以还没有彻底落入下方的无底深渊是因为这座城市的底部还没有被彻底吃空。

也许是畏惧,也许是庇护,也许是其它的什么原因。在城市北部的王城下方,在银白色骑士的脚下。还有一小块土地没有被魔神所侵蚀。这块不到整个城市数十分之一的渺小土地成为了这座城市最后的救命稻草,就像是撑起整株巨木一般承载着这个残破不堪的城市。

河流在涌入这个巨大的空洞,风暴也在涌入这个巨大的空洞,潮汐同样在涌入这个巨大的空洞。这个世界依据着自己的本能试图修补这个忽如其来的漏洞,但是这一切都无济于事。无论是水流还是风暴,它们前赴后继地涌入这个空洞,然后消失在其中,悄无声息。唯有漆黑的淤泥所凝聚的野兽从中涌出,在半空之中盘旋纠缠,如同缠绕着世界的巨蛇。

漆黑的巨蛇冲天而起,厚重的乌云都惊恐地四散奔逃,连月光都不敢目睹它的全貌。遮天蔽日的身躯一圈又一圈地环绕着这个残破的城市。它低头俯视这这片渺小土地上的渺小骑士,就如同巨龙俯视者无知的幼儿。

在阴影世界,一切都已经彻底化为了阴影的残渣,在那个时候的它仅仅只是最强的残渣,仅此而已。但是当它与这个世界相互接触过后,这一切都变了。拥有者几乎无穷无尽的物质给予它吞噬侵蚀的它才是真正的面目,不再是那个在黑塔的军势面前节节败退的野兽,而是令整个世界都位置颤抖的魔物!

暗之住民——Nyogtha

——

如果说此刻的瑟堡就像传说的末日中的话,那么此刻角宿一等人所处的灯塔就是这个末日距离毁灭最近的地方之一。

当城市因为地底的魔神而坍塌之时,坍塌的边缘距离角宿一所处的灯塔仅有不到五米。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不远处的海平面忽然间坍塌了下去。海水如同瀑布一般顺着断口倾泻而下,宛如九天雷鸣。

令角宿一意外的是,即便外界动荡如斯,笼罩灯塔的结界依旧保持着自己的功能。唯一的变化是原本在灯塔外的那名守夜人消失了。这是理所当然的,面对天启,即便是守望者们,在仅仅只有数人的情况下也不可能在照顾伤者的同时全身而退。外头的那名守夜人本来就是结界的假象,守望者们为了避免角宿一心思活络而弄出来吓唬人的——虽然从一开始就引起了角宿一的怀疑就是了。

“这就是你们的动作?如果它真的打赢了天启的话这个世界都会完蛋。”

虽然可能是距离对方最近的活人,但是从角宿一的视角反而无法看清对方的身形。对方的身躯实在是太过庞大了,庞大到足以在这个距离上遮蔽凡人的全部视角的地步。从他的眼里所能看见的只有一片漆黑,也许是对方躯体的一部分,也许只是无光的夜空,在这种周围的一切魔力都消失的情况下角宿一根本无法分辨出来。这已经超过了“生物”的界限,即便是他都只能远远的仰望祈祷。

“我之前说过了,不是我们搞的,是黑塔的那些家伙搞出来的。目前观察到的最强魔神,如果那些史学学者没搞错的话,在北境之王叛乱的时候就是这家伙吃掉了卡萨丁王朝的骑兵军团。”守望者用手掌搭遮阳篷遮蔽着灯塔那略微有点强烈的光辉的同时,看向了黑暗中的魔神。“靠人类自己杀死它的话是没办法的啦,不过貌似可以通过某些圣物进行一定程度的仪式把那家伙重新赶回阴影位面去。走运的是正好有一个符合要求的玩意在瑟堡。”

“你们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倒不是……老实说我们也是刚刚才从大人那儿得知的。黑塔的家伙把这事情瞒得很严实,估计那些家伙之所以在阴影位面那么玩命也有早就在为今天做准备的因素在里面吧。”对于这个问题,守望者颇有点尴尬地挠了挠头,似乎对于这些号称人类最强的人来说,遇上意料之外的事情实在是一件非常难堪的事。

“万一那玩意掉到咱们脚下的大窟窿里头去了呢?”对于守望者这种叫他不爽的态度——角宿一他自己也不知道守望者到底是哪儿让他不爽了,总而言之这家伙让他很不爽就对了——因为这个愿意,他指了指脚下感觉随时都有可能坍塌的地面,毫不客气地打击道。

“不用担心,那玩意不会掉下去的,因为我们已经把那玩意送到了合适的地方。”守望者用从未有过的认真态度说道:“战场中心且足够安全的地方。无论是谁获得最后的胜利,它都会终结掉这场战斗。”

——

“玩家康恩科斯特行动回合,六点行动点数。选择行动——神之权职,获得某物品使用权限并将之召唤与身边。目标选择——”

“圣剑,阿斯卡隆。”

——

“瘟疫”从来没有担忧过自己的败北,即便它的对手是在短短一两分钟时间里就啃食了数个城市的魔神也不例外。

因为就如她所说,对方仅仅只是被自己所歼灭的事物所剩余的残渣而已,即便这堆残渣在垃圾桶中发酵了数千年过后甚至拥有了比全盛时期更为可怕的力量也是如此。

对于人类来说神秘可怕的魔神对于她来说不值一提。

人类会惊惧自己身边有着这么一个可怕的世界,但是她只会在自己遥远的记忆中费尽千幸万苦回想起曾经因为嫌麻烦的随手而为。

阴影空间之所以如此容易就被人类所发现的原因只有一个……

它原本就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一部分。

巫师们有一个地方没有猜错,阴影世界的的确确是个垃圾桶,那是“世界”中专门用来堆积那些不需要的废料的地方。他们一次又一次地毁灭,最后那些残余的顽强渣滓就被丢弃在这个世界的角落中。

以她的角度来看,这个世界就如同一个精致的别墅一般,凡人们快乐地在这个别墅中嬉戏玩闹,殊不知在这个别墅的地下室中堆满了白骨。当凡人们欢快地喝酒跳舞之时,这个别墅曾经的主人在那个暗无天日的漆黑角落中咬牙切齿地发出最恶毒的诅咒……

无数的岁月过后,当别墅的主人回到别墅时,凡人中最为勇敢的人们打开了那个漆黑的地下室的门扉。

那一刻,千年的复仇恶灵喷薄而出……

银白的骑士重新抽出了金色的利剑,那一刻,吞噬天地的魔神微微后缩了一下。

“瘟疫”从来没有担忧过自己的败北,这不是自大,而是自信。

“命运”是第二奇迹,仅次于“世界”的上位奇迹。

就如同她所说的那样,生者渴望升华,死者归于尘土。这就是命运。宛如水滴必然会向低处滴落一般的真理。当一切开始发生之时,一切都已经注定。命运注定人类会在她降临之时唤来纽格塔(即扎尔的真名),也注定她会在这里将纽格塔歼灭。亦如曾经所经历的万亿次那样。

人类所找到的纽格塔永远都只会是上个世界的残渣,无一例外,因为更前面的世界所遗留的残渣已经被召唤而出并被彻底消灭了。

这个世界上能够消灭纽格塔的武器几乎不存在,但是有一个东西是例外的。

沾染了“战争”鲜血的弑神圣剑“阿斯卡隆”。

这柄本来与其他概念武器一样的利剑注定以弑神之剑的身份染上“战争”的鲜血,然后作为杀死她的武器,而被送到这里等待着纽格塔在巫师的帮助下降临……

最后消灭它。

数以万亿次过去,无一例外——

这就是“命运”

毫无征兆地,漆黑的魔神扑向了银白的骑士。

很少有人真正认识到“诅咒”的力量,魔法师们在对于诅咒的应用上走了弯路,魔法虽然大大地降低了诅咒的难度,但同时也使得其原本可怕的力量十不存一。

诅咒的终点不是身为第七奇迹的魔法,作为魔法起源的十二本魔道书原典中并不包括诅咒的内容,诅咒真正的来源是另外一个奇迹——

第三奇迹,愿望。

即便付出一切都不会后悔的,对“恶”的愿望……

比希望更加纯粹的愿望!

没有踌躇,没有杂念,没有异心。

以灵魂的残渣为苗床,以复仇的执念为养分,以被剥离的世界为器皿……耗费数千年时光所酿造的至毒之酒。

这就是被巫师们称之为“扎尔”,被天启们称之为“纽格塔”的魔神。光辉灿烂的圣杯最为阴暗的一面,由数以亿万的恶灵所捏合而成的怪物!他们在暗无天日的世界中苟延残喘,用血淋淋的指甲撕咬着大地,用再也无法发声的喉咙诅咒着众神……

曾经的数以亿万计的怨灵凝聚数千年的“愿望”,最终塑造了它。

它不需要祈祷,因为它就是奇迹!是第三奇迹“愿望”的极致!即便曾经教国杀死战争时所召唤的奇迹都不如它的十分之一,连“生命”都无力将它约束!在这个世界上,它无所畏惧!

除了“命运”。

金色的光辉穿透了魔神的头部(至少是类似于头部的地方),那是曾经弑神的利剑阿斯卡隆。与魔神庞大的身躯相比,这柄可怖的利剑此刻却如同巨鲸的体毛一般渺小无比。但是令所有人震惊的是,魔神那几乎达到整个王城大小的庞大头部在一道大小不到自身千万分之一的利剑中,如同装满水的气球一般炸裂开来。

但是这几乎足以致命的伤势对于魔神来说无关痛痒,四溅的躯体甚至没有接触地面就被身体中所伸出的触手接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体。而被击溃的这看似庞大无比的部分,对于魔神那深藏于深渊之下的躯体来说依旧是九牛一毛。就如同深海之中的鮟鱇鱼一般,吸引人们注意的仅仅是它最为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但银白的骑士似乎并没有对此感到低落,或者说她并没有在意这一点。她在自己身上翻来翻去找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所要找的东西。

一枚顶部镶有一枚小巧的火红色宝石的戒指……或者说扳指。

那是她原本赋予给凯用于应对魔法的戒指,随着她的替换,原本具现化的其他概念武器都不知不觉地消失了,唯独这枚戒指依旧还保持着自己的姿态。

这是理所当然的,因为这本来就是她的戒指,对于魔法的抵抗仅仅只是它权能的一部分,如果说她曾经是书写命运的女神,那么它就是象征女神权能的命运之戒!

“果然啊,对付奇迹最简单的方式还是用更高级的奇迹直接按死……”

阿斯卡隆化为了一张金色的利箭,银白的骑士缓缓拉开金色的利箭,仿佛空气中有一张看不见的长弓。

“别动。”竭尽全力拉开看不见的长弓的银白骑士轻声说道。

愤怒的魔神没有动作,虽然它仅仅只是受到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伤害,但是它却“听话”地没有再度对骑士进行攻击,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做着旁人看起来可笑无比动作的骑士。时间仿佛就此凝固成一副可笑的骑士无谋地挑战魔物的画作。

金色的光辉中,魔神被拦腰击断。

时间仿佛一下子恢复了正常,最先从凝固中摆脱的是漆黑的魔神。失去支撑的上半段躯体摔落在摇摇欲坠的城市上,化为了遍地淤泥。淤泥们没有再试图吞噬物质来壮大自己,它们察觉到了危险,疯狂地向着远处逃离,试图回到自己的身体。

它们成功了,它们重新与自己的身体连为了一体。

但是,它们也迎来了自己的末日。

银白的锁链捆住了它的躯体,几乎等于数个瑟堡大小的魔神被锁链另一头的骑士活活从深渊中拽出。吞噬一切的本领消失了,它疯狂地挣扎着试图抵抗,但是伟岸的力量却已经远离它而去。庞大的魔神如同无力的小狗一般被银白的骑士拽着碾过了下城区,淌过的运河,穿过了查尔斯门,最后到了银白的骑士眼前……

魔神终于停止了挣扎,它微微挪动了一下身体,似乎在看眼前的这名银白的骑士,而银白的骑士也没有再度展开攻击,似乎也在俯视着它。

它要死了……

生命无法约束的它本应该是不死的,但是它现在却快要死了,仅仅是被对方留下了不痛不痒的伤势过后……

因为它绝望了……

它嗅到了对方所蕴含的力量,即便它再强大千百倍都无力抵御的力量,名副其实的“神”。所以它绝望了……

所以它要“死”了……

仇恨的诅咒孕育了它,所以当仇恨的欲望都无法提起,当诅咒都不敢言语之时,它的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勇敢者已经在战争中死光了,留下来的都是懦夫而已。”

银白的骑士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语,懦弱的魔神没有任何表示,安静地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银白的锁链消失了,事实上即便是捆着也毫无意义,因为魔神那庞大的身体已经彻底变成了毫无价值的普通污泥流遍了整个城市,再也没有曾经那种仿佛吞噬一切的漆黑。

银白的骑士弯腰抓起了一把淤泥,肮脏的淤泥从银白的甲片间漏过,骑士对此毫不在意。她仅仅只是默默地凝视着淤泥中的某个东西。

那是一根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发丝。

几分钟前,就是它化为锁链捆住了魔神。虽然没有任何特征,但是骑士知道,这就是曾经封入那个盒子中的两根发丝中的一根。

骑士随手将手中的发丝丢弃了开来。刹那间,优雅与冷冽如同泡沫般消失,那股让人不快的懒散感再度浮现在了银白的骑士身上。如果不是遍地的淤泥证明着刚才那场短暂的战斗,实在没有人能够想象到眼前这个毫无形象地坐在淤泥中的家伙与数分钟前那个战胜一般的家伙是同一个人。

“搞定,下一个上。”

新历243年5月19日,教国神圣天堂某处

“结束了,扎尔完了。”

黑缓缓地开口,像是在述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小事。

“您听起来并不意外。”几乎不可察觉地愣了愣,中年巫师微微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在庆幸。

“不算太意外。自从知道了扎尔的身份之后就大致上知道结果了。只不过一直都还抱有一点希望而已。”比中年巫师更快地摆脱了失望的情绪,黑梳理起自己身上的羽毛来。“它们已经输给了天启一次,那么再输一次也不是什么奇怪的。”

“这么看起来,在哪里矛盾得不得了的我反倒是一个傻瓜了……”玛尔拉迪斯自嘲地笑了笑。

“的确是一个傻瓜。居然在那里担心万一扎尔胜利了怎么办。”非常人性化地白了玛尔拉迪斯一眼,黑继续说道。“魔神的名头再怎么吓人也无法改变它本身只不过是区区魔物的事实。”

“您早就意识到我们会召唤出魔神来了?”在得知扎尔失败过后,玛尔拉迪斯彻底看开了一般放松了下来。“所以你明知道普通人对于天启无能为力的情况下,还是拿魔法师把整个瑟堡围了好几圈,甚至连第一舰队都调了过来?”

“黑塔的小家伙们对付天启的本事没什么,但是在其他方面手伸得倒是挺长的,连第一舰队在哪儿都调查得清清楚楚的?”

“别生气,前辈。只不过是意外,我们有个观察者在施泰尔山的时候无意中发现的。纯粹是运气好,正好抓到了那支分舰队的方向。”

明明面对的是自己未来的敌人,但是在面对黑的时候,对别人一直都不给好脸色看的玛尔拉迪斯却一直都保持着非常少有的恭敬。似乎对于他来说,触怒眼前的这只乌鸦都是一种莫大的不敬一般。

“我们并没有料到你们会弄出扎尔这种东西。事实上你们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瞒过了我们所有人。直到你们弄出这个东西之前,我们都不曾知晓扎尔这只魔神的存在。”

不知是接受了玛尔拉迪斯的这个理由还是压根懒得继续在这个话题上浪费时间,黑重新将话题转移到正事上去。这一次轮到玛尔拉迪斯难以释怀了。如果不是为了针对扎尔,他实在想不到有什么理由让教国眼睛都不眨一下地将自己的精锐投入这一场他们完全派不上用处的战斗之中去。

“在针对于‘战争’的讨伐之中,我们得到了一个教训。在物理层面上‘天启’是无敌的——这个物理层面所指的不仅仅是物质,也包括魔法,巫术,甚至奇迹——天启在这些方面有着压倒性的优势,我们必须承认,无论是魔法还是巫术,甚至是奇迹。我们所使用的都是他们玩剩下的边角料。我们不可能依靠这点边角料来战胜他们。”

“但是,我们同样发现了它们与我们最为接近的地方……精神方面……或者说灵魂方面。”

“虽然在物理层面上完全无敌,但是在精神层面上它们的优势是不完全的,而且并没有占据压倒性的优势。这也使得我们在对战争的讨伐行动最后晓幸成功。虽然天启似乎通过某种手段隔绝了绝大多数人,但是这种隔绝手段并不能完全隔绝每一个人。”

“所以前辈您才会选择吧手里头能用的人手全投入,尽可能的多凑出几个能够有资格和天启在精神方面展开较量的人?”似乎是觉得这个计划实在是太过粗糙了的缘故,玛尔拉迪斯不可抑止地皱了皱眉头。“既然已经有过这方面的经验了,那么应该可以采取针对性的措施才对。”

“没有措施,因为我们不知道那种较量是以什么样的形势展开的。我们之所以确信那是精神方面的是因为我们调查了周围的痕迹,没有找到对战争足以致命的痕迹。”瞥了一眼满脸疑惑的玛尔拉迪斯,黑解释道。

“我们在那之后对那名魔法师的记忆进行过检查。并对那段记忆进行了提取。但是我们记不住。我们确信我们成功提取,并且观察过了那段记忆,但是我们在看过之后就忘记了。每当我们需要用到的时候我们都会吧那一段记忆忘记,直到我们不需要的时候才会重新回想起来。所以我们最后吧那段记忆进行了封存,因为我们很难保证我们的脑子是不是已经被入侵了。”

“现在看起来这个手段是有效的?据我所知我们和城市内部并没有完全断开联系,也就是说虽然九成九以上的人不知不觉成了那个‘瘟疫’的傀儡,但是依旧有那么一群人还有着自己的神智,并且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没有被‘瘟疫’干掉。而被瘟疫控制的部队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也就是说在那个城市里,那场能够真正伤害到天启的战斗可能已经开始了?”

思索了半天,玛尔拉迪斯最后用自己能够理解的方式反问道。

“前提是那些和我们联络的人是真的没有被‘瘟疫’控制。”

……

“就是说,我们现在所能做的只有等了?”半响,终于确信黑不是开玩笑过后,玛尔拉迪斯略有不甘地再度问道。

“不是。”

说出这句话的不是黑,而是本来应该被排出教廷的西弗勒斯·格雷。

“希望您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进来的,格雷男爵。”有史以来第一次,黑散发出了极为危险的意味。

“我是不知道你们这些巫师为啥会那么忌惮那些号称‘神’的家伙啦。反正就我看来那些家伙也不过是一群特别能打的魔法师或者巫师什么的……”

没有回答黑的指责,西弗勒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正好,我也用您所留下的边角料搞了点小事情……不大不小的小事情,希望可以给我们的那位神来添点乱子……死乌鸦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不介意。但是想必西弗勒斯男爵您也不会介意把自己的小计划说出来给我们这些老头子听一听吧?”

对于西弗勒斯的无力反应最大的不是黑,而是在黑面前一直都像是一个乖宝宝的玛尔拉迪斯。话虽如此,但是他也是知道自己究竟是在哪里。最后也得以将自己的怒气给重新压抑了下来。

“嗯……我之前不是还说服死乌鸦你把第一特混旅给调过去了吗?”

“是的,据我所知枢机院正打算四天后就你导致第一特混旅下辖第三团全军覆没一事进行声讨。”

“小事小事小事。反正如果我真的玩脱了的话我这个位置就变成烫手的山芋了,到那个时候那些家伙会求爷爷求奶奶的求着我继续呆在这个位置上的。”

虽然黑与玛尔拉迪斯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但是西弗勒斯依旧不改那轻浮的态度,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对啊,第一特混旅可是我们的王牌啊,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不朽者网络可是教国最杰出的魔法之一呢……而幸运的是,现在这个魔法还没有失效。”

“用区区百来号食死徒换‘天启’精神方面的一个后门漏洞,这是一比非常划算的买卖,不是吗?”

——

“玩家林德,法师组,灯塔,触发事件:瑟堡城下的木马——教国依靠掘墓者部队的特殊精神网络成功侵入,第一舰队借此发动了攻击。效果:发动一次无视抗性企且不占用行动点数的攻击,攻击目标仅限于‘瘟疫’。”

新历243年5月19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北部一百七十海里处

如果在排除掉黑塔那种无赖的传送方式的话,罗兰联邦的魔导舰队最令人瞩目的特点就是“速度”。

常规状态下水面速度最高十九节,水下六节——单纯论这个速度来说并没有什么出类拔萃的,虽然比黑塔的魔导舰队们要快上一点,但也快得有限。

真正令冰海舰队在“速度”方面一骑绝尘的是处于“超负荷状态”的非常规状态。在魔力炉全面启动的情况下,通过真空气泡效应,冰海舰队的舰船可以轻易达到一百节以上的荒谬速度。如果是呈舰队状态的话,这个速度还可以更快。最高记录甚至创下过超过二百节的神速。而内部人员们也将这种足以将飞禽给甩在身后的速度称之为“飞升”。

而这种神速所带来的缺陷也是显而易见的——他所造成的动静即便是隔着百多海里都可以察觉得到。

“捕捉到特遣舰队,42度方向,距离九十二海里。速度一百六十节,前进方向为52度”

当风驰电掣的冰海特遣舰队逃命一般远离瑟堡时,另一支魔导舰队正安静地潜伏在海底。鱼群从舰队中穿过,没有任何反应,犹如一块块毫无生命迹象的漆黑礁石。

“不管看几次都觉得这个速度实在是太扯了啊……我又回想起当年我还是一个舰长的时候,在第九号濒海海道和我捉迷藏的那个家伙了……明明是一个可以戏耍的菜鸟,结果一进入超负荷状态展开超空气泡,我连灰都吃不到……上头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也弄一个i额这种功能啊……”

看着魔法地图上几乎一眨眼时间就跑出探测范围外的舰队,有着一大把乱糟糟的大胡子的海军上将焦躁不安地拔掉了自己几根胡须。

“我们的作战方式不同……罗兰联邦的魔导舰队是正面交战的类型,所以即便动静大点也没关系,但是我们不同……”

“这话是我教你的,不用你还给我。”用一个凶神恶煞的颜色让副官闭上了嘴后,大胡子舰队指挥官又在那里自怨自艾了起来。

对于自己这个神经病指挥官的情况所有人都见怪不怪了,在死心眼的副官吃了一个钉子过后所有人都选择了闭嘴,以避免让自己心情不好的上司拿自己出气。

艾利克斯·西蒙有理由感到不爽。

身为第一舰队的舰队指挥官,常年负责战略巡航任务的第一舰队几乎可以理解为他的私人王国。哪怕是教皇厅枢机院想要对第一舰队下令都需要经过他的同意。而他身为第六圣堂的大佬之一,敢给她脸色看的家伙板着指头都可以数出来。

但是最近几天,这个世界上敢给他颜色看的那几个人好像约好了一样挨个找上门来。

最先是管血色十字军的那个死女人。那家伙拿着枢机院和教皇厅签名的文件让他的挤出了一支分舰队干起了护航的脏活来。堂堂第一舰队的魔导舰,绕过了半个大陆把几艘运输舰给送到了世界另一头。

事情还没完。那支舰队返航途中又一次被必要之恶的那只死乌鸦给调过去炮轰辛格里——是圣地辛格里你敢信?!妈的玛尔兰克那个二百五居然还真的干了!他真的干了!回头他就算是公爵也没用,没人保得了他!那个白痴难道不知道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找个手下乘那只死乌鸦不注意的时候把那只死乌鸦给弄死,接着当什么都没发生吗?!

最后,厄运终于降临到他的头上来了。格雷家的那个老狐狸不知道用什么借口说服了第六圣堂的其他几个大佬,然后拿着写有枢机院,教皇厅,第六圣堂在内的,一半以上的高层签名的文件跑上来让整个第一舰队听从他们调遣……

最最重要的是,也许那些家伙早就知道他是一个敢弄死黑的家伙,负责联络的家伙不是黑,而是……

“请问,艾利克斯先生是有什么不舒服吗?”弗兰克·格雷礼貌地向一脸便秘的埃里克斯问道。

嗯……负责联络的是一个年轻得过分的贤者级魔法师……

当然,“联络”这个说法并不准确,准确的说法应该是‘负责人’——这个家伙拥有着这次行动的最终解释权。而本应该是这支舰队的指挥官的艾利克斯现在只是一个旁观者……换句话说,堂堂第六圣堂巨头之一的他,在几个月没有回神圣天堂之后,被那些同僚们给停职了——虽然这个革职只有短短几天时间。

“恕我直言,格雷先生。您真的确信自己在做什么吗?!”虽然明知这种情况是暂时的,但是一种被所有人瞒在鼓里的羞辱感依旧让艾利克斯不快了起来,在说话的时候特地选择了用对方的姓氏来称呼对方——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个姓氏意味着什么。

“没关系的,我个人对于航海方面颇有兴趣,在来的路上也特地在这方面进行过一点恶补。”

弗兰克似乎没有听出来艾利克斯的讽刺一般露出了一个非常有礼貌的温和微笑。但是艾利克斯却只想一拳把这张脸打得鼻血乱飞。区区途中恶补对于指挥一整支舰队有个鬼的帮助?!能指挥一支舰队的人哪个不是在海上漂了几十年的老水手?!你一个只看过书的业余货色哪来的自信说这种话的?!给你面子你还真蹬鼻子上脸了?!

然而就算艾利克斯心中有一万个不愿意,在偷偷跑过去找那几个老哥们告状被告知“你就忍了这一次吧”过后,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黄毛小子吧陪着自己走南闯北近十七年的枪炮长从呆了十多年的岗位上给轰走……

“如果你是要炸平瑟堡的话我们可以配合。你不需要自己来尝试,可能会对你自己的身体有害……”

看着坐在枪炮长的座位上一手《行为手册——第一舰队版》,一手《如何成为一名优秀枪炮长》的金发年轻人,艾利克斯愈发不安了起来。试图把眼前这位极有可能是西弗勒斯那家伙私生子的小祖宗从那个位置上给骗下来。

“没关系的,这种事情各位前辈们办不来。”

似乎是终于弄清楚步骤了的缘故,弗兰克终于停止了临阵磨刀,放下手中的书从随身的口袋中取出了个小小的盒子。

“变形药剂?”当看到盒子中那一瓶瓶火红色的药水过后,艾利克斯不确定地问道。并不是他不认识这种魔药,而是他实在不能理解对方拿出这种魔药来干什么——总不可能变成一只章鱼来避免自己手忙脚乱吧……这个办法貌似不错?

“高等变形药剂。可以暂时吧一个人变成另一个人。虽然不算彻底,但是如果只是借用一下属性特征的话还是没关系的。”说罢,弗兰克没有丝毫犹豫地,将药水一饮而尽。

“有什么感觉?”事已至此,艾利克斯也认命了。反正天塌下来有那张名单上的家伙和自己一块儿顶着,眼前这个小家伙爱咋整咋整,大不了回家养老去。

“很痒。”思考了一会儿,也许是在回味,也许是在感受自己身体的状况。弗兰克最后给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对于这个答案艾利克斯一点都不怀疑。从他的角度上看,弗兰克的皮肤就仿佛是下面有不计其数的虫子爬过一般快速而又细微的蠕动着。甚至连身高都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这个变化仅仅持续了几秒钟。短短几秒钟后,弗兰克就从原本那个有着一头灿烂的金发,一直都散发着温和气息的英俊男子变成了一个阴沉的白发男孩。

“西弗勒斯先生,这里是弗兰克,我已经可以替代一号位置。”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镜子观察了一下自己的面孔过后,“弗兰克”向自己上衣的第三颗纽扣说道。

“‘弓兵’就位。”

——

在米拉尔,“柴卡”这个姓氏是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姓氏。

这个姓氏的渊源可以追溯到东龙帝国早期与中土王朝的独立战争中。在那个时侯,初代的尼克斯·柴卡就以与本该是敌人的中土王朝将领之间的深厚友谊而流传于世。

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原本颇具威名的家族也降降没落,变得不为人所知起来——这倒不是这一家子人不争气,事实上如果把历代家主的能力排个名的话,初代柴卡在魔法方面的能力没准是倒数的。

真正使得柴卡这个姓氏没落起来的地方在于,柴卡家盛产高级魔法师——而这个家族的成员官运又特别烂……

本来官运烂这不算太大的麻烦,但是当这个特点和盛产魔法师放在一块儿过后,基本上就彻底断送了这一家子人在仕途上的潜力了……如果是以前倒还好,那个时候低级魔法师都是个宝,中级魔法师就能独当一面了,高级魔法师更是扳着指头都能数清楚的国家级力量——在这种情况下几乎每一代家主都是高级魔法师的柴卡家算是一个所有人都不能忽略的豪门。

但是无奈战国时期浮士德军事改革之后高级魔法师不值钱了!当年的高级魔法师上两位数就可以称之为超级大国,但现在随随便便一个国家都可以抓出几十号上百号来,普通人记得住名字的国家,高级魔法师没到四位数都不好意思说话。在这种情况下,依旧没太大长进的柴卡一族就这么被长江后浪推前浪地给拍死在沙滩上了……

唯一庆幸的是几十年前米拉尔成立的时候,向来站在皇室一边的柴卡家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坚定地站在了当时身为反贼的米拉尔一边,最后好歹还算是保存了一丝元气。而且同样是由于自身并不强大的原因,在一众米拉尔开国功臣几乎都被清洗得干干净净的动荡中,柴卡家愣是一根汗毛都没伤到……

不过这种安全最后还是走到了尽头。打破这个稀奇古怪的家族特性的原因是柴卡家的另一个家族特性——和对手当好朋友……

历史上柴卡家虽然因为这个似乎可以遗传的特征而从数不胜数的政治斗争中全身而退,但是它们都无一例外在站队方面堪称神准。以至于让米拉尔内部有了一群遇事不决就跟着柴卡家站队的二货……然后这群二货就这么把柴卡家给坑进了火坑里……

事情的起源在于柴卡家理论上的新一代家主遗传病又犯了。这个因为老爸当了内务部队二把手而有着还算不错前途的家伙,和教国的一个女人私奔了……

如果是普通人的话,私奔了就私奔了,就算是个未来的高级魔法师也没人打算鸟他。但是无奈这是柴卡家。有人在内务部队当二把手,还有好几个二货家族同进退的柴卡家……

于是在几个二兮兮的家族也跟着跑去了教国之后,这一任的首席执政官康斯坦丁终于没法忍了,果断让这个家族变成了历史,就留下一个原本担任内务部队二把手的,和已经溜到神圣天堂的夫妻两……

这就是诺尔·柴卡对于自己这个姓氏的全部印象。就像是道听途说的故事,传奇,而又遥远。

对于他来说,自己和其他人唯一的区别在于,他有一个远在异国他乡,没见过面的爷爷,仅此而已。

“做好准备了吗?”男人的声音打断了诺尔的回忆。他不得不将注意力转向了眼前的男子。

“我还以为我已经死在瑟堡了呢。”

半响,诺尔道。

“就是为了避免发生这种情况,所以你的存在才是必要的。”弗兰克保持着从未有过的严肃开口道。“你现在有十分钟时间,我可以为你回答所有疑问——仅限于我所知道的。”

“格雷先生他平时都穿什么颜色的内裤?”

“白色的。”

原本只是开玩笑随口问的问题,谁知弗兰克竟然真的认真回答了。这种意外的情况使得诺尔愣了半响,最后扑哧一声笑出来声来。

“这是给我这种马上要死的家伙一个明白吗?”

“是的。”

依旧是无比简短的回答,简短到诺尔都还没想好下一个问题究竟应该问什么。最后,诺尔还是依靠自己的本能提出了最先想到的问题:

“我这是复活了吗?”

“不,你没有复活。因为你没死。”弗兰克微微摇头道:“你应该见过黑大人了,你的情况和那位大人的情况相当。我们将你的意识进行分割,然后将其中一部分储存起来,并通过不朽者网络保持信息的流通。这样如果你的身体受到打击而损坏的话,那么我们依旧可以保全你的意识。而不朽者网络所带来的信息流通使得你得储存部分依旧可以知晓你的身体所经历的一切。”

“也就是说我现在只不过是一个拥有诺尔记忆的意识了?事实上我并不是诺尔?”

“这个问题我无法解答你。古往今来全世界的哲学家都考虑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都没有就这个哲学命题得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弗兰克的回答依旧简短直接。

“我之所以会出现在瑟堡不是巧合吗?你们早就料到这一天了吧?这一切都还在你们的计划中的?”这一次思考的时间稍微久了一点,最后诺尔再度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没有。西弗勒斯先生给我们的回答是乘现在还有空,给你最后一个自由的时间。我们最先推测你是想要在死前看一看你那位素未蒙面的爷爷,所以我们用自己的关系网让你的爷爷去了米拉尔。”

……

“我那位爷爷怎么样了?”似乎是有些尴尬,诺尔红着脸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死了,被莉安娜杀死。用的是你放在她那儿的阿斯卡隆。”

曾经一直都漂浮在脸上的微笑不知何时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个在外人眼中一直都和蔼可亲的温和男孩现在只是一个为将死者履行职责的冷冰冰机器。

“……原来那丫头不知不觉中变得那么厉害了啊……”神色复杂地看着头顶的一片漆黑,男孩有些许憔悴地苦笑着说道:“其实格雷先生完全不需要这样的……这种事情如果只有我能做的话,那么我做这件事是应该的。他事实上没必要给我那么多抚恤金的。毕竟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没准这个世界都完蛋了,到那个时候我们也用不上什么抚恤金……”

似乎是放下了所有的负担一般,男孩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上都显得有些虚弱。最后,似乎是终于想起应该问什么了似的,男孩忽然问道:“如果我们失败了的话……”

“十分钟到了,诺尔同学。”弗兰克打断了诺尔的问题。

被打断话语的诺尔愣住了,忽然间,他露出了一个笑容。缓缓地,因为问题被打断的诧异与焦虑离开了他的身体。原本显得虚弱无比的身体如同一张劲弓一般绷紧——

一个赴死之人就别再想这么多了。

“‘剑士’就位。”

新历243年5月19日,麦德拉公国首府瑟堡,北部灯塔,结界内

角宿一忽然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将视线转向了身边的两名守望者。那两名守望者似乎察觉到了他的视线,也将视线转向了他。

“知道我们为什么被称作‘守望者’吗?”

角宿一没有说话,他知道对方并不是真的打算从他那儿得到答案,他默默地等待着对方给出答案。

“我们是‘人类社会’这座城墙的哨兵,也是对抗神秘第一道防线。这一次您可以拒绝加入战斗。但是我还是希望您可以帮我传一句话。”

“没兴趣。自己去。”完全没有丝毫犹豫地,角宿一回绝了对方并转身离开,甚至懒得听对方究竟希望自己传递什么话。

“告诉他们。我们所能够争取的时间有限。这一次面对的不是终末骑士那种东西,是天启,是曾经的神。我们必须竭尽全力才行。”守望者并没有放弃,向着角宿一离去的背影喊道。

“滚你妈的,老子我可没有路线来给你报告人类未来。这个世界上没有负责这方面的部门!”角宿一头也不回地向对方竖了一个中指。

结界,消失了。

“‘刺客’就位。”X2

——

“回合结束,回合数少于十,场上存在‘瑟堡木马’事件,触发进阶事件:‘以神之名’。”

“舍弃法师组,该回合对‘瘟疫’进行一次即死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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