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果是一个好东西,晶莹剔透,在阳光下反射着诱人的颜色,放在手里,让人怜爱,含在嘴里,叮叮当当的,但不想把它咬碎,味蕾感受到甜味时,那份喜悦感是此时难以用语言描述的。
林崔崔出门去上班,天气晴朗,正好是早班,她要穿过人民桥到超市上班,途中遇到上学的高中生,他们身穿散发青春的校服,洋溢着无知的笑脸,林崔崔骑着单车穿过他们,在路过的刹那,她回想起自己的高中生活。虽然自己不那么受欢迎,也不起眼,但高中生活过得很愉快,学校有人陪她度过生活,老师的课也不难理解,有着一个爱好可以消磨时光,有时晚上会有一个好梦。她骑着淑女单车下了坡,离开了高中生人群,她也从高中的回想中走开。
她觉得幸福可以是个很简单的东西,夏天里的一杯哈根达斯,冬天里的一杯黑咖啡,狂欢时候的疯疯癫癫,孤独时候的一个问候,有时她弄不清楚自己的人生到底出了什么错,感觉自己离幸福是怎样的遥远。她总幻想自己的头上有一杯水,自己战战兢兢地往前走,没有人会理会了解她,而这时让她痛苦的地方,没人会过来帮她一把。
这并非夸大了某些人的精神困难,而确确实实是我们生活中某些人的真实处境,他们不被理解所处的痛苦和境遇,他们没有帮助,只能自己一步又一步艰难伴随着痛苦走出那个困境。
在失恋的那时,她感觉自己世界失去了支撑点,孤独笼罩在她的身上,当她发现自己有厌食症和自闭倾向时,她感觉自己像游荡在空气中的气球人,生活的轨迹完全错乱。为了克服饮食障碍,她强制自己吃掉毫无味道感觉的食物,然后稀里哗啦地在马桶边呕吐至满嘴胃酸味,同样为了治疗自闭症,强迫自己参加打工的社会活动,但是那是个付出和工钱成正比的活动,她懒惰和贪睡使得她没少被店长叱骂克扣工钱。周末躺在床上的她木然地看着天花板,思索着人生的意义,她惊呼道:“过去的我已经死了,既然明天要来,我就要好好活出一个自己。”
她来到了打工的超市,在停车位停好车,走了进去。一个上午结束了,她在休息室坐下来,电风扇开着,她额头上得刘海被吹起来,她伸了个懒腰,今天何沈默白天休息,上晚上的班,和自己是岔开的。她刻意留意了一下何沈默的排班,想向他好好道个谢。
当她脑海里想到他爽朗的笑容时,她意识到自己不再那么痛苦,发现生活有了一丝转机,她恍惚觉得那个男孩尝试着理解她自己,了解她生活,如果只是同情的话走到这步有必要吗?在她的所走的人生里,她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好的人呀。
她走向那面放置在休息室的镜子,她东施效颦似的冲自己微笑,又泄气地耷拉着脸,双手压着脸说:“醒醒吧,林崔崔,那个大学生是不会喜欢一个大自己五岁的人的。”
说完她恍悟自己的胡言乱语是多么得惊人,八点档的电视剧看多了吗?她摇晃着脑袋。
“你在干什么,林小姐?”休息室的门推开,是大妈岁数的唐女士。唐女士一向很关照林崔崔。
“没什么,哈哈。”她咧开嘴笑着,趁着门开的缝隙,溜到超市的后面,站在超市投影到地面的阴影中,靠着墙仰头看天空。
积雨云从远处的山峦上空缓慢地飘过,阳光砸在云上,雕刻出棉花糖般的质感,十分立体,天空蓝得让人心动,林崔崔想起何沈默应该喜欢运动,在宽大衬衫下清瘦结实的身体运动着,沁出汗水,在奔跑,在跳跃,林崔崔为之有丝心动的感觉,可就在这时,她想到了自己与前男友的事,想起看他打篮球的事,想起他轻轻地站在三分线跳起来投球然后穿篮进球时和自己眼神对焦,她肚子里五味杂陈,一切不好的事接踵而至出现在她的脑海,她蹲下身来,像挨了一记重棍,她没有哭泣,但眼里含着泪水。顿时,开心和忧伤在这时交织在一起,她花了很长时间,站起身来,吁了一口气,说:“没什么大事,简单点。”她给自己打气,锤了锤胸口,走回更衣室。
“欢迎光临。”林崔崔面带微笑。
“林姐姐,身体还好吗?”林崔崔这时看发现是何沈默,他背着一个挎肩包,一副休闲装走进店来。
“托你的福,好多了,我还没有好好谢谢你。”她想起昨天在甜品店买了一些小蛋糕作为谢礼,她仍然忐忑这个是否妥帖,她也没来得及问他喜好是什么,才意识到自己从来没有了解过何沈默。
“没什么,你好就可以了。”
“那个——”她看了下时间,距自己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她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看店里的情况,想,反正还有一个人手在收银,我稍微缺席也没什么关系。
“我买了些甜点,请你收下。”她勉为其难地说出口,她不知道这样是否妥帖。
“是嘛,那谢谢了。”
林崔崔离开收银台和何沈默走进休息室。
“这样好吗?被店长发现。”
“那我下班再?”
“没事的,店长好像也不再这个时间吧。”
林崔崔推开更衣室的门,她的礼品盒放在自己的橱柜里。
“我得快点。”
林崔崔走出更衣室的门,手里提着精致的蛋糕甜点盒,上等的包装使得图像异常鲜艳。
“不要紧的,那我们打开来吃吧。”
“现在就吃吗?”
“当然,你和我呀。”
“我还有工作呀。”
“嗯,那也是,我等你好了。”
“嗯,我先走了。”
“拜拜,等会见。”
何沈默把礼品盒放在桌子上,拉出一张椅子坐上,看了下休息室墙上挂着的圆钟,他左嘴角微微上扬,从挎包里抽出一本从图书馆借的《重力小丑》继续上次的阅读。
“下班了吗?”
“是的。”
“好漂亮的盒子呀。”唐夫人说,手里端着一杯水。林崔崔对唐夫人笑了一笑。
“是的,这是林姐姐给我谢礼呢。”
“你真的要打开来吃吗?”林崔崔问何沈默,何沈默点了点。
“唐阿姨也一起来吃不?”
“这种谢礼还是自己好好享用吧。”唐阿姨啜了一口水,找了张椅子坐下。
店长进来。
“各位辛苦了。”
“店长好。”大家异口同声说。
店长在休息室的靠窗的一个桌面坐下,那里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些文件夹。他打开电脑做日常的工作。
“有好好吃饭吗,小林?”唐阿姨说,她伸手去把住林崔崔的手腕,“多吃点核桃肉,太瘦了。”
“谢谢你,唐阿姨。”
“我买给你的零食有时也吃点呀。”
“是的,谢谢。”
或许就在这短短的一个月里,她的生活有了很多转机,许多改变,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这样的改变。她睥睨了何沈默把玩盒子的样子,在此刻,她终于说服自己的命运好像就是缘于遇见这个男孩才发生变化。
“我打开了。”
何沈默代开礼品盒,是高级的蛋糕,有马卡龙,提拉米苏,涂着润滑甜汁的甜甜圈和叫不出名字的蛋糕。
“林姐姐,唐阿姨,还有店长,一起来吃吧。”
“这么随便,那我拿一个好了。”
“什么东西,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那我不客气了。”店长走过来。
一瞬间,整个休息室的气氛活跃了起来,快乐的气泡飞扬在空气中,在桌的对面看着何沈默的林崔崔就像看着一颗赏心悦目的糖果,是多么可爱,制造出幸福感来。
林崔崔也拿起一个蛋糕,咬了一口下去,甜丝丝的,味道如此美妙,是分享的快乐感增添了那份甜味。这份感觉多久没有感受到了?仿佛过去的美好都回来。
“很好吃吧,你买的哟。”
“嗯、”
“谢谢你的点心,真的很好吃。”
他的微笑仿佛有着晨露气息,有着星辰的气息,有着大片大片青草的气息。
林崔崔也微笑,仿佛有着黎明初生时启明星的闪烁的气息。
“我喜欢你的微笑,多笑点吧。”这是在晚上微信发过来的短信。
林崔崔看着这条短信很久,心里有股暖意,随之而来一种害怕。
——你可以快乐吗?
——你能够走出这样的困境享受天上掉下的幸福吗?
有时享受幸福要比承担痛苦要需要更多的勇气。
她开始有些害怕,邋遢的起居室,邋遢的自己,以及邋遢的人生,仿佛这些是隔开了自己和别人之间的距离。
我可以吗?她自己问自己。
现在是十一点钟,她抓着手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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