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摇晃晃,摇摇晃晃。车子晃来晃去,我的身体也跟着晃来晃去,眼前穿着警服的两人同样也在晃来晃去。我低头看了一眼扣在手腕上的手铐,又一次后悔地叹起气来。
我现在正坐在警车里,车子行驶的终点想必是某个公安局,“如果是左勇父亲当局长的那个彩见公安局的话不知道会不会给我网开一面呢”这种想法当然是无稽之谈,毕竟我的罪行可不是偷了别人一两百块什么的鸡毛蒜皮的事情,这两个警察来抓我的时候说得好像很严重的样子,老实说,一想起接下来可能会被判刑,我的腿还在瑟瑟发抖呢。
昨天晚上,杨元奉因为要继续追捕小千,所以离开的时候才没有把我抓走。而我却十分天真地忘记了拥有强人工智能机器人是一件违法的事情,故意窝藏机器人、协助机器人逃避逮捕这两点更是罪上加罪,但当时的我完全没想到这些,以至于叫人来把门修好以后直接倒在床上昏睡过去了。结果是,在太阳还没升起的时候我就在梦中被戴上了手铐,然后被粗暴地丢进了这辆车里面。那时候马上逃走的话说不定还能拖延一下时间,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连思考对策的机会都没有了。我就是因为这一点才在不停地叹气。
警车行驶的终点真的是彩见公安局,这倒算是不幸中的万幸。自从进了公安局大门以后,我就被拷在一台外形像滑板一样的载物机器人上面,也没有警员再跟着我,全靠这台机器人载着我前进。
“警告,尝试脱逃将遭到武力拘捕,若因此受伤,彩见公安局概不负责。”
“不会跑的啦,把我拷的这么死,我拿什么跑啊?”
“警告,押送过程中请保持沉默,否则将视为妨碍公务罪予以处罚。”
我闭上了嘴,再继续跟这台愚蠢的AI对话下去的话,我估计又要背上几条莫名其妙的罪名了。
机器人载着我进入了外墙上粉刷着“γ”标志的大楼,经由电梯到达了不知道哪一层楼(电梯内没有任何显示楼层的地方),刚出电梯就有两个穿着γ小组制服的人走了过来,将手铐从载物机器人上面分离开来,带着我来到了一间大得可怕的房间里。
房间十分空旷,四周放着几盆植物,中央有一张会议用的长桌。长桌的短边一端对着房间大门,另一端对着房间另一侧的落地窗。在那扇能够把远处景色一览无遗的落地窗前面坐着一个人,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左叔叔……”
“你来了,白源。来来,坐。”
左勇的父亲——左英热情地手心向上示意我坐在他对面——也就是靠近大门那一侧的座位。接着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手上的镣铐,马上对我身后的两个人厉声说道:
“你们怎么搞的?谁让你们拷他的?还不快给他解了!”
“是!”
两名γ小组的成员应声为我解去了手铐,虽然并不是他们把我铐起来的,但是面对左英的指责他们却连半点怨言都没有。
“不好意思啊,白源。部下不懂做事,之后会好好批评他们的。”
“谢、谢谢叔叔……”
他示意两人退出房间并把门关上以后,语重心长地对我说:
“其实呢,我想你也知道了,有人指控你私藏A级人工智能罪以及妨碍公务罪。我呢,因为之前和你见过一面,所以肯定你不是会做那种事情的人。就是说,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今天把你叫过来就是为了了解情况,好把误会给解开……没想到那些饭桶还以为我是叫他们去抓你的,真是……让你受苦了啊!”
“没、哪有的事?他们其实待我还挺好的,真的!”
“哈哈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左英大笑道,然后,突然表情一沉,向我说道,“关于你的妹妹——白千是机器人的这一件事,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一上来就问到重点?虽然对方是左勇的父亲,但我也不能就这样全部交代出去。我默不作声地思考着,酝酿着语言,认为万无一失后,开口说道:
“我、我也是昨晚才知道她的身份……”
“在这之前都没发现她是机器人吗?”
“是的……”
这时,左英把目光落在了自己面前的纸片电脑上,他用手指滑动了几下,然后定定地盯着看了几秒钟后,抬头望着我说道:
“白千是在10月19日之后来到你家里的吧?”
“是……”
“她之前一直住在乡下?”
“是、是的……”
“在18号晚上有一件快递包裹寄到了你家,寄件方是彩见银行,有这件事吗?”
“有、有……”
“我们也去到银行进行过了调查,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左英一边说着,眼睛一边直直地盯着我。在上次发现他收了别人的礼物之后,我对他的印象就只有“贪污腐败的领导人”这一点而已。可如今直面他时、直视他的眼睛时我才发现:他是个老奸巨猾的家伙。他能够坐到如今的位置一定用了不少手段,而如今对我使用的不过是其中的一种手段罢了,一种叫做“谈判技巧”的手段。这已经不是什么“解开误会”的问题了,他现在正在“审问”我!
“我们发现,”左英继续说道,“那件包裹是按照你父亲——白景同的遗嘱要求而送到你家里面的。”
我没有感到惊讶,因为这是件十分简单就能调查到的事情。所以我能做的就只有隐瞒包裹内运送的是小千这件事了。
“那、那里面是EMP发射器啦!”
“EMP?说起来,在你家对门的房间里也有发现类似的东西,不过已经坏掉了。该不会是那个吧?”
“就是那个啊!我就是用它来对付那个故障的电子管家的!”
“说到这个,那个房子里好像到处都有一种奇怪的破坏痕迹呀,就是那种异常整齐的切面,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造成的吗?”
“这、这……当、当然是那个电子管家弄的啊!”
“可是,那个型号的电子管家不可能有这样的破坏力啊,它身上可没有搭载能够造成这种痕迹的配件啊。”
“呃,我,不知……”
“哈哈哈,这种小事就先放到一边吧。”左英打断了我,说道,“据我所知,令尊是机器人学的教授吧?发表了上百篇学术论文,拥有上千种专利,曾获得诺贝尔奖提名,生前在一处国家研究机构进行量子计算机的研究……哎呀,真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啊。唉,真遗憾啊,这样一位伟人竟然因为心脏病就……唉!”
“嗯、嗯……”
猜不透!完全猜不透他的意图!谈话的主导权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了,我连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左英紧接着说道:“这样的科学家,留给自己亲生儿子的遗产竟然是一台简陋的EMP发射器?说句不好听的话,这未免也太小气了点吧?还是说……那件包裹里面装的其实是其他东西……”
“不、不是的!真的就是EMP枪!”
“是吗?呵呵,不用这么紧张,你额头上全是汗呢,擦一擦吧。”
左英说着,按下了桌子上的一个按钮,然后我面前的桌子上的一条缝中弹出了一张餐巾纸。我把它抽了出来,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在微微地颤抖,用餐巾纸把汗水擦掉之后,这才感觉自己冷静了一点。
“说到银行……我们去调查快递信息的时候,还发现了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呢。”左英用很随意的口吻说道,“令尊……白景同,他用自己的名字在银行开了个保管箱,而里面保管的东西至今还没被取出来呢。”
我突然失控,猛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张大了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嘶哑的喘息。
“保……保……保管……”
“看你的反应,你是知道这件事的,对吧?”
遭了!一不小心就站了起来!我的这个反应似乎正中左英下怀,因为他的脸上正挂着计划得逞的笑容!一切都结束了,他们接下来估计要对我进行搜身,如果钥匙被搜了出来,他们用钥匙拿走保管箱里面的东西的话,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将白费,更重要的是小千的事情就会这样不明不白的结束,我怎么可能接受这种结局!
我把目光移到了那扇大落地窗上,也许能用椅子打碎玻璃逃出去……不行,这种重要场所的窗子一定使用的是防弹的强化玻璃,以普通人的力量是砸不坏的,更何况从窗外的景色来看这里至少也有8层楼高,跳出去完全是自杀。
我又把手伸进口袋里,握住了手机。小宁似乎有不输给小千的黑客能力,如果让它把这栋大厦的安全系统给黑了、然后趁着混乱逃出去的话呢?不,不行,我说到底也就是普通高中生的体能,他们好歹也是经过训练的警察,就算闭着眼睛都能抓到我的吧。
那我该怎么办?我还有从这里逃离的方法吗?真的就只能够束手就擒了吗?
“现在,能不能请你跟我谈一谈……保管箱的事情呢,白源?”左英说着,慢慢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不及了吗?就只能……到此为止了吗?
突然,房间的大门被打开了,从外面走进来一个人。在看清他的脸之后,我和左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惊讶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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