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广袤荒凉的黑色土地。
样式各异的无数十字架,林立其上。
天空堆积着厚云,阳光穿过云层间隙,像利剑一样洒落下来。
【这里是……哪里?】
少年无助的伸出双手,看着自己白皙纤细的手指。
【我是……谁?】
大脑就像格式化的硬盘一样空白,关于自己如何来到这里,关于自己发生了什么的答案,一概是“不知道”。
——也就是说,自己失忆了。
突然,一个声音打破了寂静——
细微的、如同鸟类挥动翅膀一样的声音,继而,那声音逐渐壮大到成千上万,变成了磅礴的音浪。
继而在视线的极左,出现了无数巨鸟的身影——不,那不是巨鸟,它们在史诗般壮阔的背景之下,犹如肆虐的蝗虫一样快速前进,数以万计凌乱挥舞的翅膀甚至遮蔽了天空。
及至接近,才勉强看清了样子。
——巨大、残破的黑色翼展,覆满黑色鳞片的身体,以及……他们手(爪子?)中持着的阴森的武器。
——他们的叫声尖锐沙哑,模样则丑陋至极。
如果没猜错,那应该是如此的存在……
——【恶魔】。
与此同时,天际的右侧也响起了类似的、挥翼的声音。
那是身负巨大的、洁白的羽翼的人类,他们淋漓自由飞舞于空中,看似零散却秩序井然,他们手中的武器散出耀眼的光华,远看之下,犹如点点摇曳的星辰。
——那是流传于诸多神话中的圣灵,【天使】。
就在少年的头顶,两支大军缓缓逼近了——
一面是足有数万之多,遮天蔽日的“黑云”。
另一面,则是只有三、四千名,闪烁着的“星海”。
忽然,耀眼的金光闪动,一名身材俊美,手持大剑的男性天使骤然加速,如同离群的孤星般冲向了恶魔大军,而在恶魔阵中,一只足有五米之长,仿佛西方神话中巨龙一般的恶魔也冲出阵容,迎面袭来。
——转瞬间,二者交错。
天使曳动巨剑,迅速将身体扭动一周,然后藉着前冲的惯性,转动身体的扭力以及双手挥动的力道,发出一斩!
巨刃以开山之势将恶魔庞大的头颅和身体一分为二,斩断的脖颈犹如一根巨大的水管将魔血喷射而出。
接着,恶魔那已然就木的身体陨石般撞向了地面,魔血洒落,就连大地都被这巨大的冲撞憾动了。
半空中,斩龙天使潇洒地一挥巨剑,伴着这华丽的一击,壮阔的战争正式拉开了序幕。
喊杀声在天空回荡着,天使以两到三百人为一队,组成了小型的战团。各个战团又彼此照应,形成了统一的方阵。
在这样有序的阵列前,恶魔们简直不堪一击,无数恶魔的尸骸或被斩碎,或是燃烧着、冰冻着、闪着电光……向大地纷乱的坠落,又在半空消弭,化为黑色的细沙,随风飘散。
好像割草一样——看起来就是这样单方面的屠杀。
——然而,这毕竟是【几千】对【数万】的战斗。
随着战争的进行,终于一名天使浑身染血,从天空坠落。他手中的武器依然耀眼,但是身后的羽翼却已然残破,那是无法眷留天际的流星,陨落于尘埃之上。
一道圣光从至高的天顶投射而下,穿透厚重的积云,像舞台上的追光一般,笼罩着天使的尸体。那道狭窄的光芒所及之处,恶魔们纷纷化作飞沙……
——洗礼。
任谁的脑中都会出现这样的字眼,然而这却是天使最后的一刹辉煌。几秒过后,光芒散去,只剩下一座简朴的十字架,只消一转眼,便在林立着的十字架之海中,找不到位置了。
然而恶魔们却沙哑的嚎叫了,继而更加疯狂的扑了上来。
——那是欢呼么?
——那是嘲笑么?
每一名天使死亡,便会在大地上竖起一个十字架,而每一个恶魔死亡,便会化作一捧黑沙。
…………
…………
眼前是一片广袤荒凉的黑色土地。
无数形式各异的十字架,林立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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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关心一下主角——那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少年吧。
还记得之前的【断龙斩】(不觉得这名字很帅嘛QWQ)吧?那时候,洒落的魔血正好溅了少年一身,而经过之后半空中的战斗,现在他满身粘稠的魔血又覆上了一层黑沙——这样形容起来似乎很像一块“黑胡椒鸡排”,不过对于当事人来说,这感觉简直是恶心的要死了。
此时此刻,这个少年正站在原地——呃……吓得不能动了。
虽然他心里已经害怕到了极点,但是奈何双腿就是挪不动步——不,岂止双腿,就连整个身体都僵直在原地了。
已经麻木的神经末梢朦胧地感觉到魔血从发丝间渗出,顺着脸颊缓缓而下,又穿过脖颈和衣服的缝隙,在胸口上蜿蜒——就好像不知名的小虫在轻快的爬动。
【动起来啊啊啊!!这不是人类呆着的地方啊!!!】少年在心中嘶吼。
——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这到底算个啥呢?少年现在只想哭,但是这个该死的身体连哭都不让哭——等会……呼~好像……下半身“哭”了……
就在少年尿裤子的功夫,黑压压的恶魔大军的最后方,缓缓浮起了一个黑色的王座。
而坐在上面的竟然是……一个男人?
虽然距离太远看不清他的脸,但那的确是一个“人类”的形象。
下一秒,那个男人懒散地举起手。紫色的光芒闪耀了一下,继而,一个直径足有一百米的、三层结构的魔法阵在空中赫然展开!
三个大小不一的魔法阵相互交叠,以不同的速率旋转着,上面的符文忽明忽暗。再加上四周纷乱飞舞着的恶魔,形成了极具压迫性的画面。
接着,魔法阵上紫色的能量沿着符文和线条肆意涌动,继而向中心汇聚起来。不多时,便形成了一股浓郁的深红。
这玩意……该不会是动画片里常有的【魔炮】吧?少年心里思忖着。那么大的魔法阵,打到人可绝逼是【轰的渣都不剩】啊!
而且,看起来那玩意是冲自己来的……
那啥……为什么我刚刚登场就受到如此的“优待”啊啊啊!!
——可怜的少年此刻正面对着自己记忆中(?)最大的危机!
这时候其实是应该绝望或恐惧一下的,但是现在少年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绝望或恐惧了。挣扎无果之后,少年索性露出了“看破一切”的神情 ̄▽ ̄……
然而羽翼的声音在远处响起,一名手持巨盾、有着敦厚面容的天使从战线中撤出,迅速地飞向少年。
——那一往无前的势头!那矫健的身姿!那双翼鼓动的喧哗!那带着救赎的——热诚而坚毅的表情!
是来救自己的!天使们没有坐视不管,天使来救自己了!少年的心中瞬间燃起了希望之火!
只见巨盾天使从天空俯冲而下!天使展开双翼滑翔着!天使准备着陆了!天使收起羽翼奔跑了!天使的脚踢到石头了!天使的脸着地了!天使在没有羽翼的情况下再次飞起来了——真不愧是天使!天使空中转体360度!天使的脸又着地了!天呐——!!!!!!!
少年眼看着天使极有韵律的连人带盾滚到了自己脚下……
这……这货是上帝派来逗我的么……少年看着躺在自己脚下的天使目瞪口呆——这只是只废柴大叔好吧!
我……要死了……
给予希望再瞬间夺去,少年此刻终于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之将临”的恐惧。
【死】,这并不是简简单单的汉字,也不是轻而易举的发音。
——这是真正的死亡。
一旦死去,就会失去一切美好的事物,会失去咀嚼着热腾腾的、自己最爱的关东煮的口感和香味,会失去与家人拥抱时的触感和体温,会失去为了某种目标努力拼搏的充实感……
会失去对尚未拥有之物的不甘,譬如和女孩子接吻,譬如考试第一名之后的欣喜……
甚至最可怕的,就连对美好事物的回忆的权力也会随之剥夺,就连为了什么而辛苦努力也会随之忘却……
虽然少年此刻其实已经忘却了,不过想到这些,他还是感到恐怖——这也许就是人类的本能。
双手冷的像冰,汗水却在脊背上渗了出来。
远处,猩红的能量在法阵中央旋转汇聚趋势待发,恰如利箭在弦,发系千钧!
——不想死……我还不想死啊!
——谁、谁来救救我!
…………
…………
“咏文:他必救你脱离捕鸟人的网罗,和毒害的瘟疫……”
有人用温厚,坚定的声音轻轻低语着——是谁!是这个大叔么!
“他必用自己的翎毛遮蔽你。你要投靠在他的翅膀底下。他的诚实,是大小的盾牌……”
那声音逐渐变大,仿佛带着某种力量,让人感到温暖和安宁。
“你必不怕黑夜的惊骇,或是白日飞的箭。也不怕黑夜行的瘟疫,或是午间灭人的毒病……”
“虽有千人仆倒在你旁边,万人仆倒在你右边,这灾却不得临近你……”
仿佛回应着少年的不安,那声音越来越大,聆听着那坚定的声音,少年绝望的心也随之回暖,开始萌发出对“活着”的渴望。
是的,吟诵着犹如咒语一般的文字的,正是躺在地上的废柴(误)大叔,此刻他正从地上缓缓站起,然后,坚毅的将身体挡在了少年面前……
【站起来了!站起来了!这货竟然没有被摔死!】少年的心中满怀喜悦,发出了高端黑式的赞叹。
“你惟亲眼观看,见恶人遭报……”随着咒语的循序渐进,大叔弓紧腰身,摆出即将挥拳的姿态。他的右手发出了耀眼的金色光芒,少年这才发现大叔不持盾的右手上,戴着一个看上去很有分量的金属拳套,光芒正以拳套为中心逐渐增强着。
“……因他要为你吩咐他的使者……”在经过冗长的诵读后,看样子咒语即将完成了。因为拳套的光芒已经变得只能用“炫目”来形容了,那强烈的光芒,就仿佛在和天空中的魔法阵强硬对峙着。
——就在此刻,半空中的魔法阵的中心部位忽然发生了一次小范围的空间扭曲……
——下一秒,宛如重剑出鞘!巨大的能量流挟带着毁灭性的战力从天空倾泻而下,猩红色的光柱仿佛死亡的洪流,逼近了地上的少年!
“在你行的一切道路上——保护你![1]”随着咒语的最后三个字被有力的呐喊咏诵而出,大叔猛地挥动拳头,将千钧之力倾注到左手的盾牌上(少年:卧槽!这玩意不是挡那个大招用的吗!),刹那之间,盾牌碎为粉芥,金色的光芒迸发而出,不输给空中那个“魔导炮”的能量在方寸之地中肆意奔流,宛如猛烈激荡的狂风,将大叔和少年的衣摆、头发吹的纷乱舞动。
由于太过耀眼,少年不由闭上了眼睛,但耳边却传来大叔庄严宣誓般,厚重雄浑的声音——
“至高圣术——诺亚方舟.不可撼动之约!”
下一秒,尘埃落定,在少年和大叔周围,一个球形的半透明封闭屏障赫然出现,球壁并不厚,有如水波的金色能量在上面细腻的涌动着。
——继而,死亡的洪流轰然而至,击中了这道小小的屏障,凛冽的能量肆虐着,地面的砂土也被席卷着飞起,不出一会,能量罩的前方便出现了一道数米深的深沟。
然而无论气势如何骇人,那股能量却只是被隔绝在球体外面,再无法深入一步。
又过了一会,能量流终于消散,眼前的大叔也回过头来:“哟,初次见面,你已经没事了。”
——已经……安全了么?
少年紧绷着的神经在一瞬间放松下来,随之涌上身体的,是精神过度紧张所引起的一阵阵眩晕和虚脱。
谢、谢谢……
没等说出这句话,少年便眼前一黑,昏倒了。
~Prologue [天使战争#ANGEL WAR]~
[1] 本段咒文实为《圣经》旧约-诗篇(Psalms)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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