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个人仰起头时,他甚至感到天地间什么公爵之女、什么赞美,连同所有人全都消失不见了。咖啡店前的营业牌高悬着,铁匠铺的烟囱仍然冒着烟,摆满了食物和美酒的市集上既没有顾客也没有商人。
这空荡荡的城市中只有形单影只的她,而他仅仅是在窥视着她。这令他不安,他看到自己在叫嚷,可却连说的是什么都听不见。
他愈加的不安,因为那身影愈加模糊。但他并没有停止叫嚷,即使他知道那完全不起作用。他从心底里害怕看到结果,所以不遗余力的制止,可无论如何是会有结果的。
从那双眸子中透射出的感情,似曾相识。米罗德的眼神触碰到了什么,像是在抚摸一位冰封的公主一样,他的手所能感觉到的只是隔在两人中间的寒冰而已。然而他从未有比现在更想去接触一个人感情的时候,他对内心起誓。
到底是什么吸引了他,他并不知道。受他驱使而转动的视线最终停止,这是事实。他下意识地大声呼喊,或许可以用多管闲事来形容,也符合他的风格,但像这次一样穷追不舍,从小到大是第一次。
毫无生气的冰冷眼神洞彻心扉,但谁有知道这眼神是什么呢?到底是一束炫光,转瞬即逝,还是一丝阴鹜,深深埋入。又或者是其他什么东西……
不过,最终他停止了呼喊,那份莫名复杂的感觉很快随着那人的离去而消弭。被冰雪凝结的世界急速消融,一切回归了正常。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达到了高潮,并最终涌入了米罗德的耳中,把他唤醒。
希尔菲娜正被父亲紧紧地抱在怀里,即使隔着银质盔甲,她依然能感受到父亲胸怀的温度。结局就是,她根本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直到她走到父亲面前,她才知道她没法抑制住,冷静外表下的堤坝被轻易地四溢的感情突破,泪水盈满眼眶。
公爵依然和蔼地笑着,他轻轻拍着女儿的肩膀,轻声在她耳边低语。希尔菲娜脸色绯红,又不禁破涕为笑,她好久没听见过父亲这样开玩笑了。“哭吧,哭吧,哭一哭还是有男人会要的。”
已经不再有最初的紧张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己所有的事全部倒出来。没错,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那样,她抛开了种种顾虑。
“你的长发很像你的母亲。”公爵手掌托着希尔菲娜披散在肩的金发,“转眼间,已经长到了你母亲年轻时的样子了。”
他伸手一招,马夫牵来两匹白马,父女双双熟练地上马。随即卫兵们不再阻隔众学生,他们列队簇拥着公爵父女离开。学生们只得鱼贯而出,望着他们的背影,又或者看也不看地走开。
一提到母亲,希尔菲娜有些黯然。她平时最反感假设,但是此时却又不由自主地假设:若是母亲还健在的话,自己哪怕吃苦再多,不也是生活在完完整整的幸福一家吗?
她问父亲,“父亲,可以去看望母亲吗?全家一起……”
“还在……想念你的母亲吗?是啊,我也无时不刻在想念她。明天,我会提前叫车夫安排好的。”公爵顿住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给出了答案。
“仍是我一个人吗……”希尔菲娜小声说道。
“嗯?”父亲疑问道。
“没什么,父亲。”
公爵发觉到了女儿拘谨的态度,他劝慰道:“今天为了赶来参加你的仪式,议事会我并未出席,而明天又不得不去,今天他们为你父亲闹得不可开交。至于你姐姐,她也曾经是学院的学生,颇有些渊源,过些阵子可以找个借口过去看你。”
希尔菲娜的本意并不是寻求怜悯,她急忙否认道:“不,我并不是责怪您……”
可公爵伸手制止了她,“琳,你长大了,我很高兴。”
“父亲……”
“你刚才真的什么也没看见吗?”米罗德再次不敢置信地问罗伊森。
“这句话你已经说了不下三遍了,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说说看,除了那位大小姐以外,还有什么是可以关注的吗?”他反而大惑不解地回问米罗德。
“那个穿白色褶裙的女人,你没看见吗?”米罗德强调了她的穿着。
“女人,什么女人?”罗伊森说这话的时候,谁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装样子还是真的一无所知。
“就是那个走在希尔菲娜前面不到五米的家伙,很怪异的那个家伙。”米罗德没有说就是那个坐在你我旁边的女子,并且尽量不用褒义的形容词。因为他怕罗伊森又开始满不在乎地开玩笑,他是在很认真地问他,理应得到理智的回答。
“走在希尔菲娜之前……不到五米的家伙。”罗伊森一字一字地重复米罗德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那一定是她的影子,天呐!你居然对女人敏感到这种程度。”
“好吧,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我今天真的看到了一个女人,她走在希尔菲娜前面,千真万确。我发誓我没说谎,并且我还要告诉你,他绝对比公爵之女还要漂亮。”米罗德面色涨红,为了让罗伊森相信,他已经别无他法。
“好吧,我相信你。虽然在婚礼上伴娘永远不能比新娘更漂亮,但我还是相信你,即使这压根就不是婚礼,也没有新郎。”罗伊森扯了扯围脖,搓了搓手。他知道米罗德并不是不会说谎,但他认真时候的样子和刚才一样。他还是没有选择相信他,最后用他的嘴唇靠近米罗德的耳朵,吹气儿似的挑逗他。
米罗德的脸顿时变得更红了,他其实是一个脸皮子很薄的人。而且他感觉罗伊森刚才说话的声音,包括音调和音色都很像个女人,所以此时他脑子里确实有很多关于“女人”这个词的东西。他索性不再说话,只是加快了步子。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有些昏黄,街上的人群逐渐稀薄。因为罗伊森和米罗德最后还是没有找到佩兰妮,所以最后米罗德提议两人去米罗德家里吃一顿。但罗伊森回绝了,理由是晚上十点以后城门就会关闭,他不得不马上回家,路上随便吃一顿,然后尽量在子时之前赶到家。
“抱歉,让你陪我走了这么久。”米罗德十分过意不去。
“其实我确实是想拜访一下伯父伯母的,拜托替我向他们问好。”
“当然,我会的。”
“那行,我们……”罗伊森停下了脚步,米罗德也是,他觉得罗伊森是要告别了。
“我想问你些事。”罗伊森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把米罗德吓了一跳,今天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经地与他对话。
“什、什么事?”
“别紧张,我、我只是想问一下你家里的情况,毕竟,这两年不太平,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传来什么噩耗,帝国东征失败之后,据说托莱卡的军队已经挺进到龙息省了,而且南方的贵族们也不太安分,暴乱经常发生……”
罗伊森有些心慌意乱,乱七八糟地说了一大堆,连带着米罗德也有些心烦意乱,不停垫垫脚。可他说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因为知道说跑了题。
米罗德安静地等他说完,他憨厚地笑笑,说出来的话也是极为单纯的。
“还是老样子,父亲他对那种工作还是……无法适应,每天晚上总是喝得醉醺醺的。母亲好一些,现在去神所的人越来越多,看这样子不单是她,众神都快忙不过来了,呵呵。”
罗伊森脸色不太好,为了掩饰,他也说着同样的话,“是啊,是啊,会变好的。你瞧,‘mylord’不是已经长大成人了吗?我看也差不多该成家立业了。”
“别开玩笑了,怎么说话跟你老子一样,酸溜溜的。”米罗德盯着他,一脸无奈。
“你在说些什么屁话!要是再敢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我一定会把你狠狠揍一顿,你知道我说话算话。”米罗德这话触了罗伊森的逆鳞,他一把抓住米罗德的衣服,险些把他提起来。
要知道他把这件事引为平生最大的耻辱,哪怕是最好的朋友当面失言,他也不惜立马翻脸。但这回,他只是压着怒气警告他。
米罗德有些后悔自己的胡言乱语,冰冷的感觉让他变得清醒。那只死死抓着他衣领的手,冰冰凉凉的,好像被冰水浸泡过一样。可他虽然有些歉疚,却不愿意低头,只是倔强而又面无表情地看着别处。
罗伊森知道自己有些过火了,但没有马上松开了手。两个少年,彼此都不愿意让步,却也不敢对视。米罗德任由他抓着,而罗伊森又不好主动放手。
最终,是广场塔楼上的大钟打破了僵局。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时间,他缓缓松开手,匆忙地说了句“你这种性子……”
他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才不会有女孩子喜欢你!”,然后把手插在兜里,戴上了斗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扔下一头雾水的米罗德。
冰冷的感觉还残留在米罗德的领子上,他缩了缩脖子,心想罗伊森肯定是饿了,大概是中午没有吃饭的缘故,所以手才这么冷。虽然大家都被要求静静地聆听台上人的演讲而没有吃饭,但米罗德想起罗伊森小时候总是生病的样子,他今天第二次后悔了,后悔刚才为什么不主动低头。
地上的湿气很重,连他的手也开始发凉了,黄昏的末尾被乌云挤走,看样子是要下雨了。他不做犹豫,一路小跑回家,路上还在想佩兰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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