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赫斯托堡中的守军奇异地出现在了迈瑞奥森平原上,若不是打着罗贝尔家族旗帜的军队在康奈蒂的带领下主动出击的话,想必这些人马恐怕掉头就走。
将近三千个福瑞森士兵驻扎在河对岸的一座荒废寺院里,借助着寺院的高塔,他们比罗贝尔家的军队更早发现对方,约莫不到中午的时候就在做布置了。因而当康奈蒂的骑兵斥候到达河边的时候,没有一条船靠在这边的河岸。
一座古老而狭窄的石桥上堆满了蒺藜球和尖木桩,想从上面跨过去的话,除非是把人当作石弹一般,拿投石机抛过去。
这一切都证明,福瑞森家的将领并非易与之辈,这些应敌的伎俩在战场上屡见不鲜,却的确百试百灵。康奈蒂拿这条河没有丝毫的办法,相比较而言,己方的精锐骑兵在这种地形几乎无法发挥任何作用。
“他们看上去似乎并非有备而来。”随骑军巡逻归来的贝昂利多如是说道,手中提着半壶麦芽酒,仰头灌了一口。“不过看上去都是训练有素的士兵。”
只见康奈蒂叉着腰站在营盘之外,背对着贝昂利多,向河对岸观望了一会儿,右脚踩在一块大石头上,两只修长的腿开了个弓步,显得挺拔而不夸张。贝昂利多从没见过女性会做出这种男人味儿十足动作,即使是和他一起野惯了的莉莉丝也没有。
“你看到他们的指挥官了吗?”康奈蒂没有转头。
“很遗憾,我还没那么好的运气。”贝昂利多把酒递到了康奈蒂跟前,“我想,那一定是个七老八十的怂蛋。”
看清是酒囊之后,康奈蒂没有什么由犹豫,直接接了过去。刚想往嘴里倒的时候,却又被贝昂利多抢了回来。
“该死!你不怕有毒吗?”贝昂利多骂了一声,神态也不像说笑。
“这酒你给钱了?”她哼了一声,反问道。
“商人哪儿有不买账的道理?”自诩商人的贝昂利多又露出了吊儿郎当的模样,“不过没想到的是,你到是个仁慈的领主嘛,在敌对势力的地界上,也不做堕落信仰的事。”
康奈蒂喝了两口酒,脸上泛起红晕,显得很惬意。换个角度上来看,也不妨可以说成“任酒精在舌头上发作而一味地强装镇定”。
贝昂利多自然看得出来,不是每个女孩儿都能像男人一样适应酒的,至少康奈蒂就不算是。其中的缘由,贝昂利多也能猜想的到,她毕竟是个好强的家伙。
“手指感觉怎么样?”他冷不防地问了句。
“稍微好些了。”
下意识地说出这话,才发现其中关心的意味。刚想恼怒,又看到那柔和的面孔上不过是一张17、8岁的脸,气势又瘪了下去。
她轻声叹道:“有时,我真觉得站在我面前的,是个三十岁的大叔。”
贝昂利多莞然笑道:“彼此彼此嘛。”
康奈蒂摇了摇头。
“那么,说说你的情报吧。”
贝昂利多拍了拍马臀,那匹高地骑士团的战马听话地小跑回到马厩。接着他拔出铁剑,在一块干燥的石灰石上刻画出一副简易的地形图。虽说是被称为大平原的地形,但实际上也存在着高低起伏的小丘。
罗贝尔家占据西侧,这一侧地势明显偏高,像是被勉强挤出来似的,稀疏的树林中居然能见到这种地形里罕见的杉木;偶尔还有些在河中刚刚捕食完的禽类在头顶上盘旋,这里便是它们的栖身之所;除此之外,便是一条宽约两米左右的小道,夹在丘陵与湍急河流之间。
另一侧的福瑞森家族则像依傍在这条细带上的一环纽扣,刚好处于即将开阔的地理位置。废弃寺院与古桥恰好就卡在东西行进中最便捷的方位,当然这条路已经被封死了。继续往东望去,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平原了。只要从他们东边的林子里穿过,想必就能看到皮赫斯托堡了。
“说实话,我并不太懂战略。”贝昂利多诚恳地说道,“但直觉告诉我,对方似乎对我们的到来也颇为惊讶。就像一个强盗被一个贼盯上了似的,虽然不怕明抢,但也要防暗地里偷。”
“你这比喻倒是不错。”
康奈蒂夸赞道。
“我只能说,这样几乎是一边倒的地形,他们只占这半点便宜未免也太够意思了。”
“这话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处于非常糟糕的境地吗?”
贝昂利多反而有些疑惑。
“如果说福瑞森家的指挥官有预料到我们将会从这里突袭的话,现在这条窄道绝对不会落入我们的控制。”康奈蒂指着那条看上去不太起眼的小道,庆幸地说道。
“他们大可以在这段有些陡峭的坡上布下足量的陷阱,这样一来,利用那座寺院做后盾,一旦发现我们的人在清理障碍,就可以放箭杀伤,你说那样的话会怎样?”
“罗贝尔家族的部队将会进退两难。乱糟糟地下坡就会受到迎头痛击,退回山崖子上又会被当成活靶子,最后恐怕还要被这些以逸待劳的部队追击……”
贝昂利多顺着康奈蒂的假设猜测下去,却一步步发现后果果真不堪设想,手中的酒壶逐渐停止了灌酒的行动。
“不过正如你所说的,他们并非准备充足。”
“可即使只是把桥堵住、把河道封锁,我们也难有什么作为。”经过冷静的思考,以及对地上简略图的细致观察,贝昂利多马上得出了谨慎的结论。
“表面上来看,确实如此,想必这古建筑的建造者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而修造它的。”
那古寺占地不大,四方道路却都齐备,可见过去也是一座有名的寺院。只是干风和湿雨把它蚀磨得不像样子,连围墙也不剩下任何称得上完整的一段了。
“那些古人在这里取水,伐取东边的树木为柴,空出来的土地则用于耕种。另外修缮道路,让达官贵族们前来洗礼,为他们诵经。可没想到直到有一天,他们迎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一群披盔戴甲的骑士。”
“对,一群遵循主的教义而兴师讨伐他们的骑士。”康奈蒂无奈地补充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在此安静生活着的受难者们,被他们称为‘野蛮人’和‘异端’。喔,谁才是真正的野蛮人?”
贝昂利多愈发的进入状态,搞的康奈蒂翻了个白眼。
“给我酒。”
她先是抿了一口,接着又咕噜咕噜灌了两口。
“他们屏河而守,自以为固若金汤,可谁能猜想到第二天一早,敌军非但过了河,还把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没等他们缓过神来,浩浩荡荡地攻城部队早就开始轰击大门和围墙。”
可以想象,这样一个大战役,光是想象就大致能体会到一鳞半爪,那血与火的场面。
“为了身为骑士的荣耀,拿起屠刀,隔断僧人和平民的喉。这种事你会做吗?”贝昂利多一脸冷峻地看着康奈蒂,希图从她的眸子中找到答案。
“永远不会。”
她重重地回应,手上的动作也不轻。“咚”的一声,酒壶便撞在了对方怀里。
“哈,别当真,其实这些听上去很棒。”贝昂利多点了点头,又眨了眨眼睛。“呃……我是说,如果我是游吟诗人的话,一定会为这段可歌可泣的历史谱曲。”
“但你有没有想过,真实的情况倘若是另外一种……”
康奈蒂眉毛一挑,坚毅的双眼侧视着他,使他差点把想说的话全部咽回去。
“我是说假如。”他纠正了一下语气,“假如当年圣歌骑士团压根就没来过这儿,抑或是那寺院本就是古代莫路易斯文化的产物。”
康奈蒂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听着,葱白的双手不住地敲打着剑鞘。
“继续说下去。”
“我想我们最不希望当年所发生的事,恐怕就是一场猝不及防的洪水。”贝昂利多指着上游的方向,“这片平原没有任何屏障可以阻挡洪水,它们顺流而下,摧毁了一个又一个村庄,最终也包括这儿。洪水带来的死亡形成了瘟疫,人们争先恐后地从这里逃离,直到这里被完全遗弃。”
话说到这儿,已经无法找到什么破绽了。
“倘若真的如此,那一定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大灾难。就算对方是异教徒,古勒经里也不会对这种事只字不提的。”
贝昂利多知道这话安慰的成分更多,但他还是装模作样地点了点头。
“所以说,这是一个抉择,而你已经想好了不是吗?”
“过来。”康奈蒂领着贝昂利多下了坡,一边走着,两人一边注意着河对岸的那座塔楼。
那座古塔分成三截,整体上差不多有三十米高。周围没有什么障碍物,位置在寺院的正中央。可顶部的那截似乎已经被碎石封堵住了,因而对面的士兵只有二十米高的视野。
“你觉得要是你站在上面,能看到我们现在在干什么吗?”
“当然,如果是白天,这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得一清二楚。”贝昂利多打量着坡上裸露的砂土和岩石,那少的可怜的绿色植被都在石头缝里挣扎呢。
“那么在晚上呢?”
“可能会好些,但可别指望他们会以为两只动物突然跑出来,在他们眼皮底子下幽会。”贝昂利多打了个趣,以为能引来康奈蒂的羞怒。“只要我们闹出点动静,三千号人,哪怕三人轮换着守夜,也足够把我们一一盯死了。”
“那就太好了!”康奈蒂一手按在贝昂利多肩膀上。
可恶,这女人力气好大!
“他们终归是太依赖那座塔了。”康奈蒂露出一丝诡笑,“到时候我们不但要闹出动静,而且还要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
“那么具体呢?”
康奈蒂又往坡下走去,贝昂利多跟着,很快便到了底部,那条窄道。就和山势一样,从南到北越来越缓,上游的灌木也由此消褪,让给了稀疏的乔木。
“砍倒北边的树,剩下的人从南边溜过去。”
短短十几个字,令贝昂利多眼前一亮。
“你是想掩人耳目?”
“他们看到我们砍伐木材,会以为我们想就地取材,造筏渡河;然而我们最精锐的骑兵部队,将借着灌木丛的掩护,向南挺进。”
“但这件事要在晚上进行。”贝昂利多补充道。“最好别再站在这儿了,有礼物要来了。”
“没错。”康奈蒂瞥了一眼高塔,加快了语速,“我记得你是个魔法师对吧?”
咻咻咻!
三支箭从对岸的高塔上射下来。
应声而响的又是三声“叮叮砰砰”似的声音。
箭簇被空气护罩抵挡,落入了水中。贝昂利多目不转睛地看着康奈蒂,仿佛三支利箭丝毫不能妨碍他的对话似的。
“傍晚的时候,带着100人伐木,假装渡河失败之后,轰开桥上的障碍物以及正面大门,然后尽量拖住他们。我会分给你一批魔法师,级别很低的那种,别指望他们太多。那么……”
——“身为魔法师的你,能够做到的吧?”
看到康奈蒂无意中眯着眼睛的诱惑摸样,贝昂利多刚想说“交给我就好了”,可话还没出口,又是三根利箭攒射过来。
“叮,呲咔。”
“糟糕!”贝昂利多发觉自己大意了,这三支箭可不是像刚才普通长弓手就能发出的。其中两支射在同一个点上的箭就已经让他的护盾作废,下一支箭……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当天邓巴尔的惨状,正要拼尽全力躲闪之时,一道红色的闪电劈了下来,把箭矢削成了两段。手握红晶长剑的康奈蒂,任由长发随风飘扬的英姿,几近让贝昂利多看傻了眼。
“不能做到的话,也请尽力。”
这一句简单的话似乎就决定了贝昂利多晚上的命运。康奈蒂动作潇洒地收剑,然后一把抓住贝昂利多的衣角,用力向上一拽。
“喂!喂!别这么用力!”
“难道你还想屁股上挨两箭么?笨蛋!”
两个人就这样一前一后地向坡顶跑去,对此,贝昂利多只能报以苦笑。
*
河对岸的古塔上,一个身穿华丽小耋,脖子上围着一裘白狐围脖的孩子正掩着嘴惊讶地感叹道,“哈特大哥,这两个人居然能躲过你的钢箭。”
那个被称为“哈特”的青年则缓缓放下了长弓,若有所思地望着两人的身影,说:“他们才是对手。”
这话显得有些落寞,但字里行间也不失一股自信。
“罗贝尔家族中也有我们的对手吗,哥哥?”贵族男孩儿疑惑地在哈特身边走来走去,“可致使我们惨败的敌人却在另一个方向啊,我们只要守住了罗贝尔家的进攻,然后从他们营地上跨过去……咳咳……”
“兰尼,你将来一定是个好将军。”哈特俯下身子,急忙为孩子身上厚厚的衣物再次紧了紧。“姑妈让我照顾好你,是我不好,害你生病。”
“因为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啊。”哈特短叹了一声,手扶在兰尼的额头上,感受到过分的热量。
“对手,对手很重要吗?”被病魔折磨着的孩子,只能注意到这个简单的词汇了。
“一直以来,我都渴望着对手,但,现在已经都不重要了。”
“才没有的事……咳咳。”兰尼枕在哈特的臂弯里,“哥哥是天底下最厉害的,我将来只要能成为想哥哥一样的人就行了,咳咳咳。”
“好好躺着,兰尼,在这儿没人能伤害你,这里可有三千个福瑞森家的勇士呐!”
哈特抱着小男孩儿兰尼,生怕走失了一丝热量。幸亏,小男孩儿咳嗽了一会儿就不咳了,一大一小两个人也都萌生了些睡意。
“哥,为什么……”
差点睡着了的哈特被惊醒,他看着兰尼安稳地睡着,才知道这只是一句梦呓。但他还是能体会它的意思。
“进来吧,小姑娘。”
他低沉的嗓音刚一落下,一个捏着碎花小裙的女孩子就从破败的门后走出来。她有一头漂亮的金色卷发,小脸蛋显得乖巧可爱。也不说话,只是浑身有些脏兮兮的,看上去很怕生的样子。
“别怕,很快你就能回家了。”
他饶有所指地点了点头。眼睛始终透过塔楼的破铁窗盯着河对岸上坡上的罗贝尔家旗帜,天色由晴转阴,愈发有些昏昏沉沉的。
宁静的古塔之下,阵阵的冷风,有如众神的哀叹。
——“这已经是,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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