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卢瑟福在和客人谈生意的时候,女仆海伦正在敲我的门。
“少爷?”她问,“下午茶您是否吃一点呢?”
“不吃——”我闷闷着,照旧匐在窗口看着院里那一片苗圃。
那是母亲生前亲自开垦和打理的花田。小小一方土地,种满了玫瑰,紫罗兰和郁金香,它们仿佛不知道主人的死,以为主人还会像平时那样来打理它们,反而开的格外旺盛。
这时两个人影从花圃之间徐徐穿过,其中一个是管家,另一个,是来做生意的客人吧。我没什么兴趣注意这些陌生人,倒头就躺回了床上。
“这里的花打点的和别处不一样。”怀特说,“虽然乍看上去差不多,但是生长的更好。”
“您是行家。”管家微微一笑,“这是夫人亲自为少爷开垦的花田。夫人特意把花种在少爷的窗下,这样少爷每天起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她种下的鲜花。”
“真是位慈爱的母亲。”怀特留意到有一个角落光秃秃的,“那里为什么没有种花呢?”
“有的,少爷说那里有他自己种的花,不让任何人动。”
“种下却开不出来吗?”
“……是的,他说那花的名字叫,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
据说是只在东方的某个国家特产的花卉,这里的气候和土质,应该是长不出来的吧?
怀特抬头看着楼上锁闭的窗户,跟着管家走了。
等他们走遍了好几个苗圃园,已经是黄昏了,重新到楼下的时候,那片花田不知怎的一片狼藉,满地的残花败叶,刚刚还盛开的鲜花此刻已经被连根刨起,翻到了地下。客人从很远的地方就听到了争吵的声音。
“谁让你们动了这里?!”那是我在咆哮。
此刻的我早已经没了“贵族”的形象,乱蓬蓬的头发,脸上、光着的脚上全都沾满了泥土,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显然是和人发生过争执。
“对不起少爷,我们刚随卢瑟福先生到这里,不知道您的规矩——”佣人们拿着翻地的工具唯唯诺诺,“是卢瑟福先生的意思,让我们把这里的花圃都改种烟草。”
“不许动!这个庄园所有的花圃都不许你们动!”我怒气冲天的咆哮。
管家怔了一会儿,向同在惊奇的怀特道歉:“让您见笑了。”
怀特不自然的咳了咳:“没关系,快去处理贵公子的事情吧,我已经看到了想看的东西,改天再和卢瑟福先生谈生意吧。”
管家向怀特行了礼,送走了客人,就赶了过来。
此刻我正在小心翼翼的挽救那些花。他便没说什么,一边吩咐女仆给我清洗,一边叫园丁来帮忙挽救那些花。
我双眼无神的望着眼前狼藉的土地,如果妈妈还在的话,看到花圃变成了这样,一定会难过吧。
沾满泥巴的手一株接一株扶起那些被翻进土里的花朵,好容易支撑起来一株,花骨朵又倒了下去。
刚刚还生气勃勃的花……
为什么眨眼之间就枯萎了呢……
生命这么短暂吗……
直到园丁来了都表示无奈,那些被连根刨起的花根本救不活的。
深夜,我刚刚换洗干净,脚上受了伤,被仆人小心的包扎起来,一旦踩到地面还会锥心的痛。进门就看到拿着报纸的叔父。
他皱了皱眉头,丝毫不在意我那疲惫神色下的愤怒,道了一句:“真倔。”就回房间了。
“少爷,卢瑟福先生已经不再翻那些花圃了……”女仆海伦正想扶我一下,我已经转身上了楼。
卢瑟福进了房间,迎面走来一个衣着性感的女人和他接吻。
“这小子除了躲在房间就是去心疼那些杂草哈哈哈——”卢瑟福嬉皮笑脸的一把搂住女人的腰,呼哧呼哧的吻了许久,把人拖到了床上,“可惜抽不到美味的香烟了……”
女人抱着他的脖子,看着卢瑟福不怀好意的笑脸,撒娇一样撅着嘴:“真不巧,我也觉得园子里种些花草比烟草舒服的多。”
星月夜,我静静躺在床上,满脸倦容。
再美的花终有一天会枯萎,只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与其被诅咒受生与死的折磨,倒不如马上死掉来得痛快些。”我只有十四岁,但却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一样疲于外物,甚至有些冷漠。望着夜空,我喃喃着:“死神,若是你就在这里,呐——就让我快些死吧——”
不知是我的声音是否真的打动了“死神”,此刻正有个身影落在了阳台上,推开了窗子,那动作很轻,没有一丝声响。
“求死的欲望真是强烈啊。”很邪气的声音,和我想象中“死神”的声音一样。
朦胧之中,我面前好像真的出现一张惨白的像死神一样的脸。
“死神?”对于“死神”的降临我并不恐惧,因为我已经分不清是不是幻觉了,“……快来,杀死我。”
“你真的这么想吗,小家伙?”死神问。
“是的,拜托了……”心底的声音。
“好吧,我答应你。”黑色的身影无声无息的落在羊绒毯上。
“让我死的痛苦一些,我会非常感激你……”不知说着什么胡话,我已经昏睡过去了。
那是一个很漫长的梦。
梦里有一个全身漆黑的人,他的脸被月光映照着,美丽而苍白。淡淡的微笑里带着几分邪气,贪婪地向我露出了獠牙——
我感到身体仅存的几丝温热一点一点流进他的喉舌,消失不见。
最初是脖子,然后是手脚,最后全身都变得冰凉彻骨。
这就是死了吗?我的愿望,终于……
恍惚中,仿佛听见有个声音在叹息:“何苦呢。”
无尽的黑暗中投下一丝亮光,刺眼得让我讨厌。一切都只是梦啊!但身上被扯开的睡衣还有脖子上并不清晰的齿印又代表什么?
“少爷,昨晚您睡得怎样?”进门的汤姆愣了愣,“您的脸色不太好啊。”
天知道我看上去多么虚弱,就连嘴唇也白得发青。虽然我不以为意,他却执意要请教士给我看病。我躲进房间,他只能叫来海伦(Helen)给我送补膳。
“少爷,为了您的健康,请或多或少吃一点啊。”海伦站在房门前苦苦央求。
我默默听着她的叹息,心烦意乱却始终不肯把门打开,对她关切的拒绝让我自己都感到讶异。
夜晚,那个黑色的身影如期而至。当他出现的时候,我那近乎荒诞的梦也被证实了。
我一下子坐了起来,看着那吸血鬼戏谑的表情,愤怒很快战胜了恐惧。
“听不懂我的话吗?我要你直接杀了我!”
“嘻嘻,别忘了现在是你求我,不要讨价还价。”他说,“难得遇到可口的食物,为什么不让我多享用几天?”
贪得无厌!
我心里第一时间给出这样的评价,但是同时也肯定这家伙会把我杀了。
“你把我当做生产食物的机器了吗?!”
“既然你想死,那么活着的时候让我利用一下为什么不行?”他露出了獠牙,饶是看上去斯文的相貌,此刻也多了几分狰狞,“只要你如我所愿,我会满足你的条件。”
那就让你慢慢吸干,我的血总会流光的。于是我断绝了一切食物,只在干渴到难受的时候才去抿一口水。
就算我没有吃东西,也确信每晚都有吸血鬼来吸我的血,可是身体却没有想象中虚弱的那么快。
想死还这么麻烦吗?
我本来就很瘦,现在手臂看上去更是干枯不堪,但是精神却前所未有的好。现在起码应该算是个快死的病人吧?可是病人不是应该有病怏怏的样子吗?
不管怎样,我一定是这个死亡游戏最后的赢家!
此刻,我早已经忘记了外面的世界,整个家中都因为我绝食的事情闹的沸沸扬扬。女仆海伦甚至几次想砸开门把食物送进来。
在管家向卢瑟福汇报情况时,她也跟着来了。
“卢瑟福先生,少爷已经绝食好几天了,我们怎么劝都没办法,请您去亲自去看看把!”一见面就这样请求卢瑟福,。
“嗯,我知道了。”卢瑟福不做任何表示,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为什么拦我,我是让的朋友,让我进去!”
伊达很快听到了我的消息,匆忙赶到庄园的时候却被守门人拦了下来,“你是谁?吉米大叔呢?”
她说的吉米自然是原来的守门人,很多年就认识,她之前来的时候根本不会遇到阻拦。
“小姐,我是刚被卢瑟福先生安排过来的,没有先生的吩咐我无法允许您进入。”
“你说什么?!让生病了我都不可以去看望吗?”伊达还想争辩,身边飞奔过去一辆机车,车上坐的赫然是卢瑟福和她的情妇。
他们经过的时候,根本没去看伊达一眼。
“卢瑟福先生说去诺曼谈生意了。”守门人说,“请恕罪。”说罢就把铁门关上了。
伊达站了好一会儿,意识到我不可能出来,才不得不离开了。
卢瑟福所谓的借口,其实我是知道的。谈生意?恐怕是担心是沾染到不幸吧?
但我不知道的是,伊达那天在门口等了我多久。
同时,我的“梦想”轻易的就破灭了。
“你的血越来越难喝了,我想我们的死亡游戏不得不终止了。”那个声音说。
“什么……”我目瞪口呆,“你要我一个星期的努力都白费了吗?”
“没办法,你的血没有了新鲜的味道,我难以下咽。”似乎是无可奈何,“如果你还是坚持要死亡,请另想办法吧。”
另想办法?自杀吗?
那个身影跳到了阳台上。
“哦,对了,提醒你,最好不要选择绝食这么蠢的办法——如果你不希望在你的追悼会上,人们议论说伯莱克家的少爷是自己把自己饿死的。”
说罢他就消失了,仿佛看穿了我的意图离开了。
“可恶啊——”
尽管浑身无力,我还是愤愤的把桌子上的东西摔了下去。
混蛋——居然耍了我。
但是他说的是事实,为了伯莱克家族的名誉,我不能选择自杀。曾经让无数人羡慕的伯爵公子身份,如今却成了我的累赘。
也许正如梦里那个声音所说的一样,我根本不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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