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听到消息的瞬间震惊得说不出话,「卫星通讯」另一边的雪绘和项翼似乎也是,因为现在正处于三方通话状态,他们应该也听到了另一边向我传达的消息。
「肖——」
「雪绘先说吧。」
「诶?哦,嗯…」
通话沉寂了半晌,接着雪绘才开口对她刚才那句话做详细说明,她说完后再轮到项翼。拜他们各自都很热心的解说所赐,我姑且弄懂了现状。
也就是说,艾丽莎为了引开公教的一部分火力以减轻我们的负担,只身前往了冰雪覆盖的南极;而项翼那边分析得出虔信者发动「福音书」的地点是巴西里约热内卢,喊我过去将他们端掉。
「混账…」
我不禁攥紧了拳头。
居然放艾丽莎独自外出行动,刘蕊那家伙干什么吃的。
「肖,肖瑾,不如这样吧!你去巴西支援,我马上让陈可儿派超音速飞机去接艾丽莎——」
「不必了,我现在就去南极。」
雪绘似乎也从项翼的口中听出了事态的严重性,提出了折衷方案,不过被我一口回绝。现在「苍穹陨落」那边的战况也很危急,为营救艾丽莎而派出宝贝飞机的概率很低,就算最终获得许可也要经过一番口舌,还不如我现在就过去。
「肖瑾,给我搞清楚局势!」
这时,项翼通过「卫星通讯」朝我怒吼。
「我们这边的战力很紧张,离公教的『福音书』发动已经没多久了,现在可不是给你逞主人公气概的时候!况且『用自己的仇恨值吸引公教战力』仅仅是卡洛琳娜的一厢情愿,都这种时候了公教未必会为了消灭她一个人而将大批战力调到地球另一端!你现在马上——」
我毫不犹豫地切断了「卫星通讯」。
确实,艾丽莎就算去了南极也不一定会陷入险境,而且她的死活对眼下的战局影响并不大,相反如果放着巴西的虔信者不管,让他们成功发动「福音书」,就等同于科学派乃至全世界自由意志的灭亡。从效率上讲,选择前往巴西无疑是最正确的选择。
但那仅仅是客观看法。同一行为的价值在不同人心目中存在差异,主观而言我当然选择去南极救艾丽莎。此时此刻,没有任何事物能干扰我去救艾丽莎的意志。
艾丽莎比世界重要,这是原则性问题。
当然,虔信者发动「福音书」导致艾丽莎被洗脑成基督徒这种事我也决不允许,但具体如何解决留待之后再考虑也不迟,当务之急是救艾丽莎。
「我现在就来,艾丽莎…等着我。」
我大踏步走在人影稀疏的罗马街道上,步子迈得越来越长,心中唯有南极的无垠冰原。
「呀哈喽~肖肖~」
「!」
这时,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我猛地将头扭向一边,发现那位比我矮半个头的少女在眼前渐现…不对,她自始至终都在那儿,是我对她的认知开关从「无」渐变到了「有」。
「刘蕊…!」
她双手背在身后,朝我露出看似活泼可爱,实际上显然图谋不轨的微笑。我正准备进入迎敌状态,却感受到后脑勺传来的一记重击。
「唔…!」
我向前扑倒在混凝土地面,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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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沉重的双眼,昏暗的灯光射在视网膜上。
我位于一个类似讲台的位置,下面是一排排空着的椅子,中间有一条狭长的过道通往大门,两边的石柱上刻有天使或圣母之类的人像。这里似乎是罗马的某座教堂,规模比圣彼得大教堂小许多。
然后,我注意到了。
我浑身一丝不挂地被钉在教堂前端的十字架上。
打开的双臂被用粗糙的麻绳捆住防止掉落,左右掌和叠起的双脚各被一柄匕首在木制十字架上钉死,鲜血以钟表般精准的韵律逐滴落在地面。身上的全部衣物被扒下来丢到旁边,包括那里也完全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终于醒了呢,肖肖~」
她就站在我面前,投来魅惑的笑容。
「刘蕊…你想干什么?」
「哎呀~不要用那么见外的称呼嘛。」
刘蕊学姐穿着在这个季节略显大胆的针织套衫和短裤,放在平时我会关于服装与小恶魔气质的合理搭配表达一番深入的见解,但今天的我无暇欣赏。
「是来阻止我去南极的吗。」
「都说不要那么见外嘛。」
学姐轻笑着像托着盘子的服务员一样抬起右手,指尖浮现出一个魔法阵。
「老实说我对科学派啦,宗教派啦,福音书啦,还有艾丽莎酱都不感兴趣。公教想统治世界就尽管去统治吧,艾丽莎酱在冰天雪地的南极被杀死或者冻死都与我无关…我所在意的,永远都只有你哦,肖肖。」
如同术式运作的标志,那个魔法阵由压缩符文构成的边框闪了一下。
然后,从被匕首刺穿的左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该说不愧是肖肖吗~被钉在十字架上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果然对常识范畴的痛感已经习惯了吗。不过你好像忘记了一件事情哦~刘蕊学姐我啊,以前可是在『英国圣公会』麾下效力的魔法师,除了监视和暗杀还干过许多有趣的工作呢~比方说~」
学姐手中的魔法阵再次闪了一下。
「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用直接将痛觉注入大脑的术式审问异端之类~」
疼痛,简单而纯粹的疼痛,就像直接将雷电导入神经束,仅仅作用于右掌几秒钟就激得我像一只毛毛虫扭动身躯,向前用力挺着腹部欲从十字架上离开。背脊冒出大量的冷汗,比初次受「忏悔之十字」影响的时候还厉害。
「不是我自夸哦,我可是曾用这个术式将以刚毅著称的成年男性直接玩死呢。肖肖你再怎么坚强,这种情形下也无法集中精力用术式逃跑了吧,再说之前的战斗对精神的消耗也很大呢~」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剧痛再次传来,这次是从被匕首贯穿的双脚。
「嗯啊~肖肖的惨叫声真美妙~录下来都可以给我当**音声了呢。来,再喊一次~」
学姐故作娇态地捧着脸颊发出喘息,同时用术式连环刺激三个部位,将我凄厉的叫声当作定音鼓在用。
接下来超过十分钟,建造时特意强化了扩音效果的教堂内不断回响着我的惨叫,声音愈发嘶哑,喉咙如灌了烈酒般炽痛。每当我快要痛得晕厥时,学姐的下手就会稍微轻一些,让我缓过神来,保持清醒地感受那份剧痛。学姐彻底玩弄着我的肉体和心灵,如同将维系着我的信念的那条线一点点削去,变得跟蚕丝一样细。
我受的苦大概跟耶稣有的一拼了吧,至少从单纯的量来说。挣扎和持续的大喊消耗着仅剩的体力,十分钟后我已经失去叫喊的力气,大汗淋漓地瘫在十字架上。本来这种程度应该已经致死了,偏偏匕首上除了痛觉术式,似乎还附加了不让我轻易死去的治愈术式,否则流血量不可能那么少。
「怎么样,肖肖?」
学姐以关切的语调问我。她走到我跟前,右手温柔地托起我低垂的下巴,左手变戏法似的掏出一柄缠绕着魔法光芒的匕首。
「差不多到界限了吧?这种情况下连自保都很困难,更别说对别人施以援手了呢。再说一次你的决定吧?」
「我要去…南极…救艾丽莎呃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学姐将新的匕首插入我的腹部,超常的痛感急剧扩散至全身。但唯有这次,我就算搏命也要将难堪的惨叫憋在喉咙里。
「哎呀~居然忍住了耶~连这种夸张的痛觉都逐渐产生耐受性了吗?还是单纯嗓子哑了喊不出来呢~」
学姐掏出另一把匕首,将刃尖举在嘴边露出病态的微笑,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滴溜」地舔了一下。她伸出沾有唾液的匕首抵在我的胸膛,然后沿中线向下轻刮着我的皮肤,带来伴有些许刺痛的酥痒感,在无尽的痛觉地狱中宛如从天堂射入的一线光芒。
「肖肖你坚强得超乎想象,让学姐我十分为难呢~本来,我帮你把这碍事的衣服脱掉就是为了等待你认输的一刻,然后开始做些舒服的事情哦~毕竟我们是情侣嘛~刘蕊学姐可是魔法师,不仅精通痛觉拷问,也擅长用术式刺激各种各样的部位产生**哦~让你舒服得露出跟里番主人公一样的表情也并非不可能呢~」
学姐向下刮的匕首停在了那个地方,男性身上最为脆弱的地方,还用刃尖挑拨着前端。
「但是,假如肖肖你执意如此,学姐我就要放弃性感角色,转而致力于塑造病娇形象了哦~本该受到爱护和侍奉的男孩子最敏感的部位,就要被施加刚才那样的疼痛了哦,连我自己都不忍心呢~肖肖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打算怎么办?」
「我要去南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学姐握紧匕首扎了下去。并不是切断,而是直接扎了下去,无视那里的形状被摧残得多么凄惨,难以名状的液体如爆炸般向四周飞溅。
我无止境地哀嚎着,泪水泉涌而出,一直持续到痛觉消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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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肖,我喜欢你哦。」
回过神来,学姐正偎依在我的胸口,凑到我耳畔用酥到骨子里的声线轻语着。
「我喜欢你,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喜欢你…从被圣公会命令接触你,和你培养关系时,就无可救药地喜欢上你了。」
她说的是真实,亦或谎言,我无法基于理智判断。
至少,从那丝沁入心底的温暖看来,应该是真的吧。
「我从小就被培养成杀手,而且首次任务的目标就是叛离结社的亲生父母,所以虽然在软绵绵外皮下隐藏着冰冷嗜虐的心,但再剥去一层还会发现有想要撒娇的小孩子的一面哦。对于这样的我来说,任女孩子怎么欺负都没怨言的肖肖简直比基督还散发着光辉呢。」
学姐将手置于插在我腹部的匕首柄上左右转动,带来阵阵剧痛,但在这种场合下又不好喊出来,只得继续憋着。
「当我被圣公会命令铲除你的时候,我的内心是崩溃的哦。还记得那个黄昏下的教室吗,当时我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干脆把你杀掉,从此放弃治疗完全成为结社的杀人机器,没想到最后却被肖肖开启犯规的『资讯爆发』打败了…不仅打败了,还给予我新的生命。那天我在课桌上醒来发现自己还活着,进一步调查发现结社乃至魔法界都没人认识我,作为一名魔法师的痕迹也尽数被清除,回到家里直接蹦到床上开心地哭了出来呢。因为,我终于能够完全自由地活下去。」
学姐停顿了一下,就像在酝酿气氛。
「而且,我终于有了和肖肖共同的回忆,仅属于我们的宝贵回忆。」
确实呢。
如今只有我和刘蕊学姐知晓她作为魔法师的过去,这就跟独一无二的指纹一样,平凡,却令人珍惜。
「尽管你不知道,从那天开始我可是经常利用『爱尔芙的笑声』黏在你身边哦,无论你在校上课的时候,还是放学回家的时候,还是在家里补番的时候,还是涉足魔法界的时候…只要我愿意,可以直接在夜晚下个催眠术式,诱使你接受我的一切,将生米煮成熟饭哦,但最后还是忍着没付诸实施呢,我都对自己的自制力感到佩服了。」
学姐悦耳地轻笑道。
接着,她的声调发生了变化。
「但是…随着我对肖肖的观察,我发现了一件无法理解的事。」
就像她之前所说的全都是为了现在的正题而做的铺垫。
「肖肖你对女孩子实在太好了。」
看上去再稀松平常不过的一句话,却令我的心脏一震。
「假如是平时的小打小闹,喜欢被毒舌和吐槽,凡事让着人家,装作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实际上卖力地帮人家干活,这种程度还可以,即便是为了营救女主角而赴汤蹈火也勉强能接受…但是,为了女主角被戳几十个窟窿都能露出笑脸,甚至被钉在十字架上折磨,甚至丢下整个世界都没有任何怨言…这实在太奇怪了不是吗。」
学姐的语气渐转严肃。
「作为一名现实中的『平凡高中生』,拥有这么舍己为人的性格未免太另类了,人类的自私可是深深烙在基因中的。被折磨了会发火,被拜托了麻烦事会拒绝,判断保护他人所需付出的代价太高会放弃保护,这都是为了保障自己能更好地活下去,这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别说魔禁的男主那种圣人君子,即便是普通后宫作品的老好人男主都很难出现在现实中。除非——」
我的心脏跳得更加厉害,疯狂地撞击着身体内侧。
「除非,这种性格是后天强行植入的,就像将外源基因插入已有的基因组那样。我有说错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没有骗人。
我理解不了学姐的话,在我的认知中,对漂亮的女孩子献殷勤是很正常的事情,我只不过是表现型相对突出的个体而已,恰好她们也都很漂亮。既然存在雷锋那种以献身为己任的人,有我这种对女孩子很好的男主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是…
但是…我本能地感受到,不可以再跟学姐关于这个话题进行深入讨论,否则我的大脑中枢会产生难以预料的错误。
「呐,肖肖,不要总是把女孩子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之上,稍微自私些吧。」
学姐搂住我的脖子,两团柔软突起抵着我的胸膛,在近得能亲上的距离呢喃道,温热的吐息挑逗着我的神经。
「不用强迫自己那么努力,把世界啦艾丽莎酱之类的麻烦东西都忘掉,安心陪伴在我身边,不行吗?」
她的声音带有某种难以名状的魅惑力,就跟蜂蜜一样诱人,或许是术式的效果。
「不…」
即便如此,我的意志也不会被动摇。
「我要去南极…救艾丽莎。」
「简直跟自动回复一样机械性的回答呢。」
学姐清爽地笑着,就像全部在她的意料之中。
她松开搂住我的双臂,如小鸟般轻巧地向后退开一步。
「那就让我们做个愉快的试验吧肖肖~之前就一直想尝试了呢~」
她恢复了之前那种活泼可爱的语调,但我知道,这才是她展现出真正的嗜虐心,倾尽一切将我从精神上击溃的时刻。
只是,我没料到她真的会成功。
「话说肖肖你口口声声宣称要去南极,却在这里耗了很长时间耶,没关系吗?」
「唔…」
其实,我每时每刻都在寻找逃脱的机会,但周身的剧痛根本不允许我集中精力施放术式。
「那么那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哦肖肖~其实你一直有挣脱束缚逃跑的机会哦~」
「什么…?」
「确实你现在由于强烈痛觉的干扰难以使用术式。我想象不出无需符文和魔法阵的『最强之叛逆者』发动术式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不过似乎也需要很高精度的控制——但是,引起某种魔法现象还是做得到的。之前也有过案例吧?」
对了,在讨伐「坎特伯雷辅理主教团」时,我为了振作精神而弄的那个…
「不需要高精度操作,仅仅以自身为圆心制造一股魔力爆炸,就像完全不加以控制的『资讯爆发』,用艾丽莎酱的术语就是各种基本粒子的随机生成吧。那样就可能将匕首和十字架什么的通通炸掉,开开心心去南极营救艾丽莎酱喽~当然你自己也可能在爆炸中受重伤,不过只要还剩一口气用『超速再生』修补一下就行了吧~」
我听懂了学姐的意图,背脊感到一股恶寒。
「但是,这样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近在咫尺的我也会受波及哦~明白试验内容了吧肖肖?我就站在这里哪儿都不去,静候你的选择。如果你就这样在十字架上呆着,那么艾丽莎酱多半会在南极死掉;如果你选择用魔力爆炸逃跑去救艾丽莎酱,那么就会将我杀死哦~以男主立场而言究极的二选一,无论如何都无法通往美满的happy end~于是,我们的肖肖要怎么办呢~」
比之前的痛觉还要可怕,她是真的想将我从心理上彻底玩坏。
选哪个?谁对我来说更重要?谁可以见死不救?答案当然是两边都不可缺,根本不是量化评估就能解决的问题,失去她们中的任何一人都会让我抓狂。大脑如同被要求处理逻辑悖论而陷入了死循环。我尝试思考能同时拯救所有人的帅气的解决方法,却绞尽脑汁都想不出来。
「快点嘛~肖肖~优柔寡断的男主遭人嫌哦~赶紧下个最终决断,就算为了救艾丽莎酱而牺牲我也没关系哦~」
学姐饶有兴致地看着我苦闷的样子,就像在欣赏自己亲手毁坏的艺术品。
我拼命地想着。
拼命地想着。
拼命地想着。
…
…
…
最终,我放弃了。
「…呜呜…」
「诶~想不出解决方案就靠哭来博取同情心吗?真丢人呢~」
心中的那根线终于完全拉断,维系至今的重要之物崩坏殆尽。假如说之前的嚎哭还能解释为过强的痛觉刺激顺带牵连了泪腺,现在的就只能代表无力和软弱了吧。
「求求你…放了我吧…」
我抽抽搭搭地向学姐乞怜,两行咸涩的泪水流经眼眶、脸颊、嘴角,从下巴滴落。
「让我去救艾丽莎…事件结束以后…命令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着我的丑态,学姐也放弃了。
她撤去伪装的外皮,投来冰冷的视线。
「这样吗,到头来肖肖选择了弃权呢,真是聪明的选择,连我都没考虑到这个预设外的选项而忽略了呢。作为男主实在差劲得不行。」
学姐掏出一柄匕首,在手中把玩。
「我改变主意了,我对这样优柔寡断的肖肖失去了兴趣,果然请你在这里死掉吧。」
她不带任何踌躇,横挥匕首袭向我的颈部大动脉。而我在最后也没能狠心做出决断,以泪水朦胧的双眼看着那道逼近的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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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嗤」
…
我并没有死。
快要割裂我的颈部时,白光就像赛车漂移拐了个弯,干净利落地切断了我的右臂,鲜血咕噜噜地从平滑的断口流出。讽刺的是,由于右掌上的痛觉术式失去效用,我反而觉得没那么痛了。
随后,学姐拔出插在我腹部的那柄匕首,又是两下分别切断我的左臂和双腿。变成人彘的我跌到地面,但也终于脱离了痛觉地狱。
「『超速再生』」
魔力汇聚在四肢的断面制造出与原先无异的肉体,同时填补腹部和下面的创口。不到五秒钟,我又长成了一个完整的人。
「…感激不尽。」
我朝无言地背向我的学姐道谢,然后拾起丢在旁边的衣服穿上。
简单清理一下血迹和残肢,将刚才那场拷问的痕迹抹除,之后就前往南极吧。
「过家家终于结束了吗,可让我好等。」
「「!」」
苍老的声音在教堂中响起,并不多么雄壮或深厚却经久不息,应该不只是回音的缘故。
我和学姐一齐转向声源的位置。不知学姐如何,但那个声音我是听过的,尽管说着中文却既不像中国人又不像外国人,既不欢喜又不悲伤,仅仅一次就足以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为前来祈祷的信徒提供的一排排椅子的最前方,靠中间过道的位置坐着一个身穿破西装的邋遢老头。不知多少年没洗过的白衬衫沾满污渍和灰尘,略显肥大的裤子打满补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进来避寒的流浪汉。
库尔特·哥德尔。
「苍穹陨落」名义上的社长,上世纪著名数学家,逻辑学家和哲学家,被公众认为早已绝食而死,游走在魔法概念之边缘的怪物。他缓缓从座位上起身,不带感情地直视着我,无论从哪个角度观察都难以用友好形容。
我在「苍穹陨落」总部的地下牢房亲身领教过他的本事,虽说真动起手有没有胜算还不好说,但现在我有着更重要的使命,没时间陪他耗。
因此,我决定不搭理他,直接瞬移至教堂上空五公里处开溜。
「『坐标移动』——嘎呃!?」
然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瞬移被打断的感觉。
按照艾丽莎的魔法物质性理论,瞬移术式的本质大概会涉及量子跃迁之类的碗糕吧,也就是说整个人从消失在原地到出现在目标点是无缝连接的——而哥德尔所做的就好像硬生生将量子的初态和末态掰开,导致我失去瞬移的目标,其结果就是我在消失后立即回到了原地,而且全身的骨骼像要被拆散一样隐隐作痛。
我惊愕地重新看向哥德尔。他刚才并没有绘制魔法阵,说到底那究竟是不是术式也值得商榷。
「…你做了什么?」
「又是这种无聊的问题…说过多少遍,我怎么可能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他再次展现出那种神一般的逻辑。说起来他是如何出现的?应该不会是乘超音速飞机空投下来的吧,总觉得以他的能力搞不好能一步从美国跨到这边。考虑到他的神秘特性,他到刚才为止没被我们发现的原因或许也不是「爱尔芙的笑声」这么简单。
我再次感受到,哥德尔与普通的魔法师处于截然不同的领域。我充其量算是普通魔法师的衍生版,住持小姐勉强够得着哥德尔的膝盖,只有哥德尔真正脱离了「普通」的范畴。
可恶…为什么偏偏在这时冒出来…
「『苍穹陨落』派你来拦截我吗?」
「准确而言,他们本来求我去巴西处理虔信者,但我对阻止『福音书』的发动提不起干劲,我不认为它能够影响我的思维。」
什么…?
这家伙…不受「福音书」的影响?他怎么知道的,总不可能以前经历过一次吧?
难道说,他这么有自信的原因是自恃超出普通魔法师太多,认为这些低级的伎俩对他都不管用了,就像人类不惧怕蚊虫的叮咬那样?
「就算地球爆炸了我也能在太阳系中独自飘荡,继续保持思考,或许还能得出崭新的点子,区区『福音书』对我以及我的生活影响甚微。总之我拒绝了他们的请求,然后他们就说『至少去罗马把肖瑾拦住逼他前往巴西』,我也觉得比起虔信者跟肖瑾你过招更有意思,所以就来了。」
混账…这家伙…!
「少瞧不起人了!」
用精神系加光学迷彩双重隐身术式潜伏至今的刘蕊学姐鬼魅般出现在哥德尔身后,娇嗔的同时挥动匕首抹向他的颈部。
「臭丫头靠边去。」
然而哥德尔看都没看,甚至没做出任何动作,学姐就露出惊愕的表情从地面浮起,就像被无形的巨手握住,接着狠狠地朝墙壁甩去。
「『吊星』」
我从教堂的讲台上飞跃而下,右手掌心朝向学姐,制造出魔力薄膜堆叠成的缓冲垫帮她减轻撞击墙壁所受的伤害,同时高举起覆盖着月牙的左手朝哥德尔劈落。谁知他虽然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看上去反应迟钝,实际上发动那种诡异能力的速度相当快。我落至离地面还有一米的时候就被那股曾经感受过的力量束缚住,整个人无视牛顿定律直接以超过汽车的速度撞向侧面的一座人物石雕,我的脊椎和雕塑同时断成两截。
「咳咳…!『超速再生』!」
我勉强扶着雕像的残垣站定,吐出口中的鲜血,用术式修补烂得不成样的体内。
「肖肖!」
「学姐你别乱动,在旁边呆着!那家伙的周围有某种自动防御机制!」
我制止了墙角想要站起来加入战斗的学姐。哥德尔虽然不带杀意,但也没有顾及他人安危的观念,挨了那种超逻辑的攻击可不是闹着玩的。
逃跑估计是办不到了,唯有打倒哥德尔从教堂正门出去这条路,然而这就好比对蚍蜉下达撼树的命令,实在过于荒唐,渺小的蚍蜉用尽一生连自己撼动大树的概率有多低都算不出来。
「可恶…给我让开啊!」
我疯狂挥动左右臂,以各种角度,各种间隔,各种大小朝哥德尔掷出月牙。
第一发月牙被无形的巨手如捏碎玻璃般轻易破坏。
第二发月牙诡异地拐了九十度飞向正上方,伴着炸裂的闪光在教堂圆顶上留下一道沟壑。
第三发月牙径直穿过一动不动的哥德尔的身体,在他身后的墙壁上爆炸。
第四发月牙被哥德尔面前打开的圆盘状黑洞吸收。
第五发月牙被无形的巨手用指尖勾住,如转笔般甩了几下朝这边射回来,掠过我的头顶。
「我永远无法完全认识自身的能力,这就是我的能力。」
激战中,对爆炸声已经麻木的耳朵飘进了哥德尔幽幽的声音。
「我可以通过反转因果律,藉由『果』来创造『因』,使事物在一定程度上与我的心情同调。我不想被你的月牙天冲击中,因此我没有被击中,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细节,是躲开了还是抵消了,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事实上,我有时连自己谋求的是什么『果』也搞不清楚。」
哥德尔的话语就像乏味的语文阅读,被我的听觉神经摄入却没被中枢神经受理。我没心思听他的解说,仅仅像愚公移山似的一次又一次掷出月牙。我确信的东西只有一点——想要去南极救艾丽莎就必须击败眼前这个男人。
「本来我以为不完备定理已经将一阶逻辑完全否定了,我的自律防御墙已经无懈可击了,谁知却在那天被你的『资讯爆发』攻破…实在是令我欣慰不已。」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将双臂同时向两边展成弧形,拉出一个比钢琴还宽的月牙朝哥德尔发射。月牙飞到半途被强制扭转打在地面上,产生一阵台风般的爆炸,周围十米内的椅子通通被炸毁掀飞,连同碎片堆积至墙角。然而立于爆炸中心的哥德尔却如泰山岿然不动,依然摆出漠无表情的脸看着我。
「这种肤浅的招式是没用的,我从普林斯顿大老远地跑过来可不是为了看这个。让我见识点更有深度的东西。」
「你这混蛋…从我前进的道路上滚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怒吼着开启了「资讯爆发」,螺旋式升起的荧光龙卷风直接窜上教堂的顶部,接着龙卷风上端的开口收窄变尖,就像将两个圆锥拼在一起。我隔空将右拳奋力挥向哥德尔,龙卷风之锥同步弯曲朝他的脑袋刺落。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然而,我的攻击没有起到任何效果,龙卷风之锥犹如被他面前的一堵次元壁挡住,前端炸断了将近一半,尽管很快得到补充却没能给哥德尔造成实质性伤害。能够创造一切,操纵一切,毁灭一切,连西门彼得用上全世界基督徒的信仰之力都才勉强抵挡的「资讯爆发」,就这样被哥德尔眼都不眨地防御住了。
我将环绕自身的荧光龙卷风从正中拽开分为两股,就像护法盘旋在两侧,然后左右开弓地朝哥德尔挥拳,两股龙卷风就像与我的拳头同步,时而像软鞭划空猛击,时而像钻头径直突刺,却被哥德尔的无形防御壁通通接下。
「可恶…可恶啊!给我滚开!」
「只有这点程度吗…连别出新意都谈不上,只是将所有肤浅的东西揉到一块充上等罢了,当初是怎么突破我的防御的…果然只是我自己太大意了吗…」
哥德尔那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挖苦让人很烦躁,但更让我焦急的是时间正一点点流逝,再不抓紧艾丽莎就会有危险。我用「资讯爆发」施展我所能做到的最凌厉的进攻,连魔力龙卷风不小心划破自己的皮肤留下血丝都懒得修补,将所有精力倾注于攻击,却换不来任何一丝获胜的希望。
大脑真的快崩溃了,就像有无数虫子在里面到处钻似的头疼,体力也逐渐不支,呼啸的龙卷风正不断减弱。事到如今,就算发生「资讯爆发」暴走或者以寿命为代价觉醒新能力之类的展开我也愿意接受,然而并没有发生。
绷到极限的神经开始怠工,眼皮逐渐下沉…感觉不出五秒钟「资讯爆发」就要完全停止,我自己则会向前一倒不起…
「不要放弃!肖肖!」
「!」
这时,我听见学姐那在激战中依然透彻的声音,就像被打了兴奋剂般清醒,身边的两股魔力龙卷风也稍微振作起来「呼呼」地吹着。
不仅因为她的声音…更因为她正抄匕首从侧面偷袭哥德尔!快停下,不可能有用的!
然后,我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光景。
学姐的匕首刺在哥德尔无形的绝对防御壁上,停顿了一下——然后穿了过去,虽然没有响起玻璃破碎般的音效但让人有这种感觉。学姐的匕首保持迅猛的势头,将不及向后退让的哥德尔胸前划开一道鲜血淋漓的裂口。
「唔呃!」
下一瞬间,学姐再度被正体不明的力量击飞,如炮弹般向我射过来。我无力再次使用「吊星」,情急之下想起西门彼得慷慨献身的那一幕,张开双臂以肉身承受学姐的冲击,两人叠在一起向后飞了十多米远,最终在地面硬着陆。
「疼疼疼疼疼~诶,肖肖!?没事吧?」
「…没事。」
最多也就是内脏错位的程度,待会儿连同其它伤一起用「超速再生」解决就行了。
我推开学姐从原地站起来,转向哥德尔那边,他本人则以比我们还震惊的表情瞪过来。
「怎么可能…如何做到的…?」
我还想问呢。
「我明明进行了全方位的防御,应该不存在应付正面就应付不了偷袭的情况…也没有被『资讯爆发』破解…当然,强度浮动确实存在,可能某个时间点某个位置相对薄弱些…但再怎么说概率也太低了…」
哥德尔对胸前的伤势毫不在意的样子,呆在原地陷入了沉思,跟上次去拜访他的情形相同。
正当我考虑如何骗过他偷偷溜出去的时候,哥德尔叹了口气,主动转身向教堂大门走去。
「…不准备拦我了吗?」
「我说过对那些琐事不感兴趣,而且今天也见识过了有趣的东西,姑且就这样吧。」
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从下半身开始逐渐消失,就像拉上一层隐形帘幕,最终整个人不见了。
「呼…」
我终于身体一软倒了下去,学姐眼疾手快地将我抱在怀中。
「肖肖!」
「…学姐,有什么能起到兴奋剂或清醒剂效果的术式,麻烦给我来几个。连续两场战斗消耗的精力实在太多了,大概坚持不到南极。」
「肖肖…都说不用这么卖力的啊!这种事交给雪绘她们——」
「拜托了,学姐,把好人做到底吧。」
学姐看着我真挚的目光,露出些微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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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原野草」的控制室内,一大票人拽着项翼不让他离开房间。
「都说只剩几小时了!现在用洲际导弹把我和吴桐斌打过去还来得及!快给我放手!这是社长命令!」
「项翼你给我闭嘴!给你小子当几天代理还蹬鼻子上脸了是不?大家做得很棒,就是这样拽着别让他接近导弹!」
雪绘训斥项翼的声音从「卫星通讯」中传出。面对她的**,多数人似乎选择拥护这位前任社长而非代理社长,应该说从表现上看她已经几乎收回社长的职责和权力了吧。
「嘛~项施主请冷静些,就算要实施导弹运载计划也得先找准目标。万一巴西其实不是虔信者发动『福音书』的地点,却被你们夷为平地的话就糟糕了。」
「你说我弄错了?先遣队都在里约热内卢确认到了三名虔信者你跟我说弄错了!?」
项翼怒不可遏地朝「卫星通讯」吼道,所有接入通讯网络的人都不禁按住太阳穴,包括住持小姐。顺带一提,两天前住持小姐利用公务时间旅游且骗吃骗喝的行为被「荒原野草」的精英魔法师揪了出来,而且特地发布「卫星通讯」当着所有人的面批斗了一番,目前正在努力干活来赎罪。
「但,但也不排除那三个人只是去基督像基座的教堂做个弥撒什么的嘛~哎呀我真不是在开玩笑啦!很有理据的哦!」
「…说说看?」
住持小姐虽然维持着欢脱的语调,但隐然透着严肃的氛围,察觉到这点的项翼决定姑且听一下她的说法。
「雪施主和陈施主知道的吧,我在圣诞节那天用『因缘和合』对肖施主进行了祈福。」
「嗯。」
「是呢。」
雪绘和陈可儿分别透过「卫星通讯」承认。
「不是我自夸,我的『因缘和合』可是很灵的,一千多年前曾经保了好几个书生在科举中得利。然而从祈福到现在,肖施主似乎一直没受什么好运的眷顾,所以我觉得应该是时候了。根据『苍穹陨落』结社的情报,五小时前肖施主跨越重重阻碍启程前往了南极对吧。」
「…你该不会想说,肖瑾他这次总该碰上好运了,所以虔信者会恰好跑到南极去?」
「就是这个意思。」
住持小姐毫不犹豫地说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荒唐的事情——」
「那个~不好意思,我是『苍穹陨落』的情报组组长,我们新讨论出的结果是支持惠能小姐的。」
这时,一个年轻男性的声音插了进来。
「我们科学派一直将目光集中在虔信者身上,总有种被他们牵着鼻子走的感觉…或许他们就是料到我们这种心理,用行动误导我们,让我们忽略了另一个重要问题——十字军究竟跑哪儿去了?公教最喜欢搞大场面,大场面的含义之一就是人要多,不是特别强调个人实力。既然已经确认西门彼得对『福音书』的发动并非必要,或许虔信者也不是关键?」
「啊,既然讨论这么热烈,我也发表一下观点吧。」
雪绘也凑热闹似的加入话题,让破碎的拼图进一步弥合。
「项翼你判断里约热内卢基督像是公教发动『福音书』的真正地点,主要是因为它在地图上刚好能和出现虔信者的那些著名教堂像星座一样连成宗教派符文对吧?这确实可能是他们计划的一环,但正如惠能大师所说,或许基督像跟其它教堂的地位相同,仅仅是为了『福音书』的增幅而非最终发动点。相反,刚才提到南极后我想到一个很在意的点。科隆和巴黎位于欧洲,伊斯坦布尔位于亚洲,埃及位于非洲,墨尔本位于大洋洲,华盛顿位于北美洲,哥伦比亚和里约热内卢位于南美洲…七大洲还差一个就齐了呢。」
「你是说…他们除了『绘制』全球规模的符文来还原典故,还用了一个更加简单粗暴的办法?」
「没错,他们直接从『覆盖全球』的字面意义入手,通过在各个大洲做弥撒来将『福音书』的效力扩散至全球。如今他们尚缺的最后一个地点就是——」
『紧急通报!』
「荒原野草」的技术员切入了通讯网络,为当前的局势纠葛补上最后一刀。
『我们借用政府的卫星搜索,发现十字军刚才在南极洲登陆!』
「什么…!?他们坐船去的?为什么之前没发现?」
『不是坐船…虽然很不可思议,他们看起来是徒步从海底走过去的!而且很可能是在过去的几天内从欧洲一路走到了南极!』
「是『摩西手杖』!运用摩西伸出手杖劈开红海的典故,制造出可供通行的海底隧道,宗教派代表性的潜水术式!居然已经达到这种军团级别的规模…」
「说到南极…对了,印象中智利站好像有座小教堂!」
「该死,他们打算登陆后就地制作和调整纹装,然后直接发动吗!」
通讯网络一片嘈杂,科学派的魔法师们纷纷为所剩无几的时间赶到焦躁。其中,雪绘扯着嗓子进行调度。
「已经接近巴西的人就去寻找并镇压虔信者,还在去巴西的路上而且对速度有自信的人全部改道去南极!」
尽管她口中这么说,其实心里也很没底。如今就算以雪绘或陈可儿的速度,在元旦的钟声敲响前赶到南极也颇为困难。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已经抵达南极的那两人身上。
「坚持住啊…肖瑾,艾丽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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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丽莎并没有为南极之旅准备御寒衣物。她想死得体面一些,所以穿了短裙配黑色长筒袜,用魔法罩以及加热术式维持体温。
现在,艾丽莎为这个决定感到深深的后悔,因为她没办法边维持加热术式边使用「代步魔法阵」。就在她身后几公里处,黑压压的公教部队正在雪地中前行着。
「可恶,虽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状况,公教似乎将『福音书』的发动点设在了南极啊…」
本来,艾丽莎希望用自己的仇恨拉来公教的部分战力,起码两三名虔信者吧,从而让雪绘和肖瑾他们在主战场轻松些,并为此做好了献身的觉悟。当她躲在乔治王岛的港口附近看见一名虔信者用「摩西手杖」劈开海水登陆时,心中还觉得有些不值,然后就目睹上万名十字军士兵踏着整齐的一字长蛇阵从海底隧道走了出来,期间虔信者站在旁边点人数。
这对艾丽莎来说已经不是值不值的问题了,他们显然不是来追杀她而是另有所图。而当她看出公教前进的目的地是智利站的基督教堂时,他们的目的也就十分明了。
也就是说,艾丽莎的自虐献身计划泡汤了,而且现状比她想象的还严峻。
「他们千里迢迢来南极发动术式,应该是看中了地理位置的某些意义…要在他们之前把那教堂炸了吗?不过俄罗斯那边还有一座东正教的,虽说对公教而言可能不太好用。何况,万一他们被逼急了直接拿雪堆一座就前功尽弃了…」
不愧是才女艾丽莎,面临这种状况还能保持冷静的头脑,当然跟南极的环境也不无关系。总之,艾丽莎决定先前往智利站的教堂,至于届时将教堂炸毁还是在里面狙击公教部队就随机应变了。
可是,艾丽莎忽略了一件事情——她很擅长发明术式,却没那么擅长使用术式,甚至难以做到从中国一口气飞来南极。她是先乘飞机到与南极半岛相望的乌斯怀亚,再跨越德雷克海峡在南极着陆。连单纯的「代步魔法阵」都掌握得不算娴熟,同时使用加热术式就更难了。
没办法,艾丽莎咬紧牙关放弃保温,在零下十几度的雪原上飞驰。十二月的南极正值相对暖和的极昼已经算万幸了,而且风也不是很大,可见度挺高。
然而,这对公教他们来说也是一样的,可见度高意味着直线通往目的地不是难事,而艾丽莎为了在广袤的雪原上不被发现只得迂回地绕远路,用雪丘之类的遮掩行迹。再者,由一名虔信者引领的十字军并非真正意义上的步行,而是运用某种术式在雪地上浩浩荡荡地滑行。眼瞧智利站教堂如同活动板房的长方体棱角和顶端十字架已经露出地平线,公教部队和艾丽莎都已经很接近目的地。
「唔…!『球状闪电』!」
最终,艾丽莎放弃了掩护,朝远方并列前行的十字军发射了一枚紫色闪电球,似乎造成了一小片混乱。那边很快锁定艾丽莎的位置予以还击,闪耀的激光和魔法弹在纯白的雪原上构成一幅现代画,艾丽莎依靠上下波浪式飞行勉强躲过。
「他们应该已经识别出了我的身份。在他们心目中我出现在南极无疑是为了阻挠『福音书』的发动,应该能吸引不少注意力…尽量拖时间吧,希望『荒原野草』和『苍穹陨落』的援兵快点赶来。」
想到这里,艾丽莎哑然失笑。
真是的…什么时候又养成依赖他人的思考方式了,说好要做一个自立的女人呢。
但也别无他法,艾丽莎对自己无法应付这支劲旅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她又向十字军甩了几枚魔法弹扰乱他们前进的步伐,趁机踩着「代步魔法阵」向前疾驰,冲向那座教堂的门口。只要进入教堂内部,公教他们基于各方面原因都不敢乱用大规模术式,然后只要将窗口作为狙击点,即便是艾丽莎这种程度也能将暴露在雪原中的敌人拖很久。
「!」
这时,不详的金属鸣声从后方袭至。艾丽莎如冲浪般整个人向左侧倾斜,一柄骑士长剑如火箭弹从耳畔呼啸而过,钉在前方的教堂墙壁上。
复数的金属划破空气的锐鸣再次传入艾丽莎耳中。糟糕,这下可要命了…本来艾丽莎就是怀着自我牺牲的心态来南极的,但是局势变了,现在她还不能死,否则「福音书」的发动就会畅通无阻。
艾丽莎低头避过第一把飞剑,凭感觉反手张开巴掌大的魔法盾将第二把弹开,但是瞄准近地面的第三把飞剑擦过她的脚踝,好死不死地还附带了麻痹术式,整条右腿都没了知觉。艾丽莎失去平衡,栽倒并翻滚在雪地上,拉出一道细长的血痕,最终停在距教堂门口几步远的地方,十字军长剑的交错声和锁甲的碰撞声从后面逼近。
没办法了…就算勉力退守到里面也无法坚持太久,不如就在这里以华丽的终止符结束好了。
这时,天边恰好划过一颗璀璨的流星,看到流星的艾丽莎嘴角浮现出微弱的笑容。没想到居然特地为她营造气氛,姑且对不知存在与否的神明致以感谢吧。
艾丽莎注视着流星开始许愿。
「拜托了,神啊,都已经是这样的人生了…至少让我做一回,幸福的梦吧。」
她用食指在雪地上画出魔法阵,符文线条逐渐发出红光。几秒钟后,「灵核爆裂」就会发动,将教堂以及距离较近的敌人毁灭,多少能够对公教的计划造成妨碍。
「…等等。」
艾丽莎讶异地盯着天空,瞳孔放大,同时终止了「灵核爆裂」。
她原以为是流星的那个东西正以四十五度角朝这边加速坠落,逐渐能看出是个人形,转眼间离地面高度已不到五十米。公教也注意到了那个可疑人物,纷纷向天空进行射击,可他并没有躲闪,或者说没有力气躲闪,任凭那些缤纷的攻击将自己打得千疮百孔,如同一团破抹布摔在艾丽莎前方,冰雪四溅,翻了几滚后正好向上看着她。
「你这个…!」
是肖瑾。
「哟。」
宛若梦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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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梵蒂冈到南极,跨越了地球周长的三分之一,堪称史上最恢宏的骑士救公主的物语了吧,真希望谁能表扬我一下。嘛,虽说光看姿势的话躺在艾丽莎面前一动不动的我或许更像柔弱的公主。
不过,现在还有该履行的义务,给我动起来啊这副没用的身体…我将意念注入四肢,强迫自己从雪地上爬起,跟活死人似的垂下双臂,直面全副武装的公教部队。对面也很配合地没有立即朝这边展开攻击,可能是对我仍存有戒备。
虽然还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状况,但他们让艾丽莎受伤了——即是说,他们是我的敌人。
「快跑啊笨蛋!你对付不了十字军的!」
艾丽莎似乎因脚上的伤无法站起而侧坐在地面,催促我逃跑。
确实,十字军不同于那种随处可见的宗教派杂兵,是对公教无比忠诚的正规军,之前曾二度交手,即便没有虔信者的术式辅助也够强悍了。
而且不知艾丽莎是否了解,我刚才可是跟西门彼得干架后被刘蕊学姐严刑拷打,接着又与不知整天在想什么的哥德尔进行一番苦战,最后乘着并不擅长的移动术式飞来南极,精力已经见底,最后一百多米为了节省力气索性停止术式让地心引力将我扯下来。如今我别说「资讯爆发」那种大招,连普通术式都甩不出几个,从大街上随便拣个魔法师都能把我捏死吧。
但是没关系,我还有最后一着。
就算无法做出强劲的攻击,我还有一招保底术式,能让我立于不败之地的术式。
「放心吧,艾丽莎,不会再让你受伤了。」
「不要…」
身后传来艾丽莎细若游丝的声音,往日的女王气场消失不见。
「不要用那个术式…」
与其说是对我的命令,更近似于哀求。
啊啊,原来是这样。
到头来,最让艾丽莎受伤的,就是我啊。
正如学姐所说,差劲透了的男主呢。
即便如此,我也早已下定决意。哪怕让艾丽莎受伤,我也要不计一切代价地——
保护她。
「『超速再生』」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无视艾丽莎的哭诉,我开启术式向前踏出一步,并在下一瞬间被数把划空袭来的利剑贯穿了身体,看上去就像表演出了岔子的可怜魔术师。我用有些迟缓的动作将那几把剑**,朝十字军那边掷回去,与此同时凭空产生的荧光细流迅速汇集至伤口进行填补与缝合,比干细胞还好用。
「超速再生」是对精力的透支,不存在恢复上限,一旦开启术式我就算被无数次炸成灰都能迅速再生,除非我自己终止术式,但那是不可能的。「超速再生」状态下的我使用其它术式的威力会明显下降,多半不足以打倒敌人,但对方也不可能击溃我。另外,「超速再生」开启期间累积的压力会在结束后清算,因此之后我可能会头疼一整个星期,不过到时再说吧。
都怪我不擅长防御术式,无法为艾丽莎提供庇护。
那么,至少让我用「超速再生」,成为她的人肉盾牌。
「耍什么帅…」
我用余光瞥了眼,艾丽莎正攥紧拳头,嘴唇颤抖着看向我。
「就算能无限再生…痛觉又不会消失!」
是啊,再当然不过了。
「超速再生」的效果是将肉体复原,已经造成的痛感自然是不会清除的。
「那不是很好吗。」
我背对着艾丽莎笑了。
「为女王大人抵挡攻击,将女王大人的痛苦转移至作为仆人的我身上…实在是太完美了。」
我继续朝前迈进,十字军士兵们单膝跪在雪地上,握紧长剑用前端瞄准我,密集得离谱的激光和魔法弹迎面朝我射来。我觉得有些闪而微眯着眼睛,在十字军的攻击浪潮中缓步前进。
一枚魔法弹击中我的腿部,将裤子炸烂并造成皮肤重度灼伤,但是很快就再生了。
如回力标旋转劈来的利剑斩断了我的右臂,但是很快就再生了。
炽烈的激光在我的左胸挖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露出里面鼓动着的心脏,但是很快就再生了。
不知打哪儿来的巨石从天而降,将我的脑袋砸开花而且好几处关节被拗断,但是很快就再生了。
如蜂群般黑压压的铁钉雨迎面袭来,每根都有几寸长,钉在我的大腿,肩膀,喉咙和眼球上。这个有点麻烦,我得先费劲地将钉子一根根**,魔力涓流才能汇聚至伤口发挥填补的功用。拜刘蕊学姐的试炼所赐,这种程度的疼痛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感觉。
数米长的骑士矛发出尖锐的鸣声袭来,贯穿我的肚子后停下势头。我耐心地双手交替将长矛从肚子拔出并进行再生,但结束后发现一截沾着血的肠子露了出来,就像露出内部棉花的布娃娃。我只好将碍事的肠子也拔掉,在体内重新生成一条。
凭空出现的一面极薄的透明障壁将我如同青椒从正中间切成两半,这种情况下选择哪边作为主体进行再生效率都差不多。我的脑中冒出男左女右这个词,魔力涓流汇聚在截面右边迅速将躯干、肢体和脑袋补全,恢复成人形的我将倒下的右半身丢在原地,继续如丧尸般踉跄着前进。
不知不觉,我已经走到艾丽莎与十字军火力前线的连线中点处。三名士兵踩魔法阵飞身向前,挥剑从不同方位斩向我。
等的就是这一刻。
我完全不进行闪避,让那三把长剑深陷我的肉体,趁他们还没**伸出手置于某人胸前。
「『零距离月牙天冲』」
然后伴着闪光将他的胸膛连同锁子甲开了个口。另两人急忙松开手中的剑,抱起他跃回队列中。
无论濒死多少次,我都能将肉体复原如初。那么只要利用这个特性,一点一点地将整支十字军磨死,就是我的胜利,无论要花费一天,一周,一个月还是一年…用不出术式了就用拳头揍他们,拳头也没力气了就用牙齿将他们咬碎。
「!」
这时,我看见十字军人群中聚集起的一个光球,内心一惊。
士兵们举高长剑,通过尖端不断朝那个光球——朝那个身穿白色祭服的魔法师手中的权杖传输能量。该死,原来还混着虔信者吗!聚集众人的信仰以庞大的数量压倒一切,那种夸张的攻击我可没自信用肉体挡住。虽然我还能再生,但身后的艾丽莎会受到威胁。
我扎着马步,上半身前倾,十指相扣,将重叠的双臂向前举起,模仿某部后宫热血轻小说的男主通过增大阻截距离来变相增强「盾」的厚度。
光球炸裂,比超新星还耀眼的金色激光瞬间抵至眼前,与我握紧的双拳冲撞在一起。「超速再生」的速度果然抵不上激光的破坏速度,拳头在短时间内经历融化,变形,溃烂的过程,肉末和血块呈锥形向后飞散,有的还沾在我自己的脸上。
不出几秒钟,我的拳头完全消失,激光势头不减地将我的手臂也撕成碎片,最后正中我的胸口。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最后一道防线,连这里都失守的话一切都完了。失去双臂的我将「超速再生」的所有力量集中于胸口修补肉体,有那么一瞬间修补的速度与激光的破坏速度达到动态平衡,冲击点停留在了皮下组织,但随即开始缓慢向深处挖掘,从肌肉、骨骼、内脏一直侵蚀到背部,我的胸腔被掏空得跟树洞一样。
终于,就在我即将整个人被金色激光贯穿之前,虔信者聚集的光球因耗尽能量而消散,激光轰击随之停止。「超速再生」立即为我填补起双臂和空空如也的胸腔,某种意义上讲跟靶向治疗后坚强复发的癌细胞挺像。
不过,刚才能挡下仅仅是侥幸,假如他们再多聚集几十人份的力量就吃不消了。
「只能改变策略了吗…」
十字军再次展开阵型用炮火进攻,我看也不看地转过头,拖着时而被挖去一块的躯体,尽可能快地走到正要勉力站起来的艾丽莎旁边,拉住她的一只手。
「什——!」
然后打开那座活动板房般的教堂的门口,半强迫地将她送了进去。
「等一下,肖瑾!」
我正要转身反手合上门的时候,艾丽莎以泫然欲泣的表情看着我。
「至少让我与你并肩作战…不行吗…?」
「好好待在里面,别看窗外的景象。」
我关上门的同时露出微笑,向缝隙中的她做最后的叮嘱,然后无视她疯狂砸着木门的声音,背对教堂面向浩荡的公教部队。
那么,接下来就让你们见识何谓真正的地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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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绘,陈可儿,刘蕊和住持小姐乘移动术式在南极的智利考察站附近降落。她们并非有计划有组织地过来,而是在途中刚好碰见的。
「所以说你们太慢了啊…还不如我和陈可儿先过来。」
「同感。」
「别这么说嘛雪施主,假如没有你们的扶持,我自己跨越德雷克海峡都很难耶。」
「而且就算早点来变化也不大啦~最多是矮一小截的程度吧,按理说肖肖他至少两小时前就到了哦。」
「那倒也是。」
需要指出的是,她们是当着十字军的面降落在雪地上的,不远处就是警戒地朝这边竖起长剑的士兵们。但是,四人都没有正眼看敌军,而是盯着矗立于相反方向,恢宏程度更甚于军队的那个东西。
是一座尸山。
而且,并非十字军士兵的尸山,全部都是肖瑾。
肖瑾的头,肖瑾的胸膛,肖瑾的胳膊,肖瑾的大腿,肖瑾的内脏,肖瑾的骨头,肖瑾的血…以及缺头的肖瑾,缺胸膛的肖瑾,缺胳膊的肖瑾,缺大腿的肖瑾…一切以肖瑾及其身体部位构成的偏正短语都齐了,堆成一座约莫五六十米高的小山。
「这里本来是那座智利站的教堂对吧?」
「按照地图确实如此。肖瑾那家伙还真能干呢,各种意义上。」
「话说肖肖他自己哪儿去了?」
「谁知道呢,兴许堆在那座山的某个位置。」
极地的严寒早已将尸块冻得跟石头一样坚硬,教堂被深埋在尸山底部,被呵护在全世界最坚固,也最令人心碎的城堡之内。
雪绘解除了用来保暖的魔法罩,轻嗅几下,浓郁的血腥味立即夹着冰冷的空气灌入鼻中,刺激着黏膜,比捕鲸现场还令人作呕。
「嗯啊~有肖瑾的味道~」
「喂刘蕊,别乱给人家配音,那种病娇台词应该由你说吧。」
刘蕊面对陈可儿的指责「诶嘿☆」地笑着,不过当事人雪绘倒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地盯着肖瑾的尸山,任凭极地的寒风吹拂裙摆。
过了一会儿,雪绘回身看向排成进攻阵型的十字军。
「陈可儿,那边大概有多少人?」
「唔…目测一万二左右。」
「那这样好了,我负责中间的一万,陈可儿负责左边的一千,刘蕊和惠能大师负责右边的一千。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让我们开工吧!」
「虽然我并非不理解你的心情,但抢功可不是好习惯。」
「就是嘛~即使是大规模战斗也不至于差到二十倍吧,别小看刺客在混战中的效用哦~」
「另外雪施主,最好还是给他们留一口气。毕竟肖施主比我还玻璃心,事后回想起来多半会自责的。」
「惠能大师这是什么话嘛~身为谋求和平发展的科学派结社『荒原野草』社长,具有宽博的胸怀以及强烈的人道主义精神的雪绘我怎么会杀掉他们呢。」
雪绘的嘴角浮现出微笑。
「我只不过是,让他们再也不想活下去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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