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事发
静静地盘踞于潺潺流水中，与地上运河的同胞一样，索第雷吉欧下水道的圣母藻每时每刻不在净化着这个城市的污秽，唯一的不同是，它们瞻仰的是一成不变的水泥制天花板，而非昼白星夜。但今天，平静的生活迎来了某些改变。
血的气味，眼前流过的青绢染上了一层炽烈的鲜红。躁动的枪击声与重物的落水声不绝于耳，终于身躯亦在野性的驱使下，挥舞着臂膀将眼前的活物拖入怀里，蹂躏，撕碎，最终化作自身的血肉。
不由地想起了以前在电车上听见的母女关于圣母藻的对话，眼前凶残的光景令莉泽不禁心生感慨，只见对面朝众人射击的Innovadora成员正被爱尔温驱使的圣母藻一个接一个地扯入水中，连惨叫的余地都没有就化作了血水。
之前尤丽迅速击杀了几名巡逻的人员并没有带来预想的隐秘效果，他们的SS2里似乎装备了类似于生命探测的系统，只要装备者死亡就会对全体人员作出警告。于是还没走出几步，莉泽等人就遭到了枪林弹雨的夹道欢迎。
“象征和平纯洁的圣母藻居然变得如此凶暴，这种类似魔女的所为不怕遭天谴吗？”
“哼，象征和平纯洁的种族也不见得不会露出隐藏的爪牙吧？”无视莉泽的调侃，爱尔温操纵着圣母藻继续清扫着道上的敌人。
“对对对，象征和平纯洁的种族也会变作巨大的怪物肆虐呢。”身为神族的露娜搭腔道，而被护在身后的小银则嗯嗯地点着头。
“啊......”本以为仅靠圣母藻就可以一路无阻，索菲的小叫让众人的视线转到了染上了绯红的水流，一层清白的薄纱沿着深处的水道延伸而来，最终将喧嚣的赤道完全覆盖，仿佛方才的狂骚未曾存在，圣母藻再度恢复了宁静。
“被冰住了！”一定是对面MS使.....不，这种速度和威力的话多半是精灵的冰魔法！爱尔温因愤怒与屈辱而直咬牙，“身为清高的精灵族，居然染指恐怖活动！难道不觉得羞耻吗！”
少女的怒斥回荡于狭长的下水道中，然而收到的回应只有源源不断的射击声。
“放弃吧，爱尔温。”用Silver Crown筑出的冰壁将两面的岔道封印以防偷袭的莉泽淡淡地朝怅然若失的爱尔温说道，“借以看似光大的信仰或理想把一己私欲正当化的人是没有沟通的余地的，你在这个概念前无能为力。”
“呜呜......”似乎想要帮上忙，亦或是为自己拖了后腿而不安，小银扭捏着想要挺身而出，却被身边的露娜扯了回去。
“没法变成龙型的小银会被打成肉泥的！像露娜这种小身板就得乖乖缩在后面！”
“可是，可是！”小银有些着急，白皙的面颊染上了一抹燥红。
“别急别急，老大都不急，我们急什么？”露娜瞥了一眼任凭子弹嗖嗖嗖地从发梢划过，却仍面不改色的尤丽道。
“露娜，这周玫瑰园的修整你当班。”
“诶！！！！！！！！！”
“要上咯！”无视了发出惨叫的露娜，尤丽朝众人点头示意后，隐藏在岔路口的身形敏捷地扑入了枪弹的暴雨中，势要贯穿尤丽的子弹宛如受到了女仆曼妙之色的诱惑，纷纷在触及其肌肤之际绕道而过，那是因为莉泽与爱尔温释放的风墙起到了一定的阻碍效果，虽然只有短短的数秒，但这对于马吉柯家的女仆长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绿色的光芒，映入眼帘的是风魔石在MS使的咏唱下迸发而出的魔石光，藏在后方的敌对MS使正试图以风魔法干扰风盾，读出对方行动的尤丽立即做出了反应，挥动手臂，自腕口滑出的利器将充满硝烟的空气与逐渐增强的魔石光一道撕裂————
噌————————
金属间相碰撞后所爆发出的刺鸣，暴戾地摧毁了枪弹的宴会。一道血痕喷出，以惊讶的目光注视着被贯穿头盔的同伴倒下，立于火力压制队伍后方的另一名Innovadora MS使还未弄明白发生在眼前的一切，视野已被不同于魔石光的绿影所占据，隔着头盔飘散而来的玫瑰香仿如勾魂的迷香，伴随鲜血编织成的幕布落下，不觉间意识已沉入黑暗的深渊。
“呜啊啊啊啊啊啊！！！！！！！！！！！！！！”
“这女人怎么——————”
“别、别过来！！！！！！！！！！！！”
接连不断的惨嚎取代了机枪的喷溅，茜色的水流才刚被冰的青白所洗涤，却又再度挂上了血色的涂鸦。
咕咕————————
莉泽听见了索菲吞咽唾液的声音，只见她握住匕首的小手震个不停，不知是出于害怕还是紧张，若可能是未能派上用场的不甘所致，莉泽竟发现自己多少能明白这个女仆的感受。
在这短短的数秒内，莉泽终于看清了之前尤丽那无视空间的攻击——————夹在双手指尖的细小钢刃。
虽然没法仔细确认，但从刀刃那仿佛附着了灵魂般的移动轨迹与偶尔掠过空气的嗖嗖声推断，这些大小与水果刀无异的小刀根部各自牵着强韧的细线，另一头大概是连接着尤丽的手指或是衣袖里的某个部位，女仆长就是像操纵扯线木偶一样，借由拉扯细线来操作武器的吧。
“太强了......”这是被凯尔击败后，爱尔温首次感到的战栗，目睹了将敌人玩弄于股掌中的倩影，她不禁怀疑即便没有其他人的援助，这个女仆长也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清理掉沿路的所有障碍。
从最初贯穿对方MS使的一击开始，尤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头扎入了黑衣人的队伍中，以投出的钢刃准确地击杀了试图使用魔法反击的敌人，还在犹豫子弹是否会误伤自己人的突击队员们纷纷被切断了关节，以诡异的姿势倒地不起，因为他们根本没注意到，尤丽在扑入敌阵的瞬间已将数枚钢刃刺入了地板与墙壁，在杀死后方魔法使的同时，利器们即沿着预先设置好的路线返回到主人的手中。没错，与猎物的鲜血一道。
原先处于优势的一方转眼就陷入了混乱，疾走的利刃与划出复杂轨迹的线索把地下的战场筑成了平行纵横的蛛穴，吸收了猎物血液的蛛丝颤动着洒下赤色的雨点。反抗的回声并没有持续多久，随着最后一抹火光的绽放，下水道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寂静。
“结、结束了？”探出脑袋往里瞧的露娜瑟瑟地问道。
结束了，大概是这样。至少没有敌人的气息，不过目睹了这不合常理的“屠杀”，即便是幸存下来的人也不免会落荒而逃。寂寞地立于黑色的遗体中间，以斑斓的“红玫瑰”花瓣为点缀，尤丽窈窕的身体几乎没有疲累的迹象，只是静静地，胸前的雪峰有规律地上下起伏。
她就是这样轻松地解决了萨曼德瑞车站前的Innovadora吗？
她是那个在利塞贡监狱遍体鳞伤的女仆？
两种不同的印象与思绪交织在一起，但同样的是，莉泽与爱尔温脸上都浮现出了复杂的表情，钦佩，不解，还有敬畏。
最终她们得出了同样的结论——————
绝对不要与尤丽·列安为敌。
“替代品果然还是不行吗......”
叮铃叮铃——————
尤丽的脚边响起了清脆的响声，定睛一看，是数枚变形的小刀。
“怎么了？各位？”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呆住的众人，尤丽以食指抹去粘在面颊上的血迹微笑道，“我们继续前进吧？”
“好、好！”本该呆在后方的露娜不知为何积极地回应道，并率先踏了出去。
当然，很快就挨了尤丽一顿骂，然后乖乖地退到队伍后面去了。
尽管心有余悸，莉泽她们还是很清楚自己的任务是什么。想办法从下水道潜入尤加米工厂，一旦发现M的生产线，就破坏掉。当与Innovadora成员遭遇并陷入正面冲突后，潜入就已变为了突入，也正因如此，在击溃了道中零星的抵抗后，下水道一成不变的绿境不觉间已被无机质的金属通道所替代。
似乎是目击了尤丽压倒性的战斗力，索菲和爱尔温之后便没怎么说话，而露娜虽然想说点什么愉悦下紧张的气氛，但看见小银紧张的模样后便作罢似的一直护在她的身旁。而莉泽则是————
“你怎么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直保持沉默的爱尔温终于打破了队伍的沉寂，以担心的口吻询问道，“莫非是在担心凯尔？”
“嗯。”令人意外的是，莉泽率直地点头承认了，即使没说明原因，但挂在眉梢的愁云明显将少女的担忧写在了脸上。
“没事的啦！凯尔他超强的，莉泽炭又不是不知道。”露娜信心十足地说道，而索菲则是露出“就是这样”的表情频频点头。
如果要回去，仅靠我现在残余的力量，能否成功也是未知数。
凯尔的话在脑际回响。在他主动寻回MS的那一刻起，几乎已经印证了莉泽的猜测。
那个人恐怕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自由地操纵魔法了。如果遇到比我们还要多的敌人，即便有蕾蒂娅在，也不一定能完全放心。不，蕾蒂娅本身就不能完全信任，毕竟她对凯尔怀抱着明显的敌意。
当然，露娜和索菲是不知情的。而似乎知道点什么的尤丽欲言又止，只是别有深意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肯定没问题的。”爱尔温的语气自信满满，那是与莉泽等人呆在一起前，时常表现出的骄傲，“那个男人的话，肯定有办法。”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莉泽投在自己身上的眼神这么询问道。通过了路途上第三个消毒关卡的爱尔温耸了耸肩道，“女人的预感？”
爱尔温露出的笑容如春日的暖阳，拥有着难以言喻的说服力，虽然抹去了莉泽心底的忧虑，但同时，少女似乎察觉了某些细微的变化，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强行消去了情感之湖底下的涌动，尝试回以笑颜。
又通过了一个阀门，经过了不知第几次消毒喷雾的洗礼，一片广袤的空间展现在众人的眼前，严格来说，是隔着一层硕大的玻璃。
“这、这便是目的地？”惊叹于玻璃后那宛如沸腾的熔炉一样的黑色泥沼，索菲口吃道。
但其他人与其说是惊讶，更不如是看见了预料之内的景象，更多的是无言的叹息。
“莉泽，这个......”
“嗯，虽然不太懂，但感觉上有点不一样。”
山寨货的粗糙感？看着从熔炉四周延伸而出的传送带，莉泽歪着头思量，尽管距离有点远，但仍旧能勉强捕捉到传送带上那不成形状，好似藻泥一样的黑色渣滓。
“小、小银你怎么了？”身后传来露娜的悲鸣，只见小银正惊恐地颤抖着。
“熔、熔化了......呜呜呜。”颤动的小嘴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话语，小银的面色铁青，仿佛看见了某些难以接受的光景，鲜红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取其次的废物再利用吗......”尤丽走近玻璃下的操作台，纤细的手指迅速地在键盘上舞动起来，似乎在寻找着什么，“资料的话，啊！”
倒吸了一口凉气，透明的玻璃为之一变，地狱的熔炉瞬间被一片橘黄的光芒所替代，映在上面的是——————
“糟——————”
尽管尤丽想要立即切断这个巨大的投影，但似乎为时已晚，因为她听见了身后莉泽以颤抖的声线挤出的怒鸣。
“尤丽小姐，刚才那是......”宛如看见了不可能看见的景象，莉泽柳眉紧皱，以极大的声音质问道，“为什么凯尔他们会和琴恩哥在一起！”
暴露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尤丽在心底无数次诅咒着自己的失误。在清晰地目睹了缠斗在一起的琴恩与蕾蒂娅，还有在一旁观战的凯尔后，现在恐怕无论如何解释都无法平息莉泽的怒火了。
“从这里的话！”抬头看了一眼被尤丽切断投影后再度浮现在玻璃后的熔炉上方，莉泽推测那是可以直接通往地上的垂直空间，于是她朝同样动摇无比的小银喊道，“小银！帮我一把！”
“哦！”
“小银，别！”
在看见琴恩的身影后不知为何停止了颤抖的小银一下从露娜的怀抱中挣脱，毫不犹豫地朝莉泽的方向奔去。
“索菲！”
当机立断向不知所措的索菲做出指示，尤丽试图以武力阻止莉泽，但竟发现身体不听使唤，定睛一看，四肢的关节已被风的枷锁禁锢，同样的，遵从指示的索菲也动弹不得。
“谢谢！爱尔温！”牵上小银的手，莉泽向自己的对手兼好友的精灵少女致谢道。
“爱尔温·艾露芙！你到底想怎样！唔！”尤丽向露出胜利神色的爱尔温怒斥道，却被接踵而至的飓风掀了个人仰马翻。
玻璃的碎片如雨点般散落，震耳欲聋的吼叫后，压倒性的白银身躯占据了伏在地上的众人的视野。紧接着，空气开始剧烈震动，展开的翅膀用力扇动，乘风而起的巨体带着趴在其背上的莉泽，沿着熔炉上方的垂直空间，扶摇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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