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商品价值
“早上急着把我们带到城里，原来是为了这个呀。”
身着无袖开衩晚礼服的莉泽小心翼翼地避开来往的宾客，被黑丝袜包裹的脚下，踏在大理石地板上的红色高跟鞋发出哒哒的响声。朱红色的裙身在边角上装饰着黑白相间的蕾丝边，华贵且不失可爱。由于事先将长裙改成了露出半个大腿的短裙，所以移动时毋须担心裙角被踩。
“连试穿都不用，刚好合身呢。”
与偏可爱风的莉泽不同，一旁的爱尔温穿的是翠绿色的吊带长裙，零星点缀着白色的小花，配以少女高挑的身材，显得愈发成熟性感。
“因为是订做的嘛。”
看两人挺喜欢的样子，与在场的大多数宾客一样穿着黑色燕尾服的凯尔满意地点头道。
“你对我们的身体尺寸和喜好挺了解的嘛。”
“是尤丽告诉我的。”
虽然听起来像是想要蒙混过关，但既然收到了合心意的礼服，两人也不打算去追究了。
“话说，能在那么大的房子里开晚宴，这里的主人还真是豪势呢。”
环视四周，面积足有室内篮球场大小的大厅四周的长桌上陈列着形形色色的美酒佳酿与山珍海味。配合着在大厅一头的管弦乐队演奏的曲子，客人们在中央腾出的空间里尽情舞蹈。无论是柱子地板，还是吊灯挂饰，房子的每一处都极尽奢华，金色与红色的纹路仿佛蛇群般席卷了整个空间，这与质朴的凯尔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到处都散发着铜臭味，完全与多米利昂标榜的纯净理念背道而驰了嘛。”
“从外面看只不过是栋朴实的大屋子，进到里面就完全变了样，奇洛缇城东南近郊的建筑大都是这样。”
毕竟是贵族聚居的地方嘛。凯尔把握在手里的高脚杯中的红酒一饮而尽，
“而且这晚宴是帕佩特家举办的。”
“帕佩特......难道是那个？”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过大而吸引了不少目光，莉泽红着脸低下了头，但在爱尔温微笑着摆手道歉的帮助下，那些刺骨的锋芒才终于从少女的身上移开。
“没错，就是即将就任圣女的琉娜·帕佩特的家。”
“但是我听说被选为圣女的女性要与自家断绝关系并不再往来啊，双方已经没有联系了才对......”
“断绝联系说白了只是表面上的事，帕佩特家的地位就是借助圣女的影响力才提升的。尽管对于琉娜·帕佩特来说，这个家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了，但前者确实从她身上捞到了不少好处。”
“这样简直就像......”
就像商品一样。莉泽的脸色沉了下去。
“这个形容的确挺符合实际呢。即便被选为圣女，琉娜·帕佩特也无法获得任何实权，在所有权力集中在龙巢管理者多米诺·波多斯坦手中的现状下，她只不过是个象征性的政治傀儡罢了。不过圣女的待遇如何，对从这场“交易”中得到实质利益的帕佩特家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吧。”
只要看一下包围着自己的花天酒地的奢侈场面，就足以映证凯尔的话了，莉泽不觉间握紧了戴着红色蕾丝手套的双手。估计赴宴的大部分人都是为了讨好帕佩特家的吧？就算根性已经腐败发臭，但只要打着信奉女神的旗号，装出一副虔诚的样子，就能让自己显得高大圣洁了吗？
这就是多米利昂所谓的秩序，不，应该是多米利昂的规则才对。明面上装作清高的模样，背地里就极尽奉承讨好之所能，这就是圣洁之地背后的真相吗？似乎与莉泽的情感产生了共鸣，爱尔温的眼神也染上了几分愠色。
小银是我的道具，但她也是我无可替代的朋友。
不知为何，琉娜的话此刻不断在莉泽脑海中回荡。
啊啊，大概她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吧。琉娜·帕佩特只不过是帕佩特家用来牟取名利的道具罢了。不，现在的她对帕佩特家来说连道具都算不上，作为商品转手的琉娜·帕佩特只能充当买家————多米利昂政府的偶像，以新的道具的身份活下去，而如今她又失去了唯一的朋友小银。
琉娜·帕佩特还剩下什么？虚伪的崇拜？还是认人操控的人格？
莉泽只觉心头一紧，一股莫名的悲凉感油然而生。这个家好冰冷啊，冰冷得让人颤抖......
“凯尔你把我们带到这里来，不会只为了让我们亲眼目睹多米利昂的另一面吧？”
似乎注意到了莉泽的不适，爱尔温的语气透着几许责备的意味。
“还是说你也是趋炎附势的一员？”
“这个嘛————”
“凯尔先生。”
两人的对话被自背后传来的招呼声打断了，回头一瞧，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穿军服的中年人类军官与金发的短耳族青年。尽管由于上了年纪的缘故，军官的黑发有些发白，但同随行的青年一样，那目光笔直的玛瑙绿双眸与如青松般刚劲的身板，给人以一种正直的感觉。
“啊啊，修奈特将军，我正想去找你呢。”
看样子两人是旧识，凯尔说话的语气显得十分轻松自然。
“还有文森特先生，好久不见。”
“是呀，自从凯尔先生从教权院毕业后，啊————”
视线与爱尔温相交，短耳族青年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笑容，
“艾露芙小姐，之前在螺旋天体多亏你拆除了炸弹，请允许我在此对你表示感谢。”
把手上的白手套摘掉后，文森特友好地递出了右手，而爱尔温反而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你难道是————”
“没错，我是文森特·阿尔克特，阶级中尉，是那台魔石机的驾驶员。”
“啊啊，这边才得感谢你救了我呢。”
急忙握住对方的手并回以同样的谢辞，此刻爱尔温突然察觉到，站在自己面前的短耳族竟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但却无论如何都无法用言语形容。
在母亲的墓前是这样，之前被白色巨人所救时也是如此，尽管不知道对方是驾驶员，可爱尔温能够隐约感受到，那温柔的目光背后，那似曾相识的亲近感。
而其中最为重要的是————
阿尔克特？他刚才说他的名字叫文森特·阿尔克特？
倏地，爱尔温把目光移向了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莉泽，才发现黑发的少女已经被惊诧之情所支配，双眼瞪得溜圆，小嘴微张不动，整个人就像冻住那样僵在了原地。
“父、父亲......”
愣了好一会儿，莉泽才挤出了这极度细微的声音，而她的脸色也渐渐由惊讶变得阴郁起来，
“还有兄长。”
为什么你们会在这儿？似乎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莉泽以满溢着敌意的语气质问道。
然而，从正面承受了女儿怒气的修奈特却面不改色，而他那铁一般的眼神亦无分毫动摇，父女间的空气仿佛在这一瞬降至了冰点。
“莉泽，你听我说————”
“不用解释了，兄长。”
冷冷地回了一句，莉泽把矛头指向了将自己带到这里来的始作俑者，
“马吉柯......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话音在最后扭曲了，少女嘴角一泯，掩在手后的鼻子发出淡淡的吸溜声。只见她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在高跟鞋那仿佛要剁碎地板的哒哒声中，那扬长而去的漆黑长发很快就湮没于人群中。
“莉泽！”
等等！向阿尔克特家的两人致以歉意的目光，还不忘透过眼角严肃的余光陈诉对凯尔的不满，爱尔温撇下三人快步追了上去。
“不用叫她回来吗？”
“随她去吧，本来就没料到她会来这儿。”
“哼，真是冷血的父亲呢。”
还不是你把她带来的？这男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别有深意地瞪了一眼凯尔，修奈特轻咳了一声。
“闲话不多说，让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谈吧。”
为了计划的顺利进行。以只有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中年的军官低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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