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处在朦胧与清醒之间。
“废物。”
似是一声呵斥，我猛地睁开了眼。强光刺激着眼球，一阵目眩。
看着头顶纯白的天花板，大脑传来刺痛的感觉，像是宿醉……尽管我没体验过。
用力地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再睁眼时发现处在一个陌生的房间，于是马上坐起身。
“欸？”
身旁躺着小茵，闭着眼的她如娃娃一般安静美丽。受到我起床动静的影响，她有些不满地皱了皱眉头，费力地睁开眼后先是有些恍惚，然后与我对视的目光愈发清澈动人。
“温柔哥哥，早上好。”
穿着粉红色睡衣的她显得十分娇憨，虽然一直无法动弹的身体很是异样。
“小茵……”
我单手扶额，脑袋还是感觉有些疼。看到她的同时我又不得不去面对一个事实——昨晚发生的事是真实存在着的。
一觉醒来没有任何实感，这时我突然想起刚醒来时似乎听到一个声音，但却不像是小茵说的。
想了想后得不到结果，于是就当是在做梦。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连昨天发生的事也一并归于做梦啊。
“啊！现在几点了？”
我突然感到有些慌张，小茵则是不解。
“温柔哥哥，怎么了吗？”
“上学是不是要迟到了啊！”
“嗯？温柔哥哥，今天是周末哦。”
“……好像是这样的。”
小茵的脸上露出无奈地笑。
“该怎么说你好呢，温柔哥哥？明明昨天才刚得知那样的事，今天早上起来却想的是上学。”
“……”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小茵又提起昨天的事，我的心情瞬间沉重了许多。
一想起那些充满离奇色彩的事居然会发生在我身上，大脑里就像是多了一台正在运作的搅拌机，头疼的症状又加重几分。
“先不说这些了，温柔哥哥，帮我换衣服。”
“噢好……”
将手自然而然地放到小茵睡衣的第一个纽扣上，正准备解开时手便僵住了。
“等等小茵……这样不好吧？”
“为什么这么说？”
尽管小茵平躺在床上的身躯和小孩子并没有什么差别，但在年龄上来看，她也只是比我小一岁。让我去脱同龄女孩子的衣服这种事……感觉很微妙呢。
“明明以前也是这样的吧？总之温柔哥哥请你快一点吧，不然要是着凉了对我来说可是很难受的。”
“我明白了……”
咽了口口水，我笨拙地解开了睡衣的前几个扣子，犹如羊脂的嫩白肌肤随之露出。心无杂念地将剩下的纽扣解开，然后直接将上衣褪下，小茵娇嫩的身躯完全暴露在我眼前。
不经意地瞄了一眼，果然和小时候一样上面还是没穿“多余”的布料啊。当然，这种事我可不会专门提出来。
“因为没有必要啦。”
小茵你不用特意解释的……我都明白。总之接下来就是将小茵的睡裤也一次性褪下，面对近乎**的她我没有什么想法，只是会感觉有些难过。
她实在算不上是一个幸运的女孩子，无论多少次想到她，我都会这么觉得。
在床头柜上有一套鹅黄色的针织连体长裙，应该是之前那个中年人准备的，昨天也是他把我和小茵搬到床上的吧。
话说回来，为什么一定要让我和小茵一起睡？但既然小茵没有什么意见，我也就无所谓了。
帮她换好衣服后，顺便帮小茵梳理了一下头发，像这样的早晨十分温馨，倘若没有昨天发生的那些事，我一定会沉浸在这样的日常里吧。
但随着我的意识越清醒，脑海里思考的东西就越多。我开始感到恐惧，恐惧曾经看作一成不变的日常，从今天起……会有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吧？
“温柔哥哥，我们去吃早饭吧。”
“嗯。”
公主抱。我习惯性地的采用这种姿势把小茵抱了起来，比起以前，我现在把她抱起来感觉更加轻松。因为她的体重就和身高一样完全没有增加吧，而我或多或少地成长了一些。
关于小茵的病我在小时候就缠着叶哥问过，导致她全身瘫痪的原因是——脑神经萎缩，这种病到了晚期的时候会令病人完全失去对身体的操纵能力，甚至连感觉能力都被剥夺。而这个病最后必然会因为萎缩的脑神经承受不了负荷导致……死亡。
但我相信奇迹，就像两年前那样。更何况小茵现在已经加入了神居，对于一名A级神，神居一定会提供最好的医疗条件去治愈她吧？
走出房间，一条很长的走廊铺在眼前，打量下四周发现我们处在二楼，从朱红色的楼梯扶手向下看去能看到客厅。中年人此时正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摆着一些简单的早餐。
沿着旋转阶梯一层一层小心地走到楼下，我抱着小茵来到客厅。
“张叔叔，早上好。”
“嗯，小茵还有王温柔，早上好。”
被成为“张叔叔”的中年人对着我点了点头，我也向他打了个招呼。
“那么赶紧吃吧。”
“嗯，小茵，还是我来喂你吃吗？”
我下意识地问道，以前在福利院时除了上学，其他时间基本都是我来照顾她。
“不用了哦温柔哥哥，我就不吃了，你快点吃吧。”
“欸？不吃吗？”
“嗯，温柔哥哥你把我放到沙发上就好了，我想看着你吃哦。”
“可是不吃早饭的话对身体不好吧？”
说到这里我稍微愣了下，正是因为提到了身体我才注意到，小茵可能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不能吃什么东西吧。
“温柔哥哥，你自己吃就好啦。”
“那……好吧。”
我把小茵轻轻放到沙发上，然后我自己坐到她能看到的位置，吃起早餐，过了一会儿。
“王温柔，有件事需要先通知你一下，等会儿吃完早饭你可能要去一趟神居，是关于昨天的事……”
“……”
“张叔叔，在温柔哥哥吃东西的时候说这些可不好！”
小茵不满地说道，令中年人有些尴尬。
“抱歉。”
“没关系，昨天的事是指……？”
是关于抓捕那个神的事件，还是……全部？
“只是去叙述下你的工作经过。”
“是么。”
虽然我是这么说的，但早餐却已经没有心情继续吃下去。
“温柔哥哥，不要害怕哦，我一直都和你在一起的！”
“啊……小茵，谢谢你，不过总感觉怪怪的……”
一想到小茵这两年间时刻关注着我，就有些胃疼，不过我又突然有了个疑问。
“话说小茵，你说你是‘一直’看着我吗？我记得就算是A级神，一年之中也只能使用一个月的神力吧？”
“按理来说是这样啦，不过我有点特殊呢。”
小茵的眼中带着说不出的复杂。
“总之我可以无限制的使用神力哦！所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温柔哥哥你呢！”
“好厉害！但这样子我也会感觉不好意思的啊……突然有些庆幸以前都不知道这件事，不然做什么事都知道在被你看着感觉很微妙。”
“该回避的时候我还是有回避的哦，不过一些日常上的事情我是知道的，比如说温柔哥哥你在学校里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这已经完全是隐私了，小茵。”
“嗯？温柔哥哥不想让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那倒不是……啊，算了。”
说到底我现在还在纠结这种事也没有什么意义，因为……我已经没有自信保证，我喜欢上风信子是不是别人为我安排好的？
哈，连这种事都开始猜疑的我真是差劲极了。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中年人见我也没打算继续吃下去，便提议离开。我点点头，却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小茵，她对着我暖暖一笑。
“温柔哥哥，我一直在你身边哦。”
“谢谢你，小茵。”
中年人此时已经走到门外，与小茵告别后我也走出了房门，而这一刻，我又听到了小茵的声音。
“请相信凭着自己内心得出的判断，温柔哥哥。”
这句话是在脑中响起，直击灵魂深处。相信自己的判断么？
我望着头顶晴空，没有云朵修饰的一望无际的湛蓝，映在眼中仿佛成海。
真的可以么？在接受了那样的现实后，我想到的是曾经在福利院和其他孩子一起看过的一部电影——楚门的世界。从出生起在被监视与拍摄的环境里生活那么多年，所遇到的人，包括亲人、朋友、爱人在内全是演员，经历的成长都暴露在摄像机前，暴露在无数观众眼中。
整个世界唯独自己一人不知情，那样的孤独感我如今切身体会到了。
于是我该怎么做？像主角楚门那样去观察街道吗？看看是否也有人不停地绕着同一条街道走。最终他选择了逃离这个虚假的世界，那么我又该如何抉择？
回想起昨晚在昏睡过去前，小茵提出的“退路”。尽管不知道所谓的“制约条件”是什么，但小茵是不会骗我的，只要肯放弃现有的生活，我就能回到原来的步调吗？
但……已经知道了现实的我，还能忍受一直被监视的“日常”吗？早就变味了呀。
答案不言而喻，我的判断……
“王温柔，我们走吧，去神居，或者说，回家？”
中年人已经将车开到我面前，透过敞开的车窗玻璃富有深意地问道。
“嗯走吧。”
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抱着“走一步是一步”这样立场并不坚定的想法。
“去神居”
我缓慢地迈出了我的脚步……
……
褐色木楼，古色古香，神居。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这里了，对于神居并不陌生。刚跨过青石门槛便有一位旗袍女服务员迎了上来，看样子是一直在等我。若放在以前我还会感到受宠若惊，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
毕竟我可是能令整个神居重点观察这么多年的人呀。
张叔叔并没有和我一起进来，随着服务员上了二楼，她在楼梯口微微鞠身指引我继续上去。踩着藏青色的木质阶梯，脚步声十分清脆。
刚上三楼眼前便出现许多熟悉的身影，似乎我已经是最晚来的了。这次他们并没有在李老的办公室里坐着，而是选择在外面的一张红木八仙桌旁饮茶，空气里幽香弥漫。
“王温柔来啦！”
露莉可是第一个发觉到的，她兴奋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摇晃着两条色泽红艳的双马尾跑到了我的身前。
“呜……你昨天没回家呢，虽然音绮说你是在朋友家里，但我还是很担心的！”
见到露莉可这副委屈的样子，我下意识地想要抚摸她的头，但手却悬在了半空中便收回。我注意到露莉可的眼神明显带着失落，有些不忍，但昨天听到的那些事还是令我心里有了芥蒂。
这个总是将心事摆在脸上的纯真女孩……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样。
不止是她，我将目光扫向坐在八仙桌旁的其他三人——李老、利昂……南音绮。无论是谁，都不是我所认识的那样嘛……他们对于我又是什么看法？
此刻，我真的很想不顾一切地对着他们大喊——“你们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我身上又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你们这样做！”
或许这样很直接，但会令现有的局面彻底崩坏。而崩坏之后发生的事……我无法保证自己能否承受。像现在这样，各怀心事地维持着关系才是正确的选择吧？
“嗯，既然王温柔也来了，那么就开始把昨天发生的事详细地跟我叙述一遍吧。”
李老说完后，利昂似乎是把叙述的工作推给了南音绮，她淡淡地看了我一眼后开始叙述。
她讲述的事情经过和我昨天看到的并无出入，在这个过程中，我没有派上任何用场，甚至成了累赘。现在再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我的思考重点甚至已经不是自己在死亡边缘走了一遭，而是……神居让我进行这种工作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我思考的时候，南音绮正好将事情讲到他们留下我，继续追赶目标。
“之后由于目标开始向着普通人较多的区域逃离，为了能够在那之前抓住他，利昂先生带着露莉可绕近路去目标前方包抄，而我则是继续追下去。不过最后对方似乎因为对道路并不熟悉，进入了一个死胡同，没做多少抵抗便被我制服，最后交给了神居派来进行交接的人员。”
“原来如此，小南你在这次工作里还真是功不可没啊。”
“是我该做的。”
“呵呵，不用这么谦虚，而且要不是你的话，这次工作差点就出现人员伤亡了。”
李老说完这句话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南音绮，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我真心实意地说道，无论她是出自什么目的，救了我一命这个事实不容置疑。
“没什么。”
“哈哈，小南这孩子还是不能好好接受别人的好意呀。不过话说回来，这次的事件对于王温柔你来说还是或多或少地受到了一些惊吓吧？虽然小南及时反应过来把你救下，但是下次如果再有这种情况发生可就不好说了。”
李老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
“所以能够自保才是最重要的，总是依赖他人早晚有一天会丢掉宝贵的生命，这点对于神来说尤其重要。”
这番话无疑是说给我听的，我表面上一副受教的表情，内心暗自猜疑。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保护自己……像是之前那样用不上神力的工作就算了，可像这次的工作对于我这个F级神力来说实在有点勉强了。”
无论如何，我先按照他的意思说下去。
“的确，像这次的工作让你凭着自己的神力自保的确有些强人所难了……但是人的生命毕竟只有一次啊，无论通过什么手段都应该保护好自己。”
李老说完后自顾自地点点头，然后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从口袋里拿出一瓶类似西药的瓶子，看着它我有极不好的预感，尽管说不上来是为什么。
“其实神居对于你们这样神力较为弱小的神，还是有考虑过你们的安危，毕竟无论怎么说，能成为神的人都是算不上太多的。于是为了你们神居研制出一种药物，可以通过刺激神力来增强你们的能力。”
李老将药瓶放到了桌上，我稍微打量了一下发现与普通的西式药物的包装并没有区别。
“这就是神居为你准备的保障了，有了它在关键时刻或许就能自保。”
“……真的有这么神奇吗？而且我只是一个F级的神，就算吃了它也不会强到哪里去吧？”
“话不是这样说的，在关键时刻哪怕多一丝能救命的机会都应该把握住，而且这个药对于神力较弱的神来说效果很显著。”
他稍微顿了顿，浑浊的目光示意我将药拿过去。
“不过你要注意的是，这个药并非是没有副作用的，就像是神的‘代价’。如果不是到关键时刻，千万不用随便服用。”
“副作用？”
“嗯，副作用是会根据你服用的剂量来决定的，虽然理论上来说这个药吃得越多就能增强越多神力，但倘若服用过多当场猝死的可能性也会很大。即便只是服用一粒的话，副作用也会令你很长一段时间身体虚弱。”
“……”
“那今天就这样吧，把药拿过去之后你们就可以走了，下次再有工作我会让利昂通知你们。”
这是李老的最后一句话，说完后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我的身上。我心里对于这瓶所谓的“能增强神力”的药十分怀疑，但现在这种情况下我要是不拿就等同于直接和神居做对。
略微考虑后我就将药瓶拿走，反正只是拿走应该不至于会发生什么，只要我不去服用就好。在我拿走药瓶的一刻，周围的目光不再那么刺人，但利昂的眼神却显得极为玩味。
“那李老，我们走了。”
说完后我便开始朝着楼梯往下走，一直到走出神居这间茶楼大门后才停下来。跟在我身后一起出来的是南音绮和露莉可，利昂并没有一起出来。
接下来……就是我独自面对她们了么？带着前所未有的心态，我看向了她们。
“给我。”
南音绮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淡。
“什么给你？”
“当然是药。”
“给你做什么？你也需要这个药吗？”
“我当然不需要，但是对你来说也同样不需要。”
她显得有些不耐。
“你是不是傻？怎么可能有这种药……”
“你又是想和我说什么？你是想说神居在骗我吗？这可是神居啊。”
我对着她说出了一句带有嘲讽意味的话，这放在以前我是完全不敢说的。
“你是在怀疑我么？”
南音绮眯着眼睛，纯黑色的瞳孔透着冰冷的目光。
“怀疑？我有什么好怀疑的？反正你们……”
“啪”，空中传来清脆响亮的声音，但我的一只耳朵却陷入了耳鸣，脸上愈加清晰的痛感火辣辣地刺激着我陷入空白的大脑。
“我不想知道你从谁哪里知道了什么东西，但是你没有理由去怀疑所有人。”
南音绮落下这句话后，消失在我的视野里。
茫然地看着她离去的方向，心脏仿佛被一只手用力扼住，令我感到呼吸困难。
但同时，我的脸上也传来柔软的触感，回过神发现露莉可正一脸担忧地抚摸着我被打肿的脸颊。
看着她我陷入了更大的迷茫……怀疑？如何让我不去怀疑所有人？
因为我又能够相信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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