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凝视着眼前的巨坑，陷入了一阵沉默。
正如那怪物所问的，我真的是——所谓的好人吗？
肯定不是。
我是骨龙，是邪恶的不死生物。我的心早已腐败凋朽，肉体早已消亡，作为人的部分已经化为乌有——我是骨龙，是亡灵，是怪物，是足以毁灭国家，终结生命的天灾——
“那又怎样？”逸散的魂火慢慢飞回我的眼眶，凝聚成两束摇曳的火苗，我轻轻摇了摇头，“我是什么，与我做什么，本来就没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为了……”骨翼慢慢缩小，贴在身后，龙尾缓缓蜷缩，束在腰间，我的眼神有些复杂。
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只有一个罢了。
……这样好吗？
我根本不知道“我自己”的过去。
我——在这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存在呢？
“我们的王——和您是一类的——”
怪物的话突兀地从我脑海中回响开来。
“我们的王——等着——您——”
怪物已经死了，尸骨无存。但它好像又在我的心里活了过来——那恶心的，含糊不清的叫喊声，在我头脑里回荡着，不断诱惑着我。
我突然有了一种好奇，或者说，一种渴望——知晓自己的渴望。也许去见那个所谓的“王”，就能知道一切了吧。
但是……还是那个问题。
这样好吗？
我转头看向了那边的房间。
现在是深夜。不知刚才的声响……有没有吵醒我那小小的契约者呢。
我有一种预感，如果我真的知晓了之前的一切，那么我可能真的不再是个“人”了。那时候，我会成为什么，说实话我自己都不清楚。是巨龙，是亡灵，还是……
我想起了那个场景。那个希娅给我看到的……不，是我记忆中真实的场景。
无尽的锁链扎入巨龙体内，将它活生生钉进巨墙之中。刀枪不入的龙鳞凋落殆尽，万法不侵的龙皮四分五裂，近乎不死的身躯轰然倒塌，龙血染红了整个荒原。回忆中那种对整个世界的恨意——即使已经过去了不知几个千年或百年，依旧让那时的我几乎完全疯掉。
如果，取回了回忆的话……
我还会因为薇希而停止仇恨吗？我会成为那个“王”吗？
——还是说，我会连薇希都——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一种恐慌感涌上心头，但那种对真相的渴望却更加强烈起来，怎么压制都压制不住。
“不，不会的。”摇了摇脑袋，我想把这些胡乱的思绪通通抛开，但完全没有效果，不仅如此，被压制已久的那些记忆碎片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杂音开始从我的耳旁嗡嗡响起，纷纷涌来的，模糊不清的回忆又开始呈现在我的魂火之中。
魔力在我身周凝结，空气开始打转，不安定的螺旋风暴慢慢形成……
“啪！”
柔和的月色在我身旁绽放。
清亮的月光将我脑中的思绪抚平。
“不要想太多。”柔媚的声音从我身后响起，打断了我的胡思乱想。
我感到有一只柔软的手扶上了我的肩膀——然后狠狠拍打了两下。魔女的劲道还真是不小，连身为骨龙的我都禁不住颤了一下。
不过这拍打到确实有效果。一阵冰冷的魔力涌入我的体内，虽然马上就被我本身的力量驱逐，但那种奇寒的触感让我一瞬间精神了起来。
“魔女和猫人——可没有一个算是真正的好人哦。”我转过头去，正对上了伊迪丝那张爽朗的笑脸。她一边拍着我的肩，一边笑道：“畏首畏尾的话，最后终究会失去自己珍惜的东西哦。”
“嘛，我也是，他也是。”她笑着拾起了一杆枯草，无聊地编了个草环，哈哈笑着挂在了我的角上，“你想做就做吧，只要你不会后悔。”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摸了摸自己的角，有点意外。
“不知道。”她干脆地回应道，“不过你那不安定的魔力真是好懂——刚才的达斯桑，就是个随时爆炸的锅炉。”
“是吗？”我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
“哎——这就不好了。”伊迪丝不满地拍了拍我的肩，“真要感觉对不住或者想谢谢我——那就，那就……”
她想了想，摇了摇头，留下了一句话，笑着走远了。
“欠着吧。”
“我去散个步，你赶紧去看看自家闺女吧——对了，猫头变态和我妹妹去见那小猫儿了。你有空的话，也过去一下，我妹妹有事拜托你——先说好了，我妹妹拜托和我拜托是两回事，你别想赖账啊！”
我有点愣，看着伊迪丝一边说，一边背着手一摇一晃向着林间走去，消失在了密林之中。
这痞子行径……这个流氓魔女啊！我不由得笑了起来。
不过，现在这地方乌漆墨黑的……有什么好散步的呢？
总之……
我向着薇希的屋子走去。
她说的话，我还得想一下。不过有一点是对的。
我该去陪着薇希了。
银月的小精灵这次出奇的安静，她翩翩飞来我的身边，轻轻坐在了我的肩头，靠在了我的脖子旁，静静眯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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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不用……”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艾琳娜苦笑地看着门外。
“非常时期，这是必须的。再说，没有保护好您，本就是我的失职！”如雄狮般有力的声音从那里传来。
手持一杆钢枪，劳伦斯将军笔直的站在门口，淡金的双眼锐利如刀。无数皱纹如刀痕遍布在他的脸上，让他更显刚毅。花白的胡子在夜风中被吹得一摇一晃，他却依旧一动不动。
“你是说服不了他的，艾琳娜。”一旁的床上，艾伦一脸轻松——虽然她右胸被寒冰暂时封死的大洞还在冒着黑气，“我出生的时候他就这样儿了。”
“我就不问你是怎么记得出生时候的事情的了——”艾琳娜望向了艾伦那触目惊心的巨型伤口，皱起了眉头，“你的伤口，怎么这么敷衍……”
“嘛，这边没有能治好我的人。”艾伦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却发现嘴里含满了血液。她不在意地一口咽了下去，接着讲道，“我觉得这样冰凉凉的还挺舒服，艾琳娜你不用担心啦——”
“胡说八道！”虽然肚子被穿了个孔，但没被伤到要害。现在被纱布包的严严实实的艾琳娜呵斥道，“不许说话，不许动！给我好好呆着！等老将军派人请医生来！”
“唔……”有点想反驳的艾伦被艾琳娜一瞪，乖乖闭嘴平躺在床上不动了。
“王女放心，我已经传讯给那不靠谱的魔女了。”门外一声嘹亮却沉稳的声音传入室内，“她说她会带着最好的精灵医生来，您不必过于忧虑。恕我直言，您自己的身体才最为重要。”
“我的伤不碍事。”艾琳娜试图坐起来，结果牵动了伤口，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哼，“老将军你先去屋里吧，外面冷——”
“不必。这种温度……还赶不上这片冰域冬日的白昼寒冷。”劳伦斯叹了口气，一甩长枪，将房檐上挂起的冰凌扫去，“王女大人，您请休息吧。谁敢打扰您——先过我这一关！”
“唔……根本交涉不了啊。”艾琳娜一脸苦相，“我还有好多活的，现在时间很贵的……”
“你也该放个假啦，艾琳娜。”艾伦笑了一声，结果咳出了一大口血，“唔，别瞪我，我不说话，我不动啦，你别这么看我……”
房内的窃窃私语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两股不怎么均匀的呼吸声。
老将军细细听了一阵子，确认了屋里两个病号真的是睡着了，才松了口气。他抖了抖钢枪，甩了甩斗篷，将那上面凝起的霜轻轻拂去，又坚毅地在门前站定，宛如一棵苍松。
他眯着眼睛，望了望天空中的血雾，轻轻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我们这边，也是有‘王’的啊……”
老人一顿钢枪，惊走了几只向有着亮光的屋内奔来的雪地小兽，之后便一动不动。唯有那双锐利的金眸，仿佛穿透夜空，看破了黑夜中潜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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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你们这些渣滓，有时候还能呈现一点价值。”
王座之上已经尽是鲜血和碎肉，被肉糜淹没在王座之内的血色的贵族只露出一颗脑袋——在这血肉塑造的“棉被”里面，他笑得很是舒畅。
王座之下，瑟瑟发抖的眷属们只剩下了两三位。他们趴伏在地上，抖得像是筛糠的筛子。
“你们啊，你们啊——”血肉堆中，一只沾满血的手轻轻探出，修长的五指之间，粘稠的血缓缓滴落。贵族的话语里充满了欢愉与疯狂：
“你们不会辜负我的期待的，对不对——”
“是！”即使恐惧的牙齿打颤，这几位血族依旧齐声大声呼喊，“为了吾王，我们愿献出一切！”
“把那太古的巨龙……不，把苍穹的邪龙【达斯马尔】——请到我的面前！”血色的贵族眯起了眼睛，喝令。
“那可是我的贵客。如果做不到嘛——”他捻起了一片碎肉，“啪”一下将它捏成了血雾，“那家伙倒是给你们做了榜样呢？”
一阵轻笑之间，数阵惨呼从座下响起。随之而来的，是几声沙哑而渗人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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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这是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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