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娜希露发出一声沉厚的大吼,像野兽咆啸一般在辽阔的洞窟裡迴盪。
她身体的确变得更大了,身上像草皮的绿色绒毛越来越长,并扩散到身体的更多地方,本来扎成一束的棕色长髮有生命般的撩动起来,绷开了皮绳的束缚,紧贴着脖子后方往嵴背生长,宛如灵芝胞子的白色鹿角从棕色长髮间冒了出来,大小不到一个巴掌。
「伊雷克……娜希露大姊是要变成大角鹿了吗?」
大概是第一次看到兽人战斗吧?丽丽奥紧张又带有好奇地看着我问。
「看起来不会变到底呢,她应该是打算用【兽之型】而已吧?」
「【兽之型】?」
「就是控制身体兽化的程度,毕竟不是每一场战斗都要使出全力,也不一定每一场战斗变回原形就是最好的,因此兽人都需要学习因应不同情况发挥出不同程度力量的技巧,甚至是让某些特定的身体部位增强或进化,那就叫做【兽之型】。」
我曾经看过几个兽人用过【兽之型】,其中几个甚至是用来对付我的,他们都像娜希露一样展露出野兽的气息和力量,却依旧保持着人类的身形。
毕竟她曾经说过变成大角鹿会点麻烦,所以想必会节制吧?娜希露的确没有完全变成大角鹿,但那副模样已经足够令她的双手从海带的缠绕下挣脱出来,把海带整束整束抱起来,以千钧之力用力往后扯,整隻食潮者几乎都被拉动了。
她奋力咆啸,不管其他食潮者也被吸引了过来,把海带直接从食潮者身上拔了下来,抛到一旁,放下手中的拐杖,开始帮忙米可扯下她身上的海带,儘管速度很慢,其他食潮者的海带又不停缠了上去,一脸舒服又痛苦的米可还是重新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可恶……区区食潮者竟然让我这麽难堪……去死吧!」
宛如初夜被夺去的少女一般,她衣衫不整〈虽然本来就没穿多少衣服〉的重新握住长矛,黝黑的皮肤开始变黄,一种接近夜光植物的萤黄,彷彿她体内有一盏灯亮了起来,并透过薄薄的皮肤四散出去。
「【凝毒】!」
接着光芒化成了液体,激烈地冒着轻烟,从皮肤各处凝结、聚集、流下,碰到液体的海带发出刺耳的腐蚀声,从墨绿色很快转变成烧焦般的黄褐色。
「啊,米可妹妹又要用那招了吗?」
虽然没有通过成人礼,但原来已经能跟其他纳克希人一样用身体分泌毒素了嘛,对于洛库尔兹大名鼎鼎的纳克希人,丽丽奥显然很清楚米可要用甚麽招式,她赶紧用手捏住鼻子,一脸嫌恶的眯起眼睛,看着萤黄色的液体顺着长矛流进了食潮者的体内。
顿时一阵像是拉肚子加醃了百年臭豆腐的味道扑面而来,那隻可怜的食潮者开始抽动起来,但也只能勉强滚动几下,身上的海带渐渐失去了活力,放开了娜希露和米可,像植物枯萎一样迅速衰弱。
她们没空庆祝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而是赶紧从那隻死去的食潮者身上下来,爬到之前突出的石牆上,逃过其他应声追来的海带。
「喂!打赢了记得把牠们身上的海带蒐集起来!啊!不过被【凝毒】污染的部分就不用了!」
听到我的揶揄,本来累得趴在地上的米可又跳了起来,遮住自己的身体。
「你这小子果然一直在旁边看!我要杀了你!就是现在!就在这裡!给我站在原地等着!」
「米可,妳去杀他之前先把衣服穿好吧,而且妳不是早就脚软了吗?」
「呜……我……我才没有!」
一旁的娜希露则像动物般趴在地上,也不管身上残留的海带,丝毫不掩饰疲累地喘着气。
唉,本来应该是一场轻鬆的狩猎,没想到竟然弄得这麽狼狈,怪不得一个兽人和纳克希人的组合还始终赖在贝塔玛旧港,没有到内陆去挑战更高难度的冒险。
她们明明很强,却不去理解自己的力量,和背后潜藏的可能性。
「丽丽奥,跟我来。」
看来我得靠自己了,不然等她们蒐集到足够的食潮者海带之前,涨潮早就把我们吞没了。
「就像她们做的那样,离我一段距离,吸引海带的注意,但不要被牠们抓住,牠们怕烫,但尽量不要用火光元晶烫牠们,不然到时候採下来的海带效果不好就白忙活了。」
我把手裡的十字镐交给丽丽奥,她看着脚边的海带,丽丽奥的绿色大眼在火光下炯炯有神,眉毛坚毅的倒束起来,樱桃小嘴紧紧闭着,害怕又勇敢地接了下来。
靠近一看,她的确是个漂亮的少女,美丽、天真又纯粹,怪不得凯欧和摩恩利都急着得到她,我笑着转过身,朝眼前堆成一团的食潮者走去。
我挑选的地方比较狭窄,但这无所谓,在没有水的地方食潮者根本难以移动,不会有被牠们压死的问题,靠近牠们的时候也得面临满满的海带,不会因为比较辽阔就比较好对付。
事实上,狭窄一点更好。
我用手指着丽丽奥停下来的位置,不发出一点脚步声地往一隻食潮者走去,牠大概有半层楼那麽大,海带长得很茂盛,有一半以上跟其他食潮者缠在一起,剩下的大都被丽丽奥手裡的火光吸引。
食潮者的海带虽然是用表面的吸口进行攻击,但实际上的感受器在海带两侧的透明薄膜,只要避开或顺着薄膜的轨迹移动,食潮者就不会发现我的存在,就像不会去注意水或风流过那样。
看到我如入无人之境般走进了海带裡,甚至用手拨开挡路的海带,丽丽奥似乎快惊呼出声了,我沿着海带一路走到了根部,从毛茸茸的根部表面找到了食潮者的鳃孔。
在佈满硬壳的表面上,鳃孔显得可爱多了,就像一个人的嘴唇,鳃孔周遭有着软嫩的外皮组织,坚硬的外骨骼在这之下,再之后则是长长的呼吸管和气囊。
米可就是把长矛**了这裡,所以才迟迟杀不死食潮者,就好像你一直掐着一个人的脖子,但只是乾等着对方窒息而死,而不是乾脆地把脖子扭断。
我拔出冰轨刀,小心不要碰到鳃孔和旁边的外皮组织,把冰轨刀顺着气管慢慢往下伸,因为伊雷克的手太短了,我几乎整隻手都没进了鳃孔裡才探到了食潮者的核心,或者说是心脏吧?我也不知道是甚麽东西,反正刺了就会死。
我没花太多力气就把冰轨刀刺了进去,食潮者就像被电电到似的大力抽搐,海带疯狂窜动,如果能哀号的话已经把我耳膜震破了吧?
「伊雷克!」
我没理会丽丽奥紧张的大吼,而是放开冰轨刀,把手伸出来,任海带缠上我的身体,毫不反抗,像一隻无害的鲁克虫,双手抱胸,等着海大温柔地把我送出来,让丽丽奥一脸无法置信……不,是超越无法置信地抱着我。
「别问我怎麽办到的,这隻在几分钟之后就会断气了,拿好妳的短刀,把海带採下来,要连根一起採,不然就没用了。」
「喔……喔。」
我没等那隻食潮者死透就走了进去,从鳃孔裡把冰轨刀**,朝下一隻走去,用一样的方法……嗯?问我为什麽海带会把我温柔地送出来?
这不是很简单吗?你走在大街上莫名其妙被人捅了一刀,抬起头来一看,周围甚麽都没看到,只有一个看起来像路过的老太太,你会急着把那个无害的老太太掐死,还是急着把刀**?就算捅你的真就是那个老太太,想必你也反应不过来吧?起码我没遇见过这麽聪明的食潮者。
我用一样的方法又杀了几隻后,娜希露和米可才开始新一轮的狩猎,虽然海带早就够了,但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她们了。
反正时间还很充裕,我看着丽丽奥穿梭在食潮者的尸体间,把海带一条一条的砍下来,慢慢塞进越来越鼓的背包中,她工作得很卖力,而且就是汗流浃背也丝毫不减速。
不愧是农家的女儿呢,我正想起码帮忙把海带割下来的时候,发现逐渐稀疏的海带中透出了一丝光芒。
我好奇的朝光芒走去,穿过食潮者的尸体,掀开黏踢踢的海带,看到洞窟的岩壁上刻着一个对称、网状的符纹。
奥瑟恩的符纹。
符纹发着光,刺眼地几乎让我目盲,彷彿化成利剑和槌子穿透我的身体,挤出我体内的黑雾……
突然我听到了一声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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