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这是任庭第一次近距离贴着大圣那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几乎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吐息。
哇，怎么从来没发现，她的睫毛是有那么长。
纵使人家是个面瘫，但美好的一切尽是让任庭看得有些恍惚了。
空那双赤色的眼眸，灼热得仿佛能将自己的灵魂燃烧殆尽。
不知就这样盯了他看多久，空才不耐烦地松开手，将任庭推开。
黑发的少年有些踉跄地后退，挠挠头，不甚明白大圣此举的用意何在。
“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是在暂住下来之后，才渐渐看出端倪的。”
空背对着任庭，清了清嗓子，说。
面对此情此景，任庭不知怎么的忽然就起了好大一股愧疚感哦。
“......而就算意识到了你的体质，但我也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就告知你。”大圣说着有些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自己的鬓发。
“哎？那为什么不立即告诉我啊？”
这样也好有个自己是“天选之子”的心理准备啊。
“首先，那时除我之外没有第二个人会留意到这点。虽说你在不自主地泄露身体力的力量，但还只处在尚能遮人耳目的阶段。还有就是......我处在负伤阶段，惹出什么计划外的麻烦，我会很困扰的。”
“......哦。”
“于是，我就想着暂且先维持原状，视后续发展而定。我不想教你操控‘气’也是如此。我是不会教人的性格，想着万一弄巧成拙......”
空捂着自己的胳膊，有些欲言又止。
少女也是有着自己的考虑，这方面任庭也不好说什么。
“啊，所以说，空在我家养病的这段时间里，还附带观察我的身体变化吗？”
“啪”地拍了拍手，任庭恍然大悟。
在得到了对方认可地点头后，他又不免开始腹诽起空原来不是纯粹地在宅啊，真是意外。
大圣敏锐地意识到任庭可能在说自己坏话，干脆就瞪了他一眼。
“唯一超出我预料的，是你爆发的时间来得太快了。”
原本按照少女的预想，自己状态也恢复得差不多，山海会那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一番熟虑后，倒也不失为告知任庭的最好时机。
然而，就在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让空意识到自己的算盘被破坏了。
“那个时候我才起床，刚吃完你给我留下的炒饭，突然就感知到了在市内爆发的，任庭你的‘气’。”
空有一点没说明，就是那时候那个叫夏果果的女孩也在。不过这无关要紧。
“因为我有对你输入自己的真气，所以说，你能释放出来的气息，与我是很接近的。”
“唔，还有这种事？”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你能复活，只是觉得你要是死了我会有些困扰的。”
任庭没说话，他明白于是空就这样跑来救自己了。
虽然没有赶上第一次，但最终还是幸亏她的及时出现。要不然自己就得被带走，制作成标本了吧。
“但是途中我却感受到了，你那份气息在发生急剧的变化，体内山海经的力量在失控地外泄。”
少女再次正视向任庭，表情稍微有些不爽。
“那个时候你干了什么？”
“就算妳这么问......当时我被杀人魔又杀了一次，大概是在复活的时候，导致力量泄出了好多吧？”挠了挠头，任庭自己也不敢确定地回答。
他的这番回复，随即又招来了大圣的一记冷哼声。
“哼，所幸的是，同时出现的另一股气团相比，你这边的气息相对微弱，好在是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实际上，山海会的干部还是来往了任庭这边。虽然只有两个。
而空也算及时救场，避免了身份被发现的任庭被抓走的结局。
一想到自己被空救下，至今还没说一声道谢的话语，想着稍微有些过分之余，任庭一脸尴尬地凑了上前。
“总之，多谢了啊，空，救了我一命......”任庭挠了挠头，不知道自己该用何种距离来对待少女。
赤红的眸子扫了他一眼，空表现得有些不领情。
“与其谢我，不如考虑一下自己的现状如何？你觉得自己现在完全脱离危险了吗？”
“诶？”
“诶个鬼啊。”任庭不知第几次的愣住自然迎来了空的一阵子不满，她戳了戳任庭的脑门，并且责骂道。
“我且问你。”空接着莫名以长辈的语气开口，“任庭，你认为，这次事件中，有多少人最后会知道，你体内藏有山海经的真相？”
“———！！”大圣一针见血指出关键问题所在，任庭紧跟着震惊。
“你可别忘记了，前来收尾的那群人，全部都是山海集团的职工。而集团背后的山海会，正是垂涎这份力量许久，可以说是耗费了漫长时间都在追寻山海经的最危险的势力。”
空没有明说，但任庭心领神会自己落到他们手中后，会受到怎样的待遇。
而说起山海会......那个几乎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任廷大小姐，就是负责此次上演在这座东木市内，抢夺《山海经》的幕后黑手了。
一想到那张傻大姐面孔下隐藏着的恶意，任庭便有些瑟瑟发抖，自己居然在敌人的大本营上了好几天的班。
不过任廷她究竟了解到这个事实了吗......任庭陷入了苦恼中。
“还有就是，提醒你一件事，任庭。”
“嗯？”
“我提过的吧，我下凡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抢在山海会之前，拿到《山海经》这本书，再回到天庭去交付任务。”
“哦哦，我懂，空妳提过好几遍了。”少年点头如捣蒜。
“然后，现在《山海经》就在你的体内。那么，你明白我想要说啥了吗？”
“......”
任庭好生一番沉默。
接着头脑总算不太坏瞬间理解后，他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并牢牢抱紧自己的身体，嘴唇微微颤抖。
“空、空姐姐，妳......妳这是要强抢民男吗？”
作为说出这番话的代价就是，任庭话音刚落就被大圣满脸黑线地来了一发腹交拳。
“别给我耍宝。”
任庭捂着肚子夸张地欲作出倒地状，空冷着小脸晃了晃拳头。
“不耍宝活跃一下气氛不行啊，这种严肃的话题突然抛给我，微臣做不出反应啊。”
换上了一副还算正经的表情，任庭揉了揉被打的腹部靠近。
“突然就说出这种话什么的......那么，空妳又是怎么想的呢？妳要把我带走么？带到那个天庭去？”
哇，别这样啊，这是神马发展啊，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能不去吗？
一瞬间，几乎有无数道声音在任庭的心底回响。
面对少年认真的提问，只见空忽然合上了眼睛。
任庭听见空发出稍许加重的鼻音，思考完毕的她片刻后又重新睁开。
“......这一点，我也不清楚。”
“喂！”
“怎么？莫非你很想跟着我一起去天庭吗？”
然后空的一句话很快就堵住了任庭的嘴。
“你知道什么叫做怀璧其罪吗？说得就是现在的你。任庭，你就像是一块非常诱惑人的肥肉，任谁看了都想要咬你一口。”歪了歪头，大圣说，“你得做好最坏的心理打算，如果没有人可以庇护你，你将要直接面对山海会那群疯子。也有种说法，叫做祸及家人。”
“......”任庭沉默了。他低下头，反复握紧松开自己的手。
“又不是我非想要这什么山海经不可的。我完全就是受害者......对了，空，那既然如此，只要把我体内的东西取出来，再让你带走不就好了吗？”
对于任庭这一拍脑瓜想出来的“妙计”，空却不怎么看好。
“先不说我能否取出的问题，退一万步来说，我并不能保证，这一行为不会伤及你的性命。”
少女的话犹如一盆冷水，瞬间浇到了任庭身上。
“更何况别忘了，你是因为山海经的力量才能有不死身的，原本的你已经死过两次了。你失去了体内的山海经后会发生什么，我不敢肯定。”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怎么办？”
原本想着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空，任庭念一想心说不对啊，按照这种发展，人家其实也是想盯着自己出手的一员哎？哎呀妈耶，任庭觉得自己这简直就是四面树敌啊。
将近二十年来的人生中，任庭从未觉得自己是如此直面困境过。
按这种说法，天庭这边也是在垂涎自己的力量吧？谁又能保证天庭不会是另一个魔窟呢？
而和另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的山海会相比，天庭那边至少还有空在。
仅凭这一点，便足以让少年内心的天平倒向一边了。
“所以我说的不知道，就是这个意思。”
“恕我直言，空姐姐妳这就和没说一样。”
“无所谓，既然一时想不好怎么做，那就先放一边不去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想通了。”
“别吧，万一我在妳老人家想通之前就被坏人抓走了呢？”
“那我就去把你救回来。”
“......”
赤发少女说这句话时语气是那么认真，那眼神似乎在述说如果真是如此，自己到时候一定会来将自己讨要回去。
发言虽很霸气，可任庭总觉得自己似乎被直接当成一件物品了。
恍惚之间他忽然明白了什么。
空这是在关心自己的感受。
此刻的任庭猝不及防地就走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要做出选择了。而少女正是在给他时间做出抉择。
这是属于空，有些笨拙的方法。
一边发出“呀嘞呀嘞”的嘀咕，任庭挠挠头，与少女正面相对。
“我也就不问空妳想让我怎么做了，看得出来妳也在烦恼，总之......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完全没有半点危机迫近的真实感，任庭选择向空的态度所看齐。
对于这一反应，赤发少女依旧双手抱胸，一副冷淡的表情在那边小声哼了一下。
不知道的人看来，还以为任庭又怎么招惹到这位姑奶奶生气了呢。
而看起来，这些就是空此番要说的全部了。在意识到自己已经把要说的全部说完后，视线最后在任庭身上一瞥，然后作势就要转身。
任庭明白，那个眼神加动作的含义是自己要走了，以及，快点跟上来。
少年耸了耸肩，表示小的听从指令。然而刚踏出一步，任庭忽然回想起了什么。
“哦，对了。”
“嗯？”
任庭的驻足停步自然是引得大圣的一阵责问，他赶忙挥了挥手，示意并无大碍。
“我有一个问题憋在心里很久了，想着现在气氛那么好，不如趁此机会......空，妳说过自己是从天庭来的吧？我一直不知道妳的身份哎，可以的话，方便透露一下？”
“......”
空将头发束到耳后的动作都停住了，好似被任庭突然问出口的话惊讶到了。
太阳在这个时候升到正空，温度渐渐推移到了一天内最为灼热的时刻，夏日的炎炎刚好洒落在了两人的这块位置，赤发的少女顶着烈日一言不发。
不知是在做心理斗争还是别的什么，空无意识间开始微微咬起了下嘴唇，捏住衣服下摆的手指稍微用力了一些，以至于肉色的指尖都泛白了。
任庭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空露出这样的表情，他忽的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问了不该问的东西？
“任庭......你不知道？”
这个状态大约持续了有那么两三分钟的样子，好不容易等来了反应，确却是空的一句反问。
少女的眸子底下异色掠过，那表情仿佛就是在说“你应该知道的”。
“我原本以为，相处了那么久，有些事情我不说，你应该也早就发现了的。”
“那啥，就我个人经验而言，不把心里话好好说出来就要求别人能理解，是否有些强人所难了呢？尤其是对于我这种天生迟钝的家伙。”
女人心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就能懂？这算是个小知识吧？
“啊，空妳这抵触的样子，该不会是身份有些不好说明吧？”
任庭转身打了个响指，自认为已经能将少女内心世界猜个八九不离十的他果断开口，“体贴”地讲出了空内心的纠结所在。
“也是啊，是我糊涂了。万一妳其实是个不知名的小散仙名不见经传的那种，说出来之后，我表现出‘这谁啊完全没听过小角色来的吧’这样的话，空妳也会很伤心的......喂！等等！不、空妳为什么要打我？！好、好痛的啊！”
结果他就被脸色越来越差的空来上一个肘击。
“噗......我这是、我的推理......哪里有错误吗？”
从少女那不悦的表情上来判断，任庭他哪里都出错了。
通过这串没营养的对话确实认知到了对方迟钝到现在还没看出自己的真身，空目光逐渐游移向了一边。
在确认四周无人将视线往这边投来之后，伴随着一阵金光闪过，空的右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根金灿灿的棍子。
只见少女板着脸，将在日光下闪耀的铁棒递到了任庭的眼前。
“这是......”
任庭认得那个东西，那是空在与马王战斗过程使用的武器。还可以任意变大变小，很是神奇。
只是不知道空选择在这个时候拿出来作甚。
“这是我的武器。”
“哦。”然后？
而见着任庭还是表现得一脸蒙蔽，空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泄气的神情。
她很无奈呀，这个混球就和木头一样呆。
“它的名字，嗯......叫做金箍棒。”
几乎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空才得以将这个名字说出口。
然后她一撩头发抬起头直视任庭的目光，开始观察起对方的反应，心想着自己话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要是再不明白，那么被自己打死也根本一点不冤枉。
果不其然，在空难得有所期待的眼神中，任庭的表情正在渐渐凝固。
“......”任庭的表情有些精彩。
什么什么？金箍棒？这名字好特么耳熟啊？
这不就是那只猴子的专有神兵么？
猴子？等等等等慢着慢着，大圣爷？这位空姐姐刚刚确实是说了“金箍棒”三个字吧？自己应该没听错吧？
表面上维持着平静的模样，任庭的内早就无死角炸开了。
他的眼睛在少女递过来给自己看的棍子与空的脸上反复来回张望，大有要把对方的那张脸蛋盯出一个缺口的意向。
直到空被看得不耐烦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后，任庭才停下失利的举动。
同时心里高呼妈卖批。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现实往往比故事更加戏剧，任庭在这瞬间觉得这简直就是真理。
如果可以的话，他简直就想立即高声呼喊：大圣爷不可能是女孩子！！！
从此刻开始，任庭看向空的眼神也都带上了不同的意味。
“那个，空，妳就是......大圣爷？”
带着忐忑的心情，任庭试探性地开口了。
“......”
然而随机换来的只有少女从鼻子出的气。空双手抱胸，将头别向一边去，似乎不想看见任庭。
“美猴王？”
“......”
“猴哥？”
“......”
“大师兄，是妳吗？弼、弼马温。”
“皮痒了是吧？”
如果说前面还能够忍受的话，那么任庭最后那一句调侃对空而言无疑是在挑衅。
于是大圣二话不说就抓过他的领口，一记头槌撞了上去。接着稍微带点力气地将任庭往栏杆上一拍。
“我就是孙悟空，有意见？”
事后还靠着天桥通道上的栏杆来个个类似于壁咚的动作，来个个特别霸气的发言。
“......小的不敢造次。”
任庭是好汉。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到空当真有些恼了，任庭举双手投降表示小弟别无二心天地可鉴。
空冷哼一声收回了拍在栏杆上的手，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自己这样有些不理智。
“不管你能不能接受，总之我就是你认知中的那个齐天大圣。不许多嘴了。”
“......”被空这么一警告，任庭这才将快要脱口而出的吐槽强行咽了回去。
虽然是还想继续探讨一下关于记载上的猴子和空本人为什么有如此之大的出入，但在少女未完全消散的威压之下，还是暂且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说真的，在大天朝家喻户晓的那只猴子居然是女的，这种事情......可真是没有真实感。
叹了口气，少年对这个喜欢娘化和性转的世界有些绝望了。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既然知道空的真实身份，以后又要怎么来称呼她呢？
对于这一点，任庭勇敢地开口问了。
而他得到了，也只是空一句淡淡的“随便你”的算不上敷衍的回答。
望着开始赌气的女孩不想等待自己就离去的背影，任庭不知怎么地忽然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对方表示可以随便自己称呼，大圣爷、猴哥太男性化了，美猴王一点不像是昵称，敢直接叫弼马温就等着挨打吧。那么......
“......大师姐！”
没来由的，这样的称呼突然在任庭的脑海中闪过。而他也在想到的瞬间，就直接脱口而出了。
被任庭突如其来的呼喊叫住了，空回过头白了自己一眼。
“那个，空......我可以这么叫妳吗？”
“......”
赤发少女表现出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微微咬紧嘴唇瞪了自己一眼，但并没有直接移开视线。
虽然想做出一副生气的模样，但那样的表情完全没有说服力，只有自己这个看在眼里的人才明白其中的意味。
她没在讨厌自己这么叫她。
任庭没来由地觉得，在这个时间几近停止流动的瞬间，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口气拉近了不少。
或许是错觉，但那也是美好的错觉啊。
在那个瞬间的错觉里，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感情变得不一样了。
任庭的嘴角稍微上扬，心情也变得雀跃了起来。
“呐，我说，大师姐啊.....我们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
任庭可以明显看到，眼前的少女，在听见自己没来由的发问后，一向被自己视作为面瘫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了不一样的神情来。
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任庭也不清楚那一闪而过的真情流露意味着什么，总之他擅自认定了，空.....大师姐的心境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结果任庭并没有等到她的回答，伴随着又一声的冷哼，空不再看向自己了。
似乎也不想等待任庭，大圣独自一人走远。
“不知道。”
空的声音几秒后响起，她的回答消散在这一片午间的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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