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在两周之前,有人突然告诉自己将会和一位恶名昭彰的杀人魔互相角力,任庭第一反应只会觉得这是在开国际玩笑,一边摆手一边将之当成是调侃自己的一句话。
然而,在过去的两个星期之内,这位本来拥有正常世界观的少年,可谓是经历诸多毁三观的事情。
这样一来所造成的最直观的影响就是,如今正面站在某个越狱而出的男人的面前与之互相对峙的任庭,现在心情出乎意外的非常平静。
没有因为紧张过度而产生的止不住的颤抖,也没有由于过呼吸而带来的呼吸困难。
总之就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身体的状态与平时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自己就连超能力大战这种场景都见着过,顺便还经历了一次死而复生的戏码,还有什么事不能接受的呢?这种直面手持凶器的罪犯什么的,简直不要太普通。
有时候,习以为常还真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在确认妹妹们远离终于安全之后,杀人魔以此地不方便伸展手脚为由,邀请任庭随他前往更加空旷的地方,后者犹豫了片刻后欣然许诺。
两人大约走动了五分钟后来到了位于商城三层的一处小广场,接着各自驻足,中间隔着一根柱子遥遥相望。
“首先,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活动了一下手脚后,杀人魔开始遵着逆时针的方向,开始绕着广场中间的柱子缓缓踱步。
见状,被其影响的任庭也往与对方相反的方向,跟着绕柱而走。
一时之间,两位即将要厮杀的双方在此之前,却是纷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边环绕着中间的柱子缓步而行,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天。
“看在我们如此有因缘的份上,总不能老是用‘你’啊‘喂’什么的称呼吧?在下郝仁,小哥你怎么称呼?”
“什么鬼?就你那德行也能自称好人?”任庭闻言瞬间就吐槽说。
“啊,看来是你搞错了。我是说,我的名字是郝仁。郝昭的郝,仁慈的仁。”男人似乎也是见怪不怪了,只见他一脸心平气和地摊手解释,“这是父母给取得名字,我没法改。或许他们就是想我真的做个好人吧。”
“可惜你辜负了父母的期望呢。”
“没办法。自己是个变态这件事,我从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就知道了。”终于知晓真名的杀人魔耸肩,“变态是无法成为好人的,我这颗渴求杀戮的心永远无法停息。”
“......”
“我这边说完了,那么小哥你的名字呢?”
“......任庭。”任庭不冷不热地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好,那么,任庭小哥啊,别这么一脸冷漠的表情,要知道我刚才可是帮了你一把呢?”
“这种说法可真是有趣。”言外之意是我觉得你就是在胡说八道。
“是啊,不然的话,你总不能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光明正大地展现你那怪物一般的恢复能力了吧?你应该不想被可爱的妹妹看作是什么怪物吧?”
说完男人眯紧了鹰一般的眸子,而他这一席话直接就让任庭的身子一震。
“别装了,手————已经完全好了吧?”
那种“你的一切都全部被我看穿”意味的眼神,让任庭浑身不自在。
“唔————”一声呜咽后,任庭下意识地低下头望向了那只被夏萌萌包扎完的右手。
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说。
别看刚刚被郝仁的匕首整个捅穿的双手血流得很欢快,在最初的疼痛过后紧接着而来的却是一股又一股的暖流。血也止住了,夏萌萌还以为是自己的功劳。被割开的皮肉,也在任庭不知道的时候开始一点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修复了起来。
当回过神来察觉到被捅穿的手已经不再有剧痛传来时,任庭惊奇地发现两处伤口已经完全修补完全了。只有颜色更淡新长出的肉在昭示着,这里曾经受伤过的事实。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的话,那任庭也就没有继续遮遮掩掩下去的意思了。
原本他还想着能把这个当成杀手锏,看准对方放松警惕的瞬间发动奇袭。看样子现在是行不通了。
一边绕柱走,任庭一边不紧不慢解下了包住右手的,夏萌萌为了给自己包扎伤口的自己撕下的裙子。在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任庭最后还是选择了将这块染血的布条轻轻丢在了脚边。
无论怎么说,把人家女孩子的裙子一小块塞在口袋里,影响总归是不好的。
更何况还沾满了自己的血来着,这怎么越说罪恶的气息越浓烈呢?
“呐,任庭小哥你也注意到了吧,自己特殊的体质最近表现得越来越突出了。”似乎是完全看出了任庭的心理活动,杀人魔郝仁接着露出坏笑。
“哼。”任庭不可置否地用鼻子出气。
虽然从对方的嘴里听到这句话多少有些不舒服,可这的确是事实。
自与夏果果再次重逢那一天,自己被打掉的牙齿瞬间长回来起,任庭便隐隐有些这方面的预感了。
毕竟,这绝对不是一件正常情况下应该发生的事情,除非任庭那个时候掉得是假牙。
如果这只是单独一件发生,任庭还不会去胡思乱想那么多。毕竟在那个时候他潜意识还是想远离这种不科学的事情,好好当个要为社会主义接班的三观健全的好青年。
只是在接下来的某一天中,正在准备晚饭的任庭无意间用菜刀割伤了手指。
本来是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就在任庭忙着翻出了常备的创口贴就要止血之时,他惊奇地发现这简直就是多此一举。因为别说流血了,之前被割开的伤口早已恢复完全了。
若不是手指上沾着的血迹,任庭还以为刚刚那只是自己的幻觉。
一次还能自我欺骗一下,二次三次可就持续不下去了。
当时任庭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继续操起菜刀对准手腕划了一刀,学着那种割腕自杀的人那样。但当然了,任庭可不是要自杀,只是想验证一下自己是否拥有了自愈的能力。
经过各种小说动画荼毒的他,在这方面上意外得很上道。
而在经过了约十几次的试验之后,任庭得出了自己想要的结论————
虽然不明白具体能达到怎样的程度,但自己现在拥有自我痊愈的能力是板上钉的事实了。
经过了几秒钟的思考,任庭不难得出,这是自己死过一次之后才发生的身体变异。
虽然他不止一次提起勇气,想去亲自询问一下可以说是造成自己这副模样“罪魁祸首”的赤发少女,但远远感受她那种“生人勿进,熟人也一样”的气场后,也是不禁打消了这个念头。
任庭的心情很复杂。按照一般的说法就是他的身体已经发生了变异,并且可以真正高唱“我们不一样了”。
因为他的确是和一般人不一样了,但是又完全高兴不起来。
这种感觉很怪,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什么怪物一样。
也正是因为如此,自己现在才会在这里和杀人魔对峙。
按理来说见到被自己杀死的对象又重新活过来,多少还是会有点敬畏的。但男人是杀人魔,按照他的理念,自己这种能反复杀掉的家伙实在少见,所以才会如此执拗地盯上自己。
他似乎是误会地把自己认作是不死之身了。
而任庭则觉得对方想得美。
之前和妹妹说得也并非全是安慰她的话。的确是只有她们先处于安全状态了,自己才能放宽心地尽情放开手脚与杀人魔战斗来着。再说了打不过、见着苗头不对了还能逃跑。
这副能自我修复的身体是任庭现在最大的依仗,打不过就跑也不失为一是当下最可行的战法。虽然他是不知道究竟能做到何种程度就是了。
任庭一向自诩很能打,但正儿八经对上这种危险的男人则是头一回,要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而再说了,别看对方现在一副很融洽地在和自己交谈的模样,可任庭却一点也没放松警惕过。毕竟是手上留有五、六名被害人鲜血的穷凶极恶之徒,保不准突然就给你来一下。
“与你这种体质的人战斗,这还是第一次呢,在下很期待啊。还有顺便一提,小哥你能把那把刀还给我了吗?”说着杀人魔郝仁摊出手,作出一副讨要的态度。
任庭瞥了一眼左手握着的染满了自己血液的匕首,接着砸了砸嘴。
“怎么可能会给你,当我傻吗?”
“可是这样一来很不公平啊,你有武器而我没有。哦,可别说把刀丢掉这种事,没了刀小跟你可还是另有那把渗人的铁扇呢?”
“......这把扇子?”任庭皱眉。在那把做工精致的寒光铁扇上只停留了一会儿仔细揣摩的视线后,露出不解的表情。
“没什么特别的啊,只是一把普通的扇子。”就是主要材质是铁块。
“不不不,那可是神器啊。”
“......我管它是什么,总之我不会用的。而且,我们不是要战斗吗?怎么现在反而是持续不断地在聊起了天?”说着任庭怀疑的目光更加深了。
他主动停下了脚步,与之相对的,自己与杀人魔二人环绕着柱子不断绕圈谈话的举止到此为止。
郝仁的语调稍稍上扬,这是在表明他已经明白自己的要求已经被拒绝了。
顺便就是,眼前的少年意外地为这样就瞎聊天什么也不做的行为保持质疑,这一点让他有些意外。
“是吗?交涉破裂吗?那么没办法了。而且我还以为你会喜欢这样呢,至少是为自己妹妹的逃脱又拖延了不少时间。看样子是我多虑了呢,然后就是————”杀人魔说完这句话最后推了推眼镜,伴随着镜片上寒光一闪,接着————
“不过真是抱歉啊,杀人魔不会随身只携带有一把刀的。”
甩手,亮出刀刃,重重踩地,一跃而起,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等任庭意识到的时候,男人已经一脸狰狞笑着掏刀飞驰着刺向了任庭。后者一时处在了被动的局面。
“唔————!?”
就说吧,眼前的杀人魔就是那种笑里藏刀的角色,专挑你稍一松懈的出手。任庭觉得自己原本已经很高度集中注意了,最终却还是被对方钻上了空子。
但所幸的是两人的距离比较长,这给了任庭更充足一点的反应时间。
面对闪电般袭来、只能见到一道残影划过眼前的匕首的刺击,任延竭力地退后一步以咫尺的距离闪过了第一刀。然而在伸出舌头舔舐了一遍嘴唇后,眼露凶光的杀人魔的第二刀接踵而至,瞄准因为退后而空档大开的前胸插去。
“啧。”任庭厌恶地咋舌。
在此之前的两次,少年已经充分体会过了郝仁的这一套路,挥出的第一刀永远只是幌子和佯攻,真正应该重点防御的只接下来必定会随之而来的第二、第三刀,于是重点就盯着握着刀子的手,想通过手部的动作来预读出匕首的轨迹。
事情的发展暂时也在他的预想之内,所以此时并没有表现出慌张情绪地任庭早早就看清了匕首的轨迹,左边闪一下右边闪一下,轻而易举地就躲过了杀人魔一连串的连续突击。
“哦?”见到任庭不仅没有立刻中招,反而还得心应手地不断闪过自己的攻势,男人情不自禁地发出了赞赏地呼声,因此手上的动作也稍稍有些停顿了一小个节拍。
那只是短短的一瞬间,但任庭没有放过的道理。
先是用力大呵一声为自己鼓足勇气顺便激发一下斗气,转守为攻的任庭用力踩着地面,瞬间沿着郝仁手臂的内侧向前推进了一小步,与此同时一边做出肘击面准对方胳膊窝的位置撞去使之吃痛而不禁松开了握住匕首的右手。
继而又趁着他注意力往那边移动之时,学着之前那几次一样朝着杀人魔的小腿踢去,意在破坏他的平衡然后倒地,方便自己展开进一步的压制。
攻防的转换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一心只把任庭当成是普通小鬼对待,而起了怠慢之心的郝仁显然没有想到这个家伙有着如此不俗的战斗力与胆识,正常的小鬼光是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个杀人魔没有小腿直颤已经很了不起了。
两相对比所带来的反差有点大,因此郝仁也一时反应慢了一拍。
这个时候,任庭那边则是持着相反的心情。
仔细算起来的话,算上这一次,这已经是对方第三次中了自己的这一招专门撩人的腿了。
暂先不说圣斗士是不会被同一招击倒两次的,这一经典名言。虽然并不是圣斗士吧,可好歹也是快成为都市传说的随机杀人魔了,在同一个招数了栽倒足足三次,任庭已经开始产生了这家伙该不会水平其实很菜的对郝仁不利的念头了。
说起来他当时也的确是被空一招就秒杀了,或许一般人只看到他杀人魔的身份就已经怯场了一半,所以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也许能和对方打得平分秋色这种咋听之下是在胡说八道的事情。
诶,自己说不定有戏啊?
然后,这里就有一个人在脑海中逐渐冒起了这样的想法来。
然而,这份可以说是喜悦的心情并没能持续多久。
“什————”直到任庭的踢击命中郝仁的小腿的瞬间,他立刻明白了对方有恃无恐任由自己随便踢来的理由。
太硬了。
一刹那间,任庭仿佛觉得自己踢中的是一块厚度十厘米往上算起的钢板。
当场面容就扭曲了,紧接着今日已经感受了好几遍的剧烈疼痛传来,任庭只觉得刚刚那一下自己的脚可能直接就骨折了。
强忍着痛低头一看。
好家伙,任庭这才发现对方的双腿上隐隐覆盖着一层稀薄的,不可名状的气流。
那是“气”
失算了。
任庭这才惊觉自己忘记了对方其实也是个修仙者的事实,而郝仁也故意一直没有提起这件事情。
被算计了。
战局瞬息万变,任庭好不容易赢得来的优势顿时于此消散殆尽,再度陷入到了被动的局面。
还未等他有时间尽情感受脚部传来的阵痛,那边的郝仁已经狞笑着将匕首重新握紧,劈砍而下。
那份刀尖,仿佛将带来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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