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林冲随朱贵来参见王伦,却不受其待见。众人劝说下,王伦道:“既然如此,你若真心入伙,把一个投名状来。”
林冲便道:“小人颇识几字,乞纸笔来便写。”
王伦笑道:“教头你错了。但凡有人入伙,须要纳投名状,是教你下山去抢劫一桩生意,杀得一个人,将头献纳。这个便谓之投名状。”
林冲道:“这事也不难。林冲便下山去等,只怕没人过。”
王伦道:“与你三日限。若三日内有投名状来,便容你入伙;若三日内没时,只得休怪。”
林冲应承了,自回房中宿歇,闷闷不已。朱贵安慰道:“教头休要担心,小贵知道来往客人多的去处,明日一早便带教头去那里守候的说!”
林冲道:“如此便是多谢。”
当夜席散,朱贵相别下山,自去守店。林冲到晚,取了刀仗行李,小喽啰引去客房内歇了一夜。
次日清早起来,见朱贵早已立在一旁,双手举着林冲的衣服,微笑道:“早上好的说!林冲小姐~赶快来把衣服穿上吧~”
吓得林冲从床上滚到地下,提起刀道:“你有何企图?”
朱贵躲到衣服后面,用颤抖的声音答道:“哇哇哇哇哇!小贵只是来叫林冲小姐起床,想让您打起精神而已,没有别的意思……平常客人被这么对待都会很高兴的,如果您讨厌的话,小贵现在立刻就出去……”
林冲回过神来,丢下刀,按住额头道:“对不起,是我太激动……”
朱贵低头道:“是我不好,擅自做这种事,惹林冲小姐不快。但是,林冲小姐一定受了不少苦吧,小贵是真心希望林冲小姐打起精神来……的说……”
她一低头,女佣头巾滑落,朱贵急忙去捡,不小心将林冲的衣角拖到地上弄脏了,哭道:“唉呀,真是的!我在做什么?对不起,对不起的说!”
林冲被她慌张的模样逗笑了:“哈哈。谢谢,托你的福,我已经没事了。”她接过衣服,随便拍了两下便穿上了。朱贵头顶冒出汗来:“林冲小姐还是换套新衣服好了,这件我会安排人洗干净……”
“不必了。我现在还不算入伙,怎么能再麻烦你们。”
“对不起的说。只要再忍耐一阵子的话……”
“不就是再忍耐一阵吗?没什么难的。和高俅比起来,王伦已经算温柔了。现在我只有一条路可走,所以不能有怨言。”
林冲披上外套,赶着上路。朱贵无奈地叹口气,握拳道:“林冲小姐真是可怜……好,小贵一定要尽全力帮她留在梁山……的说!嗯,就这么决定了!”
林冲带了腰刀,提了朴刀,随领路的朱贵下山,把船渡过去,僻静小路上等候客人过往。从朝至暮,等了一日,并无一个孤单客人经过。林冲垂下头,脸色阴沉下来,生着闷气。
朱贵见林冲闷闷不已,忙劝道:“今天的运气不太好的说……这、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最近天气太冷,很少有人路过呢……明天一定会有人来的,所以,林冲小姐,请不要沮丧!”
“我看起来那么沮丧吗?”
“嗯,脸色很可怕……的说。”
“抱歉,我大概是累了,休息一下就好。”林冲疲倦地站起身,和朱贵再过渡来,回到山寨中。
王伦问道:“投名状何在?”林冲答道:“今日并无一个过往,以此不曾取得。”王伦笑道:“你明日若无投名状时,也难在这里了。”林冲再不敢答应,心内自己不乐,来到房中,讨些饭吃了,又歇了一夜。
次日清早起来,和朱贵吃了早饭,拿了朴刀,又下山来。朱贵道:“我们今日投南山路去等。”
两个来到林子里潜伏等候,并不见一个客人过往。林冲受了打击,苦恼道:“这条路上真的有人过吗?”
“会有的,会有的!”朱贵不停安慰道。林冲只好沉住气,继续等待。
伏到午牌时候,远处终于传来动静。林冲抓紧刀,随时准备杀出去。不久,只见一伙客人约有三百余人,结踪而过。
朱贵失落道:“真可惜,这么多人,根本没法下手嘛。”
林冲道:“没办法,只好上了!”
“诶?快、快住手!”朱贵急忙抱住她的胳膊:“他们可是有三百人啊!”
“我当然知道,可是……我还能怎么办?好不容易等到人来,下次又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那也不能太冲动呀!把命丢了可就是什么都没啦!”
“对呀……我除了这条命,什么都没了……”
林冲气势衰竭,眼看着那伙客人走远了。又等了一歇,看看天色晚来,又不见一个客人过。
林冲对朱贵道:“我恁地晦气,等了两日,不见一个孤单客人过往,如何是好?”
朱贵道:“林冲小姐且宽心,明日还有一日限,咱们去东山路上等候。”
当晚依旧上山,回营寨中。王伦斜仰在椅子上嗑着瓜子,杜迁在一旁端茶送水,宋万则在捏肩捶背。
王伦见林冲脸色不好,故意问道:“今日投名状如何?”
林冲不敢答应,只叹了一口气。
王伦笑道:“想是今日又没了。哦~呵呵呵呵——”说罢得意忘形地竖起小指,似在嘲讽林冲,气得她咬紧牙关,睁圆环眼瞪着王伦,把王伦惊出一身冷汗,赶忙飞起一脚,踢在杜迁屁股上:“本王这是要你帮忙修剪指甲,你在发什么呆啊,蠢材!”
“是小的愚钝!是小的愚钝!”杜迁急忙把茶水泼到地上,来替王伦修剪指甲。
王伦冷笑道:“哦呵呵~总之,我说与你三日限,今已两日了。若明日再无,不必相见了,便请挪步下山,投别处去。呀,好痛!剪到肉了,笨蛋!你眼皮底下的两个窟窿眼是用来出气的吗!”
“是……是用来看东西的!”
“废话,我当然知道!”
正胡闹间,林冲已默默回到房中,端的是心里好闷,仰天长叹道:“不想我今日被高俅那贼陷害,流落到此,天地也不容我,直如此命蹇时乖!”
过了一夜,次日天明起来,讨些饭食吃了,打拴了那包裹,撇在房中。跨了腰刀,提了朴刀,又和小喽啰下山过渡,和朱贵投东山路上来。
林冲道:“我今日若还取不得投名状时,只得去别处安身立命。”
“但愿不要如此……的说。”
两个来到山下东路林子里潜伏等候,看看日头中了,又没一个人来。
时遇残雪初晴,日色明朗,林冲提着朴刀对朱贵道:“眼见得又不济事了。不如趁早,天色未晚,取了行李,只得往别处去寻个所在。”
“哇啊!怎么办,怎么办……实在不行的话,就拿小贵的头……”
“怎么可能拿你的头啊!而且,你可是王伦的手下,不可能瞒得过她。”
“呜呜,说的也是。”朱贵含住眼泪,却见远远走来一个人影。朱贵用手指道:“好了!兀的不是一个人来?”
林冲看时,只见那个人远远在山坡下望见行来,叫声:“惭愧!”待她来得较近,林冲把朴刀捍翦了一下,蓦地跳将出来。
那人见林冲跳出来,喝道:“来者何人?”
林冲打一看时,只见那女子头戴一顶范阳毡笠,上撒着一托红缨;穿一领白缎子征衫,系一条纵线绦,下面青白间道行缠,抓着裤子口,獐皮袜,带毛牛膀靴;跨口腰刀,提条朴刀。她把毡笠压得很低,令人无法看清其面容。
林冲正没好气,那里答应,挺着朴刀,抢将来斗那女子。刀锋一闪,如一道电光般落下,锵然一声响,女子刀已出鞘,架隔住朴刀。
那女子将那刀握得十分稳,林冲的刀便悬在她天灵盖上方,寸尺难进。林冲一眼便瞧出对方是高手,不过,事已至此,林冲也不肯再退让,两把刀像在空中静止了一般定格。
“呜,林冲小姐,没问题吧?”
在朱贵眼里两个人动作仿佛停滞一般,而实际上却是在暗中较劲。一阵微风吹过,女子头顶的毡笠突然裂开,碎成两半……
“阁下真是好刀法。”
毡笠坠地,红缨散落。几缕青丝倾泻而下,露出那女子的真容,白净的面皮,俊秀的五官,颊上却生着老大一搭青记。
林冲惊讶之际,女子早一刀将其隔开,另一只手将那行李担子望空中一抛,抓起腰刀如风一般搠来:“有破绽!”
林冲又岂会惧她,也举刀架住攻击:“你的刀法也不赖。”
话音未落,只见其背后的松树“咔嚓”一声拦腰折断,轰然倒塌,而那二人却屹立在原地纹丝不动,随后那担子方才落在朱贵脚边。这一轮过招,朱贵才见识到二人真正的实力,不禁吓得退缩两步。
林冲道:“麻烦朱头领先把这担子挑回营寨,报知王伦,人头随后就到。”
“啊……是!”朱贵挑起担子,一溜烟逃跑了。
“碍事的家伙已经走掉,这下你可以毫无顾忌,使出全力了吧。”杨志再次将刀抽回,摆好应战的架势,冷然道:“杀不尽的强徒,洒家正要捉你这厮们,倒来拔虎须。”
林冲道:“我虽与你无怨仇,但为势所逼,今日定要杀你不可。”说罢,抬刀砍去。
女子凛然道:“我最讨厌的人,一乃贪官,二便似你这般泼贼!”也舞刀相迎。
此时残雪初晴,薄云方散,溪边踏一片寒冰,岸畔涌两条杀气,一往一来,斗到三十来合,不分胜败。
两个又斗了十数合,正斗到分际,只见山高处叫道:“两位不要斗了!”
林冲听得,蓦地跳出圈子外来。两个收住手中朴刀,看那山顶上时,却是“白衣秀士”王伦和杜迁、宋万并许多小喽啰,走下山来,将船渡过了河,说道:“两位端的好两口朴刀,神出鬼没!这个是俺的姊妹“豹子头”林冲。青面的小姐,你却是谁?愿通姓名。”
那女子道:“洒家是三代将门之后,五侯杨令公孙女,姓杨,名志。流落在此关西。年纪小时,曾应过武举,做到殿司制使官。道君因盖万岁山,差一般十个制使去太湖边搬运花石纲,赴京交纳。不想洒家时乖运蹇,押着那花石纲,来到黄河里,遭风打翻了船,失陷了花石纲,不能回京赴任,逃去他处避难。如今赦了俺们罪犯,洒家今来收的一担儿钱物,待回东京去枢密院使用,再理会本身的勾当。打从这里经过,顾倩庄家挑那担儿,不想被你们夺了。可把来还洒家如何?”
王伦道:“你莫是绰号唤做‘青面兽’的?”
杨志道:“洒家便是。”
王伦道:“既然是杨制使,就请到山寨吃三杯水酒,纳还行李如何?”
杨志道:“好汉既然认得洒家,便还了俺行李,更强似请吃酒。”
王伦道:“制使,小可数年前到东京应举时,便闻制使大名。今日幸得相见,如何教你空去!且请到山寨少叙片时,并无他意。”
杨志听说了,只得跟了王伦一行人等过了河,上山寨来,都到寨中聚义厅上。左边一带四把交椅,却是王伦、杜迁、宋万、朱贵。右边一带两把交椅,上首杨志,下首林冲,都坐定了。王伦叫杀羊置酒,安排筵宴,管待杨志,不在话下。
话休絮烦,酒至数杯,王伦心里想道:“若留林冲,实形容得我们不济,不如我做个人情,并留了杨志,与她作敌。”因指着林冲对杨志道:“这位是东京八十万禁军教头,唤做‘豹子头’林冲。因这高太尉那厮安不得好人,把她寻事刺配沧州,那里又犯了事,如今也新到这里。却才制使要上东京勾当,不是王伦纠合制使,小可兀自弃文就武,来此落草。制使又是有罪的人,虽经赦宥,难复前职。亦且高俅那厮现掌军权,她如何肯容你?不如只就小寨歇马,大秤分金银,大碗吃酒肉,同做英雄,不知制使心下主意若何?”
杨志答道:“重蒙众头领如此带携,只是洒家有个亲眷,现在东京居住。前者官事连累了他,不曾酬谢得。今日欲要投那里走一遭,望众头领还了洒家行李。如不肯还,杨志空手也去了。”
王伦心里气道:“这厮分明是瞧不起我们做山贼的!”脸上却依然淡定,笑呵呵道:“既是制使不肯在此,如何敢勒逼入伙?且请宽心住一宵,明日早行。”杨志大喜。当日饮酒到一更方歇,各自去歇息了。
次日早起来,又置酒与杨志送行。吃了早饭,众头领叫一个小喽啰,把昨夜担儿挑了,一齐都送下山来,到路口与杨志作别。叫小喽啰渡河,送出大路。众人相别了,自回山寨。杨志走后,王伦便将怒火转到林冲身上,数落道:“本王与你三日限,教你取投名状,如今已过三日,你又如何解释?”
林冲低着头,不敢答应。朱贵道:“非是林冲小姐不努力,只是时运不济,又奈何杨制使实力太强,大王切勿错失人才!”
宋万杜迁也站出来劝,王伦松口道:“要本王收下你也不是不可以,但是有一个条件,你必须答应本王。便是今后不论本王说什么,你都要无条件服从,说一绝不许有二!本王就是要你去死,也不许你有反抗!做不到的话,就请立马滚出山寨。”
林冲不假思索,便跪下答道:“好,我答应你。从现在起,小人绝对服从大王的命令,说一不二。”
“哦呵呵呵~很好,看在你这么老实的份上,本王今日就勉为其难,姑且收下你好了。嘿嘿……”王伦得意地大笑两声,把二郎腿翘起老高,伸出长靴,眯起眼道:“林冲,过来~本王的鞋子脏了,快来帮本王舔干净喽~”
林冲只是站在原地发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居然拿她做宋万杜迁之流使唤。
见林冲没反应,王伦凶道:“怎么了?本王的话不好使么?”
朱贵劝道:“林冲小姐应是重用之才,不宜逼之甚急,否则适得其反……”
王伦是认死理的人,怎会轻易改变主意:“这正是为了测试她的忠诚!她在沧州犯下重罪,如今是朝廷通缉的要犯,这天底下,也就本王敢收留她了。这是跟朝廷作对,本王可是冒着很大的风险啊。又兼她实力高强,一旦想要喧宾夺主,我又岂能奈他何?”
林冲告道:“小人绝无心谋权篡位,只求一安身之所。”
王伦任性地噘起嘴巴,两根手指不耐烦地敲击椅子扶手:“啧啧啧,光是嘴上当然谁都会说,本王要看的是实际行动。为何还不赶快过来?果真没把本王放在眼里么?”
只见林冲捏紧双拳,黑着脸,向王伦走来,那气势吓了王伦一跳,后背紧贴到椅背上,差点把那把交椅给掀翻:“你你、你想干嘛?想造反吗?”
“……”
林冲在她面前停住,一言不发。王伦直惊得屁滚尿流,两眼发昏,摊在椅子上:“呜呜,我错了,饶命!你、你、你到底要干嘛啊?呜呜……”
一旁的宋万杜迁也紧张地握紧腰间的佩刀,两条腿直打哆嗦:“大、大胆!休、休得无礼!”
“……”
谁也没想到,林冲竟真个俯下身子双手支地,伸出舌头来舔舐王伦的鞋尖。王伦这才反应过来,见林冲闭着眼睛,一脸温顺的模样,乖乖舔着自己鞋尖,便得意起来,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干笑两声道:“哦呀?哎呀呀。这不是蛮听话的嘛?从今往后,你便是本王的姐妹了,大家一起努力建设梁山泊吧!哦~~~吼吼吼——你们几个,还不快恭喜林教头入伙!”
众人庆贺过后,王伦方才肯教林冲坐第四位,朱贵坐第五位。王伦对林冲彻底放松了警惕,而林冲也彻底看清王伦的小肚鸡肠。从此五个好汉在梁山泊打家劫舍,不在话下。
只说杨志出了大路,寻个庄家挑了担子,发付小喽啰自回山寨。杨志取路,不数日,来到东京。入得城来,寻个客店安歇下;庄客交还担儿,与了些银两,自回去了。杨志到店中放下行李,解了腰刀、朴刀,叫店小二将些碎银子买些酒肉吃了。
过数日,央人来枢密院打点,理会本等的勾当,将出那担儿内金银财物,买上告下,再要补殿司府制使职役。把许多东西都使尽了,方才得申文书,引去见殿帅高太尉。
此时高俅正在气头上,又岂会给她好脸色看,大怒道:“既是你等十个制使去运花石纲,九个回到京师交纳了,偏你这厮把花石纲失陷了。又不来首告,倒又在逃,许多时捉拿不着。今日再要勾当,虽经赦宥所犯罪名,难以委用。”把文书一笔都批倒了,将杨志赶出殿帅府来。
却说高俅为何生气?原来又是因为蔡京搞鬼。花石纲失陷之时,蔡京便对徽宗进言道:“这花石纲乃是陛下最爱之物,是全国上下老小对陛下的一片心意,凡是所经之处,百姓皆要贡献钱谷和民役,花石纲安全便是国泰民安的象征,民意昌顺的表现。如今花石纲有一路失陷,定是预示着不久国内将有一难,陛下应早些寻个避难之所,以免去血光之灾!”
本来高俅一直劝徽宗不要听信蔡京,如今朝廷事务正忙,作为皇帝又怎能擅离职守,更何况蔡京又肯定没安好心,不知她在打什么鬼主意,不能让她轻易得逞,但是徽宗现在一想起蔡京黑眼圈下的那对死鱼眼,就吓得昼不能食,夜不能寝。最后不得已,才同意徽宗去梁中书那儿避难。
这正中了蔡京的计策,如果杨志失陷花石纲是她推翻赵佶的第一步,那么这就是她计划的第二歩。究竟梁中书是何许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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