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与莎莉原本被抛尸荒野,饱受风霜的摧残,尤其是莎莉夫人,她死前曾经被兽人蹂躏过一番,当时就已经面目全非了……
我们回到风息堡的时候,裹尸的毯子传出一阵腐败的气息,他们一定是开始腐烂了吧?
下葬的日子,宜早不宜迟。
但他们的棺材已经摆在风息堡的长厅好几天了……
伯爵命人将尸体装在棺材里,棺材直接被封上了盖子,所以我看不到他们此时的模样。两人的棺材就放在长厅里头,还特地命人严加看管,除了一定会恪尽职守,并且定是轮岗的两名守卫之外,杜克爵士和安娜主教也会轮番出现在这里。
我觉得,伯爵对公爵也算尽到了同姓族人的情义了。
人有信仰,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情。
虽然我很想离开这里,但却无法离开……
我所信仰的道义牢牢地将我捆绑在他们的灵柩前,因为我觉得自己直到他们下葬之前,都应当在此守灵。我名义上是他们的女儿,怎么在可能这时候,跑到别的地方……做别的事呢?
有人可能会觉得,替死人守灵,是非常愚蠢的行为。
是的,我也觉得这样很愚蠢,这种守灵的举动,也不知道是做来给谁看的……不管是给谁看,都不可能是给死人看的……人已经死了,即便你多喜欢他,他也不知道呀!
所以说,守灵这件事,根本就是做给活人看的。
如果父母死了,儿女不为父母守灵,别人就肯定会觉得这个做儿女的……是个无情无义的人。退一万步,即便我跟他们非亲非故,只要他们曾经对我有过恩惠,哪怕只是一点点恩惠,我都是要知恩图报的……
你若施我滴水之恩,他日必将涌泉以报。
这便是我所信仰的道义。
所以,尽管我既不愿意也不喜欢,但我却仍要呆在这里……
信仰有时候就是这么折磨人。
可是……
我却无意间听到了这样的流言……
“听说棺材里头的不是公爵。”
我当时就站在门后,原本正打算去解手,刚好在推开长厅大门之前,听到了这些对话……我这一听,心里也觉得事情蹊跷起来……真是人言可畏。
“怎么可能呢?”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你看那小丫头天天在灵柩前悼念她的父母,怎么可能有假?”
“她又没见过棺材里头的尸体。”
“真的吗?”
“你看……要不是假的……为什么到现在还不下葬呢?伯爵估计是想等尸体烂到一定程度,烂到彻底认不出来为止吧?”
“你这说法是从哪听来的……简直是扯淡!就算是尸体是假的,下葬的时候也不会暴露出来啊……伯爵怎么可能因为这个事而不下葬他们呢?”
“那你说是为什么?”
“听说是为了召集各地忠于公爵的商人来此参加葬礼,好让他一举盘下公爵生前的生意……”
也许是替主人看门实在是太过寂寞了,这两条守在长厅外的狗竟然胆敢妄议他们的主子。
我推开门,吓了他们一跳。
“听着!棺材里头装着的……的确是我的父母!还有,公爵早就打算把生意交给伯爵了,这在两家之间早有协议,你们不许再胡乱传播这种流言!”
我指着他们骂道。
我之所以对他们这么说,其实是很有说法的。
首先,如果任由这些流言继续传下去,那我这灵不是白守了么?这是于我无益。
其次,先别说棺材里头的尸体是谁,这流言已经严重影响了伯爵的声誉,我现在跟伯爵一家可以说是利益共同体,甚至可以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最后,公爵家的生意落到伯爵手中,这是对我来讲还是最好的结果。且不说我将来有可能嫁给他的儿子,就是从长远计,我也不愿意公爵的生意落到了我不认识的人手里……弥赛拉的三个哥哥,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亲哥,但实际上却也是我不认识的人。
这两个卫兵估计是没有想到我会偷听到他们的话,而且居然还敢跳出来指着他们的鼻子骂他们这两个成年人,毕竟一般的小女孩可做不出来这种事。
“呃!是是是!”
他们慌慌张张地应道。
公爵他们的尸体,在我们到达风息堡的第十七天,方才下葬。
听闻,所有原本替公爵办事的商人都来了。
当天,长厅里人头济济,保守估计起码得有三百多人,他们都穿着上好的衣服,是魔纹布做的,一定都是有头有面的显贵人物。
我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来参加怀特公爵的葬礼……
“你们中的许多人远道而来……”
佩丁斯伯爵站在长厅的台阶之上,伯爵的台阶比公爵要矮一个级别,但因为他个子高,所以常人仍需要稍稍将头仰起,才能直视他的眼睛。
“我想让你们知道,当我此时站这里,说感谢你们的时候,是代表了弥赛拉以及今天并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怀特的三个儿子的……罗伯、劳恩和琼斯……”
“为什么他们没有来?!这可是他们父母的葬礼啊!”
下头有人无礼地吆喝起来,是我没见过的生面孔。
“你们或许有些人知道,我除了带领风息堡的骑士出去战斗之外,我还经营着一些小本生意。我卖过很多东西,其中就有专门用来送信的鸽子。我在风息堡养了许多只信鸽,保守估计也有好几千只,就养在风息堡的鸽子巢里头……”
佩丁斯没有收到干扰,而是继续他的致辞。
“前段时间,我写了许多封内容几乎一样的信……怀特公爵的朋友多得真的有些让我出乎意料!我是大半辈子没写过这么多字了……上一次写这么多字,还是仲父罚我抄圣经的时候呢……”
讲到这里,佩丁斯似乎想起了某些往事,露出感动的神色。
“当我把最后一封信寄出去的时候,我发现我的鸽子巢里头已经有三分之一的鸽子不见了。我为此曾经一直忧心忡忡了一段时间……因为我不知道我这个狭窄的厅堂,是否能够容得下仲父这么多的朋友……但现在看来……还是容得下的……”
说完了这段,佩丁斯忽然神情严肃起来……
“所有认识怀特的人都应该知道,他是一个睿智、宽容、仁慈、厚道、坚韧的人。我想,他一定不会责怪那些收到信件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朋友……包括他的三个儿子……我们不应该责备他们……”
佩丁斯冷静地不带任何感**彩地说着……
“当我想起仲父的时候,我只想到了父亲两个字。你们或许不知道,我其实有两个父亲……在我很小的时候,我的父亲牺牲在与兽人的战斗中……我的母亲离我而去的时候……是怀特承担起了父亲的角色……现在,该是我尽儿子责任的时候了……”
佩丁斯开始逐渐激动起来……
“就如你们知道那样,我们家族一共有三个支族,「碧青拉斐尔」、「深红拉斐尔」和「玄黄拉斐尔」。「碧青拉斐尔」的宗墓就在银杏谷……可恨的是……我无法把怀特公爵埋葬在哪里了……”
佩丁斯此时的情绪达到了巅峰。
“卡夏的同胞们!我们的王国目前正在经受着一次艰难的考验,兽人占据了银杏谷,杀死了我的父亲,这笔血债必须要偿还!这个仇……必须得报!”
说完这些之后,他忽然急转直下,变得情绪低落起来……
“可惜,我必须承认,我无法独立完成这件事情……这是一个极其艰难的任务……此刻……我们需要你们的帮助……”
这时,我忽然朝他高高举起了右手。
“我是不是也可以为我的父亲致辞?”
佩丁斯伯爵和他的夫人都始料未及,他们露出些许担忧的神色,似乎是怕我在这个重要的场合会说出和他们的儿子一样幼稚的话语来。
但是……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保准会叫他们大吃一惊的!
“可以……当然可以……”
佩丁斯伯爵尴尬地应道。
“……”
我清了清嗓子,鼓起勇气……
“尊敬的先生、女士们,你们好!我是怀特·拉斐尔和莎莉……”
糟糕,我根本不知道莎莉夫人姓什么,算了……赶紧跳过就好……
“我是他们年纪最小的女儿,名叫弥赛拉·拉斐尔。”
我觉得这个开头有点丢人……不过我得继续……
“提起父亲,我总想起他那忙碌的背影,打自我记事起,我便常常看到他露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他总是说,他的家业后继无人……但是……前段时间……他却开心了起来……”
“我不知道你们是否曾经收到过一则关于我婚事的喜讯……但我记得那天晚上的事情,我的父亲和我的母亲坐在饭桌上,告诉我……他们为我和罗宾安排了一门婚事……这便是名为「订婚」的事情。”
我尽可能地把话说得字正圆腔,这可是一次给自己长脸的机会,即便我此时是个小孩,那不能太丢人。
“我对这个「订婚」词语是如此的陌生,陌生得几乎完全难以理解它所代表的意义,但我的父母在告诉我这个安排的时候,是满怀笑容的……所以我把这个安排当作是一个能使人欢喜的讯号。”
我尽力地在别人面前恰如其分地表现着自己……同时传达我想要传达的信息……
“拉斐尔原本并非我们的姓氏,它来自一个伟大的艺术家的名字。”
我回过头……看了一眼《露琪亚与圣子》……
“恕我愚笨,我看不懂这位艺术家所要表达的意思……”
我话锋一转,忽然岔开话题。
“我记得我问过父亲……天堂是什么样子的……父亲当时给我读了一段诗文……是这么说的……”
我开始演了起来,尽量压低了音调,模仿男人的嗓音……然后我便开始背书,但是,我必须强调,这是富有感情的朗诵……
“推动宇宙一切荣光的那位大人物,渗透了每一个角落,并在其中放射光明,不同的部分所承受的多少也各不相同。”
“我已站在得到他的光照最多的天际,我目睹了一些景象,凡是从那天上降下的人都不知如何复述、也无力复述这些景象……”
“因为我的心智在含有接近它的欲望时,就会变得深沉,以致于记忆力无法跟随自己的思维。”
“但是,那神圣王国的情形将永远存在我的脑海中。”
“后来,我才知道……”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以投入一些感情……
“父亲那天对我所说的……便是但丁在《神曲·天堂篇》中的诗文……”
“愿我的父母在那个神圣的王国里头得到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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