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3 Moments of insight 顿悟之时
一场宛若来自地狱咆哮而出的漆糜烈焰，仅仅是一瞬间，就撕碎了战场上存在的全部生灵。
这是他自创的连续性剑招【煞血暗月劫】其中的一式。仅仅是轻描淡写的一劈，自剑锋之上肆无忌惮飞溅爆发出的黑色天火，就足矣瞬间摧毁一座大森林。
魔剑【血鬼】每每出鞘之刻，天地间血光大作。只有在战斗之中，手持血鬼的漆黑剑魔，才会展现出他不同于往日寂如止水的一面。他会沦溺于杀戮飨宴，化作疯狂、残暴、冷酷……的代名词，是死神的象征。只不过他与童话里虚无飘渺的死神不同，他是有实体的真实存在。
真实的收割灵魂，真实的以剑嗜血。
红桃女王手下最为实力强悍的一员大将【黑暗骑士】乔治华尔斯·布莱克——世人是如此这般称呼他自己。这个称谓，代表的不仅仅是声望和名誉而已，它代表着恐惧、令人深入骨髓的恐惧。
人们恐惧他的冰冷与血腥，更恐惧他那一把剑。因为他手里的这把魔剑就是一个罪孽滔天的血色魔鬼，会吃人，啖人血肉，噬其魂魄。那些不幸毙命于此剑之下的人，最后只有转化为剑之养料的一种悲惨结局。无法进入转世轮回的死者，也只不过是毫无意义的渣滓罢了。
自从乔治华尔斯被邀请至红桃女王的阵营里以后，仅仅是短短几年的时间，他就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角色，变得名声大噪。
渐渐的，他手里的血债越来越多，前来寻仇的人也数不胜数。或正面挑战、或暗中刺杀、或阴谋、或阳谋……那些人以各种卑劣的手段想要将他除掉，但可笑的是，那些不自量力的愚者无一例外都被他斩落剑下，成为血鬼的食粮。
没有任何一个人足以比他强大，更没有任何人能够仅凭武技压制他。强大又冷酷无情的漆黑剑魔颇受仙境当权暴君红桃女王的赏识，因为他所参与的每一场战役必无败绩。仿佛上天都在眷顾他这颗光辉璀璨的杀戮煞星。
在风沙弥漫的战场中鏖战到底，与各大种族的军队正面交锋。不识感情的剑魔身上那一副锃亮的重铠甲下永远刻满了不计其数的伤痕。不知痛楚的他，不在意快乐与否，只为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而战。无尽的战斗不断淬炼着他的武艺，甚至将其剑技推上极致巅峰。
然而，事与愿违。纵使拥有无上的荣耀，血染全身。但不知为何，他依旧无比困惑，始终得不到内心想要认可的答案。
——我生来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无人可以替他回答，就算他手里的血鬼剑也对此缄默不语。
——你只能凭借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的理智告诉他只有这个办法可行。可是，漫长的时光使得乔治华尔斯内心里渐渐滋生出一种厌倦的情绪。那是名为“活着”的厌倦感。
最初在天之彼岸的雪峰剑冢生活的时候，他想要活着，仅仅是求生本能作祟罢了。那时候的乔治他自己还不够强大，努力的活下来仅仅是为了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而已。但现如今，曾经的顾虑早已不复存在。身为仙境最强魔剑师，乔治根本就不用担心自己的性命问题。以他的实力，哪怕是精通各种大型魔法的红桃女王——丽德安娜·海尔特，也要忌惮他三分。
既然找不到人生意义，那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所谓活着，并不等同于生活啊。活着不过是在世间善恶道德和世界法则条条框框的规则约束下，做到中规中矩不逾越，等同于行尸走肉般存在着罢了。但这并不是乔治想要的生活。
暴虐的鏖杀无穷无尽。手持魔剑的黑暗骑士，浑身沐浴鲜血，迈出脚步踏过尸山血海。迄今为止，暗黑魔剑师一路都是这样走来的，可乔治华尔斯却仍然没有找到活着的实感，反而困惑越来越多。这些困惑犹如凌乱的杂草，深深扎根在他心底，令他内心躁动不已。
那么，他想要的理想生活到底是什么呢？倘若扪心自问，乔治华尔斯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即便这样，他的脑海里也总会时不时冒出一个不切实际的念想。这个念想徘徊不散，挥之不绝，荒谬到令他自己都情不自禁去嗤之以鼻：
——或许……恐怕只是……想要简简单单过着充实而幸福的日子吧。
真的是如此吗？在这个战火纷飞的年代，这样安逸而美妙的人生，的确是一种奢望呢。
在此之后，这种懵懵懂懂的心理状态又持续了将近五百年。在这段如白驹过隙的岁月里，原本不谙世事的漆黑剑魔渐渐明白了这个世界的一些规章秩序和为人处世的生存之道——仙境是以强者为尊，各大种族几千年来的混战也仅仅是为了争夺仙境主导权，从而证明自己种族是最为强大、最为尊贵的存在。
此仙境法则凌驾于道德之上，以至于战争过程中发生多少泯灭人性的事。不过受世界法则所限，此等这些罪恶，法则都不予惩处。
人性本恶——无数场战役里，乔治华尔斯对这种丑陋而又无可救药的事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从小生存于环境恶劣的极寒冰原，以至于从未感受过温暖的他，胸膛里砰砰直跳的那颗心也变得更加冷漠。心灵花园被暴雪日益蚕食，冰封殆尽，纵使是春日正午的阳光，也很难将其融化。因此，乔治对世间数不尽的恶事已经麻木不仁。毕竟，他自己就是世间最大罪孽的执行者，不是吗？
在仙境整体压抑残酷的氛围下，是非善恶黑白朦胧，孰是孰非，我们不得细细分辨。历经数载跌宕以后，乔治华尔斯也一步一步慢慢想通。与其说是想通，毋宁像是因绝望而放弃了一般，认为自己神往的理想生活并不存在。或许在未来总会有遇到的这么一天，但现在深陷迷茫无法自拔的恶魔，根本无暇顾及于未来不可预测之事。
随着时光的流逝，记忆的增叠。他那种对“活着”的厌倦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漆黑剑魔乔治华尔斯，本以为自己的一生都会浑浑噩噩彷徨于迷惘和困惑之间，在杀戮与嗜血中苍白虚度。直到有一天，战场上他偶然碰见的一段机遇，改变了他对人性的看法——
这儿是一片荒芜的焦土。在短短几秒之前，一个生机勃勃的美丽村庄曾坐落于此地，在这里土生土长存在上百年。这个村庄民风淳朴，村里人大多都热情好客。只不过遗憾的一点是，它的地理位置位于红桃与白雪——仙境两大势力的交界处。
因为这儿土地肥沃，物产丰富，外加地理位置特殊，所以实属兵家必争之地。但村庄却打算归顺以宽容、仁德为名的白雪女王，这一点令一向自负的红桃女王心里十分不爽。
在白雪女王的援军来临之前，意想不到的是，这个村庄先等来的却是灾厄的化身。凌冽的一斩刹那划破天幕——血鬼剑所喷薄而出的黑暗魔火，已经将这里覆盖吞没。
无人生还。焦土之上甚至没有血液存留的痕迹，魔剑烈焰炙烤的高温甚至足以将灵魂通通都焚化燃尽。
散发着糜烂气息的焦土令人作呕，废墟之上，唯一幸运遗留的存在，只有一位蓝白衣裙的金色短发少女——不，她并不能被称为“人类”。偶然穿越七彩虹桥之门，从人界来到仙境的【影灵】艾莉丝，是为数不多有资格停留于世界树三界中的影灵上位者之一。
“大家……都不在了……”
此刻，艾莉丝怔怔跪倒在焦黑的虚烬中央，双手捂住因悲怆流泪而痛苦扭曲的面容。直到现在，她仍旧不敢相信眼前刚刚所发生的一切。
披散的金发变得凌乱，不再光鲜亮丽，白皙的皮肤烧伤累累，原本朴素干净的裙摆也沾染遍地尘埃。少女睁大双眼，深蓝的瞳孔和柔弱的身躯止不住的微微颤抖。她悲泣着，嘶哑着嗓音，像失了魂自言自语般默默呢喃：
“啊啊……全部……”
大雨倾盆。失去了一切，在雨中怅然若失的少女，宛若一朵受尽火焰摧残即将谢落的焦黑残花。脆弱的花朵被淋漓雨水尽数打湿，无法保护自己。只得独自孤身蜷缩身体，环抱紧双臂，寒冷得瑟瑟发抖。在狂风骤雨中等待凋零。
“全部都……！”
偶然奔跑过天边的彩虹桥，到临如梦似幻般绚丽多彩的新世界。抛开昔年痛苦的人生，来到仙境之后，她仿佛被上天恩赐一般获得了挚爱之人与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多么美好的童话，仅仅被一场大火尽数撕碎。朋友和被认为是“家人”的人，全权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化作烬土。
而这一切——
“全部都……无法原谅！！”
艾莉丝猛然抬头凝望着造成这一切惨剧的罪魁祸首，她那双红肿的泪眼中燃烧着一团烈火！极怒的炽焰熊熊磅礴，即便是冰冷的暴雨也无法浇息。
黑暗骑士依旧面似冰山，严肃到无法撼动。他手中握紧佩剑，步履矫健一步一步缓缓向她走来。身上爆发出的灵压形成一个天然的黑焱屏障，令即将落在他身上的大雨无法影响到他的行进。距离少女还有几步远时，乔治华尔斯突然停下脚步。只听他语气漠然，平淡不含任何感情而冷言道，
“漏网之鱼。”
尚未等艾莉丝有所反应，他接着若有所思的说：
“没想到你竟然逃过了我的血鬼剑气。啊……原来如此吗。刚刚我这一招仅限焚尽生灵。不属于人类，甚至不属于生命体的你，只不过是一叶小小的影子罢了。确实能够侥幸逃过我的魔火。”恶魔单手高举血鬼剑，缠绕血光与黑焱的剑锋泛起凄厉的光泽，“不过这一次，你还能够这般幸运吗？”
剑的热度将持剑者周遭的雨水蒸发成汽，倘若这把剑挥下之后，身为影灵种族的艾莉丝也将会不复存在。正当他有如审判者即将下达裁决之时，一道辉白色剑气裹挟一声刺耳的嘶吼，像绝望中残存的一丝希望，落入影灵少女的耳畔——
“艾莉丝——！！！”
耀目的剑气犀利似天边新月，刹那芳华斩断落雨的空气，直直撞向艾莉丝身边的漆黑剑魔。不得已，乔治华尔斯临时改变方向，把事先要落向艾莉丝头上的剑，向这道奔腾而来的辉白剑气挥了出去。
“咚——”两招相撞相抵。威力极大，震得天地都为之四面轰颤。转眼间，一位银白镶金盔甲的少年挡在艾莉丝的身前，在少女的眼里，少年坚定的背影宛若一座巨山不可动摇，将自己牢牢守护在他的背后，令人安心。
“赫尔曼……！”艾莉丝的语气明显带有一丝喜悦，看来她早就与前来舍身相救的少年认识已久。赫尔曼是白雪女王阵营下的一个普通士兵，在参军之前，与艾莉丝是恋人关系。
阳光开朗的少年，曾经赠予少女一块粉红心形的蔷薇石项链，那是他用他全部的积蓄专门为艾莉丝打造而成的定情信物。
后来为了服兵役，他不得不离开了艾莉丝。现在是他与她的再一次相逢。不过，在这种情景下，他们的相逢也不过是一场徒劳无功，命中注定的悲剧。
“白雪女王的援军？就仅凭你一人，也想阻止本座？”
其实，在村子被烧焦的那一刻起，白雪女王的援军就已经不会再来了。
这位名叫赫尔曼的少年，也不过是偷偷跑出部队，单枪匹马而已。
“我是绝对……绝对不允许你伤害她！”虽然处于极为不利的境地，赫尔曼为了自己身后的挚爱之人，毫不畏惧。面对少年的阻挡，乔治华尔斯根本就不为所动。魔剑师什么也没有多说，直接抄起血鬼剑当头朝少年劈了过去！
见状，少年亦然挥剑迎敌！双剑相击，碰撞出金石锋鸣之响，锐利的剑刃在雨中摩擦爆发出灿烂的火花！但仅仅是一击的速度，赫尔曼就有些吃力了。血鬼剑周身包裹的赤红剑气好似一只贪婪的魔鬼，每接下一击，便会一点一滴蚕食对方的力量。这正是血鬼魔剑嗜血之所在。
锋芒缭乱，横劈纵斩。一击、又一击。少年手中的剑在颤抖，而魔剑师却越战越勇。
任何种族，无论强弱与否，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抵挡得住这种剑气的侵蚀。可以说，持有这把魔剑血鬼者，永远不可能输。通过力量的吸取，血鬼只会越变越强，越来越贪婪……直到把对方斩于剑下，吸尽鲜血。
弱。实在是太弱了。战斗之中，乔治冷然看着奋发努力想要击败自己的少年，如此失望透顶的评价道。尽管少年的剑技在常人里已然位居一流水平，但奈何遇上的是仙境第一魔剑师乔治华尔斯·布莱克。在魔剑师的眼中，少年的剑技只不过是不入流的三脚猫货色罢了。
“自不量力。”乔治冷哼一声，甚至连剑招都没有使用，就轻而易举仅凭卓尔不群的武技与刚猛强悍的力道，压制了面前无畏的少年。区区星火，胆敢与疾焰争锋，最终的下场，只不过是悲哀的自取灭亡。
赫尔曼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一袭盔甲也早就破碎不堪。他体内流动的血液在战斗过程中，早已不知不觉一点一滴被悄然吸入的魔剑的剑锋里。很快少年就体力不支落入了下风，跌倒在受伤少女的身边。
这段完全碾压级别的战斗，以乔治华尔斯的胜利告终，时长也就短短一分钟而已。不如说，一个普通人能在魔剑师手里过招，完全以意志力坚持了一分钟，已经十分厉害了。
少年流淌在地上的鲜血被大雨肆意冲刷，生生渗入焦黑的泥土下。过于严重的致命伤已经令赫尔曼动不了了。他已经清澈的瞳仁渐渐涣散，无声的张着嘴，像是在痛苦的诉说着为没能保护好少女而感到无比的歉疚与自责。
少女肩头靠着浑身浴血的少年。尽管少年的血染满了她的衣裙，但她毫不在意身上的血污。艾莉丝低头咬紧粉唇，手中死死攥紧手中的定情信物爱心项链。倘若今天他们俩注定会葬身在一起，自己注定会灰飞湮灭。相信，自己也永远不会再害怕孤独了吧。
望着这惨痛的一幕，乔治华尔斯似乎是为了奖励赫尔曼能在他手里撑过一分钟，便给了少年一个机会。只听他淡淡道，
“我给你一个可以活下一人的选择。本座承诺，这把剑现在只杀一人。给你一分钟的时间仔细考虑——你是选择自己死、还是选择她死？”
人类本是自私的物种。这种选择，不问也知道吧。千年里，乔治华尔斯见惯了黑暗的人性。于是他对最终选择的结果似乎早就有所预料。
一分一秒似沙漏不见停息的流沙，眼见一分钟快要过去，可是少年却迟迟没有做出选择。不久，时间已到。乔治华尔斯闭上眼睛长叹一口气，抡起魔剑，剑尖直指跌坐在地上的那位生无可恋的影灵少女艾莉丝，干脆利落刺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赫尔曼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舍身挡在了艾莉丝的身前！利剑贯穿了他的胸膛，温热的血液溅在了她的脸上。少年沉重的倒在了少女的怀里，脸上的微笑温暖如初，好像在说：
“看见你没事，真好……”
“不……赫尔曼……赫尔曼……！”大颗大颗的泪珠如泉水般涌出少女的眼眶，滴落在浸染鲜血的土地上，绽开一朵朵凄美的血泪尘花。
暴雨继续滂沱的击打在二人的身上，但，这一秒，少年已经永远不能再说话了。
……
为什么……
真是无聊的举措。
为什么……！
真是愚蠢的营救！
为了另一个人，而选择自我牺牲。这算什么？为什么这个世上，居然还有这么无聊的人，会做出这样一个无聊的选择！魔剑师不禁微微蹙眉，内心咋舌道。
刚刚少年强忍伤痛猛地暴起，只是为了给少女挡剑的那一瞬间，乔治华尔斯的内心确实是动摇了。那颗冰封千年的心，出现了一丝微小的裂痕。心里的这种感受很奇妙，是悲伤吗？是惭愧吗？不知道。对感情一无所知的他，无法形容这种感受到底是什么。
一直以来耽溺于肆虐杀戮的他，毫无喜恶，也从不思考。因为在漆黑剑魔的眼里，那些人，只不过是喂饱血鬼的猎物罢了，和无生命的无机物没有什么区别。
那些死于自己剑下的人们。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会因开心的事而欢笑、会因离别的痛苦而号哭、会因做错事而感到胆怯、会因受指责而感到愤怒……等等一切的情绪，有些甚至都复杂到无法用语言去表达。
如此丰富多彩，又如此生动有趣。
感情可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悲欢离合、喜怒哀乐时常会伴随着人类的冲动而做出不理智的举措。就像那个少年，虽然被自己的血鬼剑伤得很重，但还不足以致命。倘若他选择让少女死，则他还是很有机会能活下去的。
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却选择了舍身取义，而且在他临死前，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少年临终前的那一抹温和的笑意，映入乔治华尔斯眼里，不似虚伪。自己曾几何时听过，有一个词汇名为【爱】，能够创造生命平时无法轻易达到的奇迹。
难道少年刚刚的冲动举措，就是【爱】的表现吗？虽然认同，但无法理解。乔治华尔斯自己并没有受伤。但刚才自己心里微痛的感觉，到底是……
不过有一点不可否认。受限于仙境弱肉强食的大法则里，曾经乔治华尔斯一度对人性失望不已。但现在他才有所了解，原来人性还是有那么一丝值得挽回的余地。
“我会遵守约定，放你一条生路。”
不再多想。他旋即收剑入鞘。澎湃的雨声里，乔治华尔斯落下这句话后，便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只留艾莉丝一人抱着自己心上人的尸首，在滂沱的大雨中怅然若失。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怀念的事物了。
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珍惜的爱意了。
影灵，终究还是影灵。一叶渺小到微不足道的影子而已。就算是自己的生命……也不过是虚假的存在罢了。一旦死去，即永远的消失。灰飞湮灭，什么都不会留下。
那么……
久之，她摇摇晃晃站起身。现在的艾莉丝，已经不是昔年那位活泼烂漫的少女了。她拾起恋人的剑，猛地一甩剑上残留的鲜血！
“你今后一定会为这一刻的决定而感到后悔的！【黑暗骑士】——乔治华尔斯·布莱克！”
现在的艾莉丝，仅仅是一位以仇恨激发强大潜能的影灵上位者。心形蔷薇石项链落在地上支离破碎，亦如那一颗粉红的心已然被心上人的血所渲染鲜妍。
少女摒弃了自己的天真。从心上人死在恶魔剑下的那一刻起，她就毅然决定，从今往后，自己只会以仇恨炙烤自己的内心。哪怕被滚烫的仇恨所焚毁自身，她也绝对不会将其放下。
至死方休。
……
红桃女王委托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么自己也就可以回去了。他与红桃女王之间是合作关系，并不属于上下属。因为以乔治华尔斯的实力，纵使是红桃女王在魔力全盛时期，也未尝有把握将其完全掌控于手心。
他们之间的合作内容是：红桃女王给予他可以肆意杀戮的任务和权力，他则顺便为红桃女王丽德安娜处理掉那些麻烦的种族战争纠纷。
于是乎，无所事事的乔治华尔斯一直漫无目的向前走着，走着。不知走了多久，久到雨已经停了。阳光似一把利剑，一剑犀利刺透浓密的乌云，淋漓尽致披在魔剑师的肩头，似一双温柔之手轻抚他苍白俊逸的脸庞。浅淡而恬静的金晖将他玄黑发丝与苍白面容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寂寞柔和，仿佛刚刚的他并不是去烧毁一个村庄，而是前往金碧辉煌的舞厅，去跳了一支别样优雅的华尔兹。
见乔治像是有心事似的心不在焉。他手中的魔剑血鬼突然发出一声声警钟般的嗡鸣——
「喂，小鬼，要想清楚了。你真的要明白【感情】到底是什么吗？」
“感情？”乔治华尔斯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血鬼剑突然会觉得自己有这种想法？
「倘若你明白感情为何物，就会像人类一样滋生七情六欲，被世俗纠葛所束缚。束缚于情义，束缚于生杀——一旦产生这种结果，你也就不能像现在这般随心所欲的变强大了呦。」
听罢。乔治华尔斯并没有立刻回应血鬼的话，而是沉默着，继续孑然一身向前行进。感情……吗？如果自己有了那种东西，那么自己的心……会不会变得完整呢？
“是吗。我明白了。”虽然对此不置可否，但他还是顿悟般坚定了神情，“谢谢你的忠告。但我的心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能寻找到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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