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破开了的门,并不等于前方的路就可以走了,现在的他很清楚自己的状况,那是有路也跑不了的悲凉现状。先不提自己那个已经没有多少神智清醒的妹妹,单单是他从破掉窗户看到那个漂浮在空中一副看好戏模样的女神就够他喝上一壶。
而且更重要的是......
——“嘀嗒!”
又是一大滴新鲜的血液从他坏掉的左眼溢出,他所在的地面一滩滩的血迹,这样的出血量,和自己糟糕的身子可没法走多远了。
他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走廊的尽头,那个拥有高明医术的女孩,她跟自己说过的能拿起苹果砸到她就能放她走,现在的他别说拿苹果了,拿椅子砸死都可以。
只是.....他现在这种人类本能求生的欲望激发出来的状态,能坚持多久?他不知道,有可能下一秒就会倒下。
而且更重要的是.......为什么他现在弄出这么大的声响,整个医院都没有人出来看一眼,虽然说外面的巡警们大概已经没有活口了,但是医院里的病人和护士,医生呢?
怎么一个都没有出来看看是什么情况......
少年不安的神色,望向了走廊尽头那个挂着“急诊室”的病房,忧心忡忡的不安感萦绕在他的心头,到底那个紧闭的门后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
少年也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理会了。
“嘭!”
响亮的爆破声,是自己之前病房墙壁的轰然倒塌,一个缓缓从石碎里走出来的女孩,呆滞地双眼看着那个挨着墙壁靠着的少年,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
“为什么要跑......纳不杀了你的哦,纳只想知道大哥哥的肉......是什么味道而已,就一口而已,就一口!”
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嘴角咧起了怪异的笑容,低下的脑袋,垂下的留海透出了那对血眸里的红光,缓缓抬起了一根白皙的指头,指向了少年那不断流着鲜血的眼睛。
“大哥哥,你的左眼已经看不到了吧?不如给纳吃了吧。那对充满希望与疼爱的眼睛,纳很想要......给纳吧!可以吗?”
少年嘴里发出了牙关颤抖的声音,走廊里再一次响起了他奔跑的脚步声。
......
(二)
人和妖整整数千年的战斗里,人类从来都没有占领过上风,只有领土的不断丢失和依靠地势的不断防守。
因为妖本来就是人类的进化,抛弃了道德与伦理,准从强者为尊的圭臬,从山林里锻炼,反抗自然与其厮杀成就了一身的本领。
与之抗衡的除妖师们,也不外乎是这样的道理,只是他们仍然保持着人类生存下来的道德体系,依靠外物,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沟通自然来变强。
只是,两条不同的进化道路,打算通往同一个地点。只是人类的与自然沟通,是两方面的,自然不妥协,或者自身接受能力差,就注定不会强到哪里去。而妖之道,能活下来就已经是证明了自己征服了一定的自然,水平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
现在,医院里的斗争,是一个素质极差、初出茅庐的除妖师男孩和一个已经得道,身子已经成为神的妖孽斗,而且外面还有一个灵魂是神,却只有一只手的肉体的半神在看着。
零胜算,这本来就是一场胜算的零战斗。
不,与其说是战斗,还不如说那是单方面的屠杀.....
......
(三)
“呜嗷!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候!放手!放手啊!”
医院的走廊,少年的痛苦咆哮。
“哈哈哈哈哈哈哈!纳,加油,对,就这样,拧断他的头,将他一根根指头跟扳断!”
走廊的尽头,女神的放生嘲讽。
还有那没有任何感情的淡淡话语。
“大哥哥,你的手摸纳的头很舒服,所以纳也想要。”
她抓了他,仅仅是一秒钟的逝去,少年他前脚的抬起,后退还没有落地,中间还包括了女孩的歪头凝视。
她的小手已经握住了少年跑步姿势摆动的大手。灿烂的微笑,人畜无害的脸,带着那个少年呆滞地回头,而在少年的眼里,时间却无限的放慢延长。
——她的手指紧扣着他的手指。
“纳,记得哥哥是先用食指和中指接触纳的头的吧?”
“啪啦!”
清脆的骨头折断声音,少年笔直的手指变成了扭曲的半圆,他疯狂的尖叫,他的回头,他的视线里,却是一年前自己妹妹撒娇的模样,只是她这一次哀求的不是食物,不,某种程度上,此刻的他也算是他的食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时间过得那么缓慢,特别是他看到她微笑着樱唇,用着哀求的语气跟他甜甜的说道。
“大哥哥,一根根的手指扳断很麻烦,你觉得是吗?不如整一个手臂!这样就不用扳断五次,不对,让纳数数指头!”
少年瞪大的眼,那个女孩真的松开了手,自己低下的脑袋玩弄着手指。
——跑,这是正常人想到的第一反应。
他已经顾不上疼痛了,左眼和指头传来的感觉让他开始习惯了,只是......
——人类不长记性,在害怕的面前,智商都会跌破零,成为负数的存在。少年忘了她说出自己讨厌欺骗,她讨厌自己哥哥的看待自己如怪物的眼神。
他的逃跑无疑印证了自己害怕她的事实。
少年以为自己能打开走廊那一扇门,让里面的叶珊珊给自己递来左轮,然后对准窗户外那个得意洋洋的女神,将她一枪拿下击坠。
美好的愿望,为了零,为负数的智商,害怕让他忘记了自己爷爷准备了多少热武器来对付那个女神,而自己的父亲为什么给自己一柄手枪,是让他自卫,而不是去反杀。
他的奔跑,离门越来越近,他的大声呼唤,呼唤着那个少女的名字。
“叶珊珊,开门啊!然后给我扔过来包裹!”
走廊里回音,他的呐喊后,还有一句呆滞地低语尾音。
“哥哥......你喊纳别离开你,为什么自己却要离开纳?”
少年听到了那一句话,他的回头,是不断坍塌的走廊,那个娇小的身子,呆滞地俏脸上,瞪圆的血色眸子,缓缓垂下那对刚刚数完自己小手。
然后.....
少年不需要去喊那个女孩开门了....
他的视线里是一条飞踹过来的小腿,还有耳边的那一句。
“大骗子!......”
......
(四)
“嘭!”
横飞的黑影穿过了整一条走廊,带着极强的物理动能。
又是一声墙壁的倒塌,走廊的尽头,那一间挂着“急诊室”门牌的房子,它的隔壁墙上是一个弯曲的人性窟窿。
透过了那个窟窿,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那个本来挂在房间上面的空调已经散架坠落在地面,隔壁安装着的洗手盘陶瓷磕掉了一大片,满地的零碎碎渣,烂掉的水龙头不断喷洒着水花,挂在中间的纯白布帘断裂成了两半,一半还连着天花上面的滑轮,而另一半却是如同给死人该上的布帘,落在了他的头上,然后不断染红.....
那个横飞的少年,已经完美的成为了艺术品,死死地镶嵌在了诊室的墙壁里面,现在的他很清楚自己的脊椎骨已经完全的完蛋了,自己已经完全没有任何可以逃走的手段了。
而自己最后的希望,那个可以拯救自己的少女却不在了。
对,诊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有的,不过是那张可以确定她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桌子,上面是那本他看过的计划,还有那一把他父亲给他的左轮手枪。
看来,叶珊珊是匆匆地离开这个诊室,连收拾都没有收拾好,不过,已经和他无关了,他可以断定是个活死人,虽然那个女神说饶他不死,但是现在已经完全断掉的脊椎骨和坏死的左眼,过劳损坏的身体机能,可以说是个半废的人,瘫痪可以说是无法避免的了......
硬是要说和他这个将死的人有关系的话,仅仅是他的心里会好过一些。
——至少自己不会拖累那个天真的女孩。
少年模糊的视线,看着那个娇小的身子一步步地向自己走来,她放在身后的手,宛如拖动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镰刀。
嗯,因为传说死神在收割别人的人命的时候会拿出了那把他喜爱的巨大镰刀,原来自己的眼里,自己的妹妹的形象是死神。
对,将死之人所看的都是自己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的眼里是死神,来了就是带着噩耗,带着死亡,凡是靠近他的人,都是只有死亡这么一个结局。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此刻没有任何的害怕,哪怕现在的自己的妹妹,那个眼中是死神的妹妹,已经走到了自己的面前,甚至将小手放在了他的左眼皮上面,她都没有任何的害怕。
嗯,没有任何的害怕。
有点不过是自己的不甘,与内疚,一切都是关于自己的情绪,没有任何对她的怨言,哪怕下一刻,他的眼睛将要被挖掉。
他却能笑着跟将要挖掉自己左眼的女孩谈话。
“对不起......候,哥哥......不,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哥哥,但是你不能否认自己是个好女孩,不,你是男的,对,是好男人才对,我知道你比谁都善良,所以你谁都不愿意伤害,但是伤害终究存在,而你却选择了让伤害的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但是此刻哥哥真的好高兴,看到了你这么阴暗的一面,证明了你是一个人类......”
“因为人类正是这么一种生物,会有怨气,在知道吃亏的总是自己,所以你才会有不满,才会有今天的宣泄,假如你觉得宣泄在哥哥身上,能解除你这么久以来的怨气的话,那么,哥哥的命,你就拿去吧.......”
“哥哥,不会责怪你的.......”
“哥哥包庇妹妹犯错,不是该做的事吗?”
那只伸在少年左眼上的手,忽然颤抖了起来,停了自己的动作。
同时,走廊的另一端,那个之前就坍塌的房间里传来一阵笑声。
——一把幼女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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