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二十八年，雅克萨之战结束。
罗刹人终于被赶走了，兴安岭又恢复了往日的和平，大家都在说，这一定是飞羽林那位大人的庇护。
而献给那位大人的祭品，瑶薇就是最后一个。
胜利的喜悦对于乌琰来说并没有太大实感，双方本就实力悬殊，玄烨请他出战，也是以防万一。
毕竟被叫做罗刹，万一会些奇门异术也不稀奇。
对方的确招来的【魔神】助阵，可乌琰仅仅出去了半天，就提着半截残尸回来，摔在玄烨面前道：“你求我的事，我办完了，快点搞定收工，滚出我地盘，吵到我娶媳妇了。”
放眼神州，乌琰不敢称第一，却也不惧任何对手，甚至连天庭都拿他没辙。
好在，这只棘手的乌鸦相当知足，守着自己的林子，倒是没惹出什么麻烦。
今天也是，南方正在为胜利欢呼雀跃，飞雨林的喜庆则是为另外一件事。
手刃前任主人血翼天君，在短短一个月不到的时间赶走天庭来使，重新让飞羽林崛起于北方的新主人，黑羽魔君今天大婚。
妖界新星冉冉升起，各方豪强都给足了面子，东南西北的妖界大宗都派出了使者送礼，甚至玄青门掌门，绘影宗宗主一类人族修真门派，也亲自执笔写来贺言。
飞羽林已经好久没有如此有牌面了，大家感觉腰板都直了不少，脸上都洋溢着骄傲幸福的表情。
而这一切，都是黑羽魔君带来的。
魔君的夫人据说是人类，既然魔君喜欢，谁也不敢说一个不，为了照顾体弱多病的夫人，原本倚树而栖的乌琰，还筑起一座温暖阔绰的宅邸，作为两人的新家。
各方宾客汇聚一堂，纷纷朝乌琰道贺，黑羽魔君也丝毫不吝啬自家夫人的姿色，大大方方地领着瑶薇，穿梭在客人间致谢。
脸皮薄的瑶薇整个人都快红透了，她抱着乌琰的胳膊，一直躲在他的背后，一言不发，只敢偷偷看这些奇形怪状的宾客。
好在，和乌琰的相处让她消除了对妖怪的偏见，看着他们对自己丈夫毕恭毕敬的样子，女儿家总是免不了得意下，感觉妖怪都可爱了不少。
“乌琰兄好福气啊，只听你一天到晚朝着要回家娶媳妇，今日得见，算是明白原因了。”
说话的是一个英姿卓绝的男人，他看上去比乌琰年长，约莫三十多了，贵重的雪貂冠帽下，留着一根长长的鞭子。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他深蓝色的绒衣，气势恢宏的龙纹像是盘曲在他身上一般。
而他的随从则朴素地多，那是个更为年轻的青年，眉清目秀，稍显阴柔，可这样一个清瘦男子，却只着一身青色长衫，丝毫不在乎兴安岭的严寒。
并且，他和乌琰一样，没有剃发留辫。
乌琰领着瑶薇过去道：“诺，这就是玄烨，你口中那个要砍我头的家伙。”
瑶薇吓得面色惨白，她连忙松开手，扑通一声就跪下道：“民女不知陛下亲临，实在……”
乌琰脸上不悦，一把将她拉起来道：“你成何体统？！你现在是黑羽魔君的夫人！他是人皇，我为妖君，你作为我的夫人不需要跪任何人！你膝盖一跪岂不是把我的辈分给跪没了？”
“可是，可是，可是……”瑶薇在自己丈夫，和从小耳闻的皇帝间看来看去，拿不定主意。
和乌琰不同，天子的威严她可是从小听到大的，哪有那么容易接受乌琰的道理。
玄烨摆手道：“夫人不必多礼，此处是飞羽林，乃妖族地界，人族的礼法大可不要在意，我也就只有在这里才能当回玄烨了，也让我舒坦舒坦吧。”
“呵，你小子当了二十多年皇帝，惯出一身毛病，神气哦，威风哦？”
“我可是受群臣百姓爱戴的仁君，哎，也是被罗刹人搞得焦头烂额，无暇风情，倘若我能早点进林海探寻，只怕夫人早该是我的嫔妃了。”
乌琰大笑道：“是我的永远是我的，到时候掀翻你的紫禁城，我也得把她抢回来。”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不少人，很多妖族也从未亲眼见过人族皇帝，在这里，玄烨却也能完全放下帝王仪态，很是豪爽地和各方妖族攀谈。
这时，一大妖站出来道：“皇帝老儿！你也敢孤身来这飞羽林？！你雇佣玄青门道士，屠我数百子弟！这笔账，如何清算？”
说话的是云南虫王，其势力不输飞羽林，今日也是头号贵宾。
乌琰一时有些两难，他并不知道玄烨除妖居然惹到了这刺头的头上。
他拱手道：“今日我大喜之日，还望大君给我夫人几分薄面，她父母未到场，玄烨作为她母族领袖，也算半个亲属。”
“哼！这家伙逃回京城后，又是重兵驻守，此等良机我可不能错失，乌琰！你是妖，这一点可得搞清楚，你决定好要拦我了吗？”
“这……”乌琰犹豫片刻后，还是决定出手。
虽然其中利害，他心中有数，可玄烨是他朋友，黑羽魔君岂能任由他人在自己地盘危害好友？！
正当他凝聚妖气，试图展开双翼时，跟着康熙皇帝的青衫男子却上前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黑羽魔君与吾皇年幼时既有盟约，飞羽林遗世而独立，与京城平起平坐，那是两位陛下的情义。尔等蛮夷之辈，侵我山河，欺我百姓，吾皇恨不能诛之后快，竟还敢在此做犬吠！？”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乌琰也听得暗暗心惊，不免有些愤恨。
很显然，玄烨此行，并不全是和他道喜。
而是要借机立威，震慑妖界呢。
他当然知道，王者皆孤独，玄烨此番也是无奈，可昔日好友，如今显得有些陌生，不免有些怅然。
但，他的这番话，暗含着一个要素——飞羽林是与人皇齐名的，皇帝代表人族承认飞羽林为妖界至尊。
这个好处，乌琰自然是默默收下，不再多问，拉着瑶薇走到一边，看他们如何收场。
虫王大怒，当即就要发作，但那青衫男子如鬼魅般迅速，不等在场妖魔反应，伴随银光，虫王双臂被尽数斩断。
绿色的汁液喷溅，虫王在痛苦下跪地，青年砍断他双臂的是一柄断戟。
如残阳寒霜，虽残缺至此，却依旧不可阻挡。
“故人遗物，你尚且承受不住，有何颜面叫嚣？滚回云南吧，若再敢公然越境，欺我百姓，恐怕就不是两支手了。”
虫王倒是很识时务，知道此人不简单，即刻率部离开。
乌琰笑着上前：“不知先生如何称呼，在玄烨身旁却留发之人，想来不凡。”
青衫人恭敬道：“可称我为寒轩，不过一个亡灵，不足魔君挂念。”
“寒轩先生……我会记住这个名字。”乌琰回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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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轩先生，可有解？”
此去数百岁月，康熙大帝早已化为尘土，可乌琰和寒轩，却依旧年轻。
当然，岁月在乌琰身上还是有些痕迹，他多少变得沧桑了些许。
唯一不变的是寒轩，这个神秘的男人数百年如一日，依旧是那样神秘而稳重，甚至那件青衫都没有丝毫陈旧。
寒轩看着远方道：“从玄烨八岁登基，到他孙子逝世，人间百年，在你我看来，不过一瞬。那时我就知道大清国运已尽，多留无益呢。就在昨天，临时大总统上台，又是一个时代结束了，不过这次却和先前大为不同呢，人界要变天了。”
“和我说这个干嘛？”
寒轩回过来道：“我早已和你说过，人妖殊途，她的寿命远不能于你匹配，你逆天改命，要她青春永驻近三百年，得罪了你能得罪的每一方豪强，天庭地府也早已盯上了你，还不知悔改吗？！眼下人界大变，以此为契机，你也该和旧世界说再见了。”
“我不是要你来说教的，我是问你方法！”
“若不能得道飞升，人族永无他法永生，你为她续命，也只是在宣泄道行，你实力还有几成？五成？还是更少？”
“这不需要你操心！”
寒轩捂着额头，似乎对旧友的疯狂有些没辙。
“不死灵药，这个东西的确存在过，在三皇五帝时代，射日英雄后羿，受昊天帝恩赐，获得了能让凡人飞升的灵药，那是唯一可以救瑶薇的东西。”
“你知道炼制方法？！”乌琰抓住他道。
“知道，但那近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你没有太上老君的丹炉，起码需要百年左右时间来炼制炉火，需要的材料也珍贵无比。”
“百年……以我的道力作为支撑，瑶薇应当可以支撑过去。”
乌琰急着问出配方的秘密，却没察觉楼上传来的动静。
瑶薇已经醒了，本就娇小的身子，现在更加清瘦，看上去弱不禁风，她扶着门框进屋道：“原来是寒轩先生来啦，乌琰，你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寒轩起身道：“夫人多年不见，风采依旧。”
瑶薇灿然一笑，没有言语，她看向乌琰道：“我有些饿了。”
“你想吃什么，我去做。”
“想吃果子。”
“果子？”
“嗯。”瑶薇闭着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快乐的往事：“想吃你我初遇时，你塞给我的那个果子。”
“你等着，我这就去帮你找来。”
乌琰说完就出门去了。
寒轩叹服道：“数百年待你如一，真是令人动容。”
瑶薇说不出是高兴，还是伤悲，她微微鞠躬道：“寒轩先生，可否求您一事。”
“要我杀你吗？”
“嗯，他对我施法，让我不能自杀，他变了，为了我，他干了太多违背天理的事，我不希望他变成被人憎恨的恶妖。”
“很遗憾，他已经是了。”
“还有挽回的余地，还不算晚！只要我死了，乌琰向天庭认错，以他的实力，上面不会因为人界的罪孽而……”
寒轩摇了摇头打断她道：“你的死，不能真正解决问题……他在你的身上施过法术，将你们两人的孩子锁定在胚胎阶段，你可知道？”
瑶薇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道：“多少猜到了，虽然他骗我说，人族和妖族不能生育。”
“无稽之谈，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你不是修道者，只是普通人类，加上体弱多病，根本不可能承受孕育半妖子嗣带来的负担，你已怀孕数百年，只是孩子一直没有发育罢了。”
“先生的意思？”
“我会解除这个法术，到怀胎3月，肚子藏不住的时候，他用于阻止胎儿发育的法术也就超出极限了，你会以为怀孕力竭而亡，你的生命将会托付给孩子，成为父亲是可以让一个人改变的，你死之后，还有孩子能够陪伴他。”
“就依照，先生所言。”瑶薇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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